在火墙与火焰将军消失的同时，周围遍布的大大小小的岩石也慢慢消失不见。四周的景色又恢复到最初，还是花卉遍地的庭院，还是青石铺就的小径。那座凉亭豁然就在眼前。李别羽看了看天色，又回身看了看，自己从入阵的地方走来，不过短短十丈距离，平时几步就到的距离，竟然让自己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到达。这九天雷火阵的威力可见一斑。
“嘿嘿嘿嘿……”一连串的冷冷笑声扬起，仍然是那个阴森的声音说道：“真没想到，你拖着个累赘，竟然还能破了我的阵势。这次算你好运，下次再碰上，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哦？”李别羽挑高了一边眉毛，左右看了几眼说道：“听你这意思，这就准备走了？”
“不错！”那阴森的声音说道：“既然在这里看到了焱猰，估计殷平航下场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我自问和殷平航的修为不相上下，你能放倒他，也就有机会赢了我。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别羽啐了一口，斜着眼睛脸上挂着不屑：“不过是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东西，也配称君子？”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又忽左忽右地响起：“随你怎么说，活着永远比死了好。李家不就是个例子么？为一个身外之物丢了性命，啧啧……”
“住口！”李别羽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脸上杀意涌现：“你给我出来！”
“嘿嘿嘿嘿……”那声音仿佛因为激怒了李别羽而得意万分，嚣张的大笑声却越来越小，渐渐几不可闻，看那样子竟似就此远去了。
“哼！”李别羽一脸阴沉，愤愤地猛一跺脚，地面上的数块青砖就此化成了齑粉：“终有一天，你们会得到报应的。”
“他……他就这么走了？”韩蝶儿也有些傻眼，这就是当初强大到让她仰视的神仙？神仙也会贪生怕死？
摇着头李别羽一脸的不屑，把视线转向了躺在凉亭地上，直到此时尚且一动不动的韩小五：“我们赶紧去看看小五的伤势吧！”说罢就快步走向凉亭内。
“嗯。”韩蝶儿皱着眉，急忙跟上，她和韩小五兄妹情深，看到韩小五毫无动静早乱了方寸，刚进凉亭就险些撞在了突然停下来的李别羽身上。不由问道：“别羽哥？”
李别羽目光盯着地面上那人，身体不由微微颤抖着，眼泪刷的流了下来。那地面上躺着的，只是一具残破的躯体，没了四肢，眼窝深陷，黑紫色的眼皮松松垮垮地遮盖着，脸上容色枯槁灰蒙蒙毫无血色和生机。这还是当初那个喜欢搂着自己肩膀大口喝酒，大声笑大声叫的韩小五么？
“小五，兄弟……”李别羽抖着嘴唇说出这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韩蝶儿也是满眼泪水，哽咽着说道：“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就是这样了。”
李别羽弯下腰，轻轻迈着步走向韩小五，仿佛韩小五就是在酣睡，生怕自己的脚步重了，就会惊醒他一般。韩蝶儿跟在李别羽身后，同样把脚步放得很轻。那种沉重的悲伤，让她感到窒息。
凉亭空间狭小，李别羽只迈了两步，就够到了韩小五的身躯，他伸出手在韩小五身上轻轻摩挲着，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地掉下来，一声声哽咽压抑在喉咙里，好似一声声受伤野兽的悲号。哽咽声越来越大，终于化成大声的痛哭，李别羽一把抱住了韩小五，把他紧紧地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嗯？”一声轻轻呻吟，在李别羽怀里的韩小五微微动力动，李别羽急忙放开一些距离，看着韩小五。
“李别羽？”韩小五轻轻吐出几个字。
“是我。”李别羽沉默了一下才点点头，双眼泪水迷蒙：“兄弟，你受苦了！”
韩小五咧开嘴轻笑一下，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却是气若游丝，说的话让近在咫尺的李别羽都无法听清楚。
“你说什么？”李别羽急忙把耳朵凑在了韩小五的嘴边。
“我说……”韩小五在李别羽耳边说道：“你去死吧！”话音刚落，身上衣服“嘶啦”一声碎裂开来，一道银光从衣服里窜出，直奔李别羽的胸口！
“啊——”李别羽痛呼，身体被大力推动，向后跌去，连带着把身后的韩蝶儿一起撞到。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堆，撞上了凉亭的护栏才停了下来。李别羽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吃力地看向韩小五。
那韩小五此时正穿着一身破碎的衣衫站立在地上，右手持着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刃。原本失去的四肢此时都从衣服里伸展了出来！
“你不是小五！”李别羽一边说着，嘴角一边淌出了一丝血迹。
那“韩小五”活动了一下四肢，轻蔑地冲李别羽一笑：“你不觉得明白的有些晚了么？”
“你究竟是谁？”李别羽想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却只爬起一半就又重重仆倒在地上。
“想知道么？那我就告诉你！”那人在自己的脸上一阵搓按，面部肌肉或伸展或紧缩，慢慢变换成了另外一个模样，这模样李别羽并不陌生，正是当初随柳钧盛一起到李家索要镇魂古玉的两人中，那个较为年轻的嵇宁！
“原来是你！”李别羽惨然一笑，猛地从怀里拽出了空间口袋，举起手掌就欲拍下。嵇宁一惊正欲出手击杀，却没想到李别羽手一抖，空间口袋就掉在身前，李别羽急忙伸手去抓，嵇宁已经快如闪电般上前弯腰捞向口袋，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才不会放过，天幸李别羽重伤，失手掉落了空间口袋，不然说不定不小心就让他毁了去！
嵇宁手掌还没触到空间口袋，眼前一团蓝色的光芒忽然亮起，再想躲闪已是不及，砰的一下，他的身体被狠狠砸飞，撞在凉亭的柱子上，又跌倒在地。石质的一人环抱的柱子上龟裂出一片犹如蛛网的纹路。嵇宁正欲爬起，却发现自己腹部被蓝色光芒击中的地方，开始凝结出一片蓝色的坚冰，一股阴寒无比的真元正在迅速地封冻他的身体！
嵇宁亡魂大冒，急忙运气金阳真火，就想逼退那些阴寒的真元，却没想到，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火属真元，居然只是稍稍减缓了那蓝色坚冰扩散的速度。纵然他全力抵挡，那坚冰还是封冻了他的胸口以下的地方。并且还在以虽然缓慢却极其坚定的速度上移！或许知道坚冰完全封冻全身，就是自己死期，嵇宁绝望地抬头看向对面，李别羽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正在搀扶刚刚被他撞到在地的韩蝶儿。
“你……没有受伤？”嵇宁脸上都显出一团蓝色的光芒。
摸了摸胸口，然后抹去嘴角的鲜血，李别羽叹口气说道：“一个人有了防备，又怎么会受太重的伤？我是受了点伤的。只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而已。”说着，又摸了摸胸口，说道：“还真有些疼呢，你的力气还真不小啊……”
看他那样子，哪里受了重伤，嵇宁甚至都怀疑他有没有受伤了：“有了防备？你知道我不是韩小五？你如何看出破绽的？”
这一串话问得急，李别羽却悠哉悠哉地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小心的抚平一些褶皱，似乎他穿在身上的，不是一件破烂到连乞丐都不屑一顾的破衣烂衫，而是一件镶金嵌玉的华贵名服。收拾好了抬眼看到嵇宁渴望的眼神，他轻声说道：“当初你们来玉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你自己也会埋骨在这个院落？你们一定没有想过，那对你们来说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站直了身子，李别羽环顾了一圈周围的花圃，花树芳草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清雅而幽静，李别羽的眼睛有些湿润，这一切曾经那么熟悉，而如今一切都变了，物是人非！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如今你的报应到了呢。”李别羽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如同一个人在梦呓。
“告诉……我……，你究竟……如何看出……破绽的……”蓝色的冰已经蔓延到嵇宁的脖颈下，让他说话都费力，却固执地瞪视着李别羽，眼中甚至都有了些哀求的神色。他曾经精心策划了这些陷阱，以为一场无上修为就在眼前，他以为仙草丹药唾手可得，而就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那个在他眼中已经是个死人的李别羽，一拳就让这一切都化为泡影，他不甘心，无论如何都不甘心。他要知道自己败在什么地方！
“我不会告诉你，因为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们这些仇人不痛快！虽然你知道不知道都一样，我也要让你带着疑惑死去！”李别羽弯腰在嵇宁的耳边轻轻说出这句话，声音轻柔，听在嵇宁的耳朵里，却如同恶魔的声音。他喉咙里发出喝喝的声音，似乎想说些什么，只是此时蓝色坚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脸部，他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瞪着李别羽的眼睛倏然睁大，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然后就被蓝色坚冰彻底冰封。
嵇宁最后的一丝生机也就此消失。他再也无法告诉李别羽，在他最后的时刻，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夜晚，那个一手握着碎石，一收握着一块玉佩，狠命相击的少年，以及当晚李别羽的那句话：“想不想看看他们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