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别羽到了终于在天色将晚的时候,到达了前方的城镇里。随意打听了一下,发现自己追着车老板跑了一夜,居然向着西面越走越远了,目前是身处一个叫做当阳县的小县城。距离当初的梧州城不算太远,可离北边玉川城的距离,等于他这几天的路全白赶了。
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李别羽心中大急,本来就紧张的路程,此时就显得时间有些不够了,有心用御空飞行赶去玉川,偏偏大战之后,他的身子虚弱,真元仿佛陷入了蛰伏,无论他怎么调用,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根本不足以支持他飞行赶路。
感到时间紧张的李别羽,也不在镇子上停留,连帮大金购买木盒的念头也打消了,急急忙忙买了些吃食,找人买了一匹马,骑上一路向玉川城赶去。李别羽这一路紧赶慢赶,路上也顾不上休息,吃东西都是买了在马背上边走边吃,除了身体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再客栈里投宿一宿,休息好了,又急忙上路。等他遥遥看到玉川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的三天后了!他,李别羽还是失约了!
遥遥看着玉川城,李别羽除了失约的沮丧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他一直期望着有一天尽早的回到这里,回到曾经生活过的李家大院看看,回到这个充满了回忆的地方看看,可如今他站在这里,心中甚至有种掉头逃掉的冲动。李家大院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老爷李臣斌和那些朝夕相处的人身后事是谁处理的?少爷李青鹤可曾安全脱险?他既渴望着得到答案,却又怕这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样,矛盾的心理,让他站在这个距离玉川城不远的地方,已经足足有一个时辰了。
无论结果如何,自己总归是要知道的,不论好还是坏,逃避永远不是办法。李别羽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决定进城了。不过进城前他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璃阳宫的人绝对是要追杀他的,所以也一定会猜到他会回来玉川城看看。要是他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去,纯粹就是活的腻味自投罗网了。
李别羽看了看陪了自己一段日子的马,轻轻在它的脖子上摸了摸,然后猛一巴掌拍在了马股之上,马儿吃痛,向前跑了一段路,发现背上并没有人,居然又兜个圈子跑了回来,用大头轻轻拱着李别羽,李别羽哭笑不得,说道:“我也舍不得你,可我此行凶险,你就不用陪着我了,咱们缘分已尽,你我就此各奔东西吧。”说着又拍了马股一下,那马儿跑出一段,扭头看了看李别羽,长嘶一声,这才撒开了四蹄狂奔而去。
看着马儿离开,李别羽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郁青婵,她和自己也是这般各奔天涯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缘分也是仅止于此么?忽然李别羽又笑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郁青婵所在之处,纵然她现在不在清心阁,过段时日也会回去的,等自己把身边的事情做个了结,就去清心阁寻她就是了。何必在这里伤春悲秋的?
这么一想,连对玉川城的伤怀也消散了不少。李别羽撕拉撕拉几下,把身上的衣服撕了几处大大小小的口子,并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立刻就变成一个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土人,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这还不算,他又用双手在地上抓起泥土,在脸上,手上,脖子上揉了几下,这一下,可就脏的不能看了。就是让李青鹤站在他面前,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乞丐嘛!
李别羽就以这么个形象,晃晃荡荡地进了玉川城。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楼阁,熟悉的人群。从南门进城,李别羽沿着街道缓缓走过,眼光迷离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自己又回来了啊!他的眼眶有些泛酸,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掉落下来,李别羽慌忙用袖子在眼睛上擦了几下,泪水混着泥土,更让他看着像乞丐了。
一路被熟悉的感觉牵引着,李别羽自然而然的信步走到了曾经的李府门前。不错,是曾经的李府,如今门楼下挂着的那块木匾已经被更换了,上面写着“朱府”两个大字。那字深深的刺痛了李别羽的神经,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家大院会落到旁人之手,李青鹤绝对不会变卖这座院落的!他正想上前询问,忽然远远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晃晃悠悠地走进了“朱府”,下意识地,李别羽急忙停住了脚步。璃阳宫?李别羽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虽然离得较远看得不甚清楚,李别羽还是认出了那一袭黑袍,他对璃阳宫这一标志性的装束实在是记忆深刻。
在大院的门前停留了一会儿,李别羽转过身继续向前走,一张脸阴沉的可怕,只是由于泥土遮盖才没有被人发现,满口的钢牙紧咬,李别羽忍着怒气离开。现在还不是时候,莽莽撞撞地冲进去,只是自寻死路。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这一切。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他们大声说笑着,或者急匆匆忙着自己的生活,谁也没在意一个小乞丐宛若幽魂一般的游荡。李别羽的目标是玉川城北门的同福茶馆。当初约定要在李府相见,如今李府已经无法再去,他就打算去当初和诸葛昌认识的同福茶馆碰碰运气,看看诸葛昌是不是还会在那里等着他。迟到了整整三天,诸葛昌就算不在那里,他也要去看看,以便求个心安。
同福茶馆依然热闹,人来人往,喝茶聊天。李别羽走到门口,却没能进去,被同福茶馆的店小二拦在了外面,怪只怪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扮太成功了。那店小二趾高气昂的挥着手,向外驱赶李别羽:“去去去,小叫花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一边去,打扰到客人休息喝茶,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李别羽没有提防,这猛然被店小二一推,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翻身起来的他,怒瞪着店小二还没说话,那店小二就已经咋呼开了:“呦嗬呦嗬,你这小叫花还敢瞪我,胆子不小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别羽忽然嗤嗤笑着,说道:“小二哥,我就怕最后找牙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什么?”店小二大怒:“没想到你这小子一张嘴尖利,我这就把你一口白牙,一个个全拔下来,看看你还嘴硬不!”
李别羽却不再与他斗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在店小二的眼前晃了一晃。那店小二还要再骂,却猛然被噎住了,一句话生生被咽到了肚子里,差点没被噎得翻白眼。店小二识字不多,十根手指差不多就能把他所有认得的字数一遍,不过银票他还是认得的,那一百两三个字他也是认得的,这张银票可是要顶的上他十年的工钱了!
“小二哥,你看,有人要我把这张银票交给掌柜的,你说我要是没送到,满地找牙的会是谁?”李别羽斜着眼睛瞪着店小二,一副得瑟的不行的样子。
店小二的眼睛咕噜噜一转,脸上的神色连变,忽然笑得犹如一朵花般:“呵呵,小兄弟,你看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来来来,我这就领着你去见掌柜的。”要说这店小二真不容易,变脸简直就如同翻书一般快。
李别羽也不多言,跟在店小二的身后,迈步进了同福茶馆。他现在也不能太过招摇,既然李府大院里住进了璃阳宫的人,也不敢说在这里就碰不到,万一被人发现行迹,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斗。李别羽一边走,一边四下观望,转了一圈也没看到诸葛昌的身影,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其实依照诸葛昌独特独行的样子和气势,只要一眼,也能从众多人中找到的。
终于死心的李别羽快步跟上了回头疑惑地看着他的店小二,随着他到茶馆里间,见到了茶馆掌柜。李别羽把手里的那张银票放在桌上,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是来找人的,当初两人相约在贵茶馆见面,我却因为路遇强人,弄得一身狼狈,虽然逃脱了性命,却也错过了时间,本想来再看看是否能看到那位朋友,没想到被你们店里的小二哥给拦下了。”
掌柜的一听,眼睛直瞪那店小二,喝骂道:“你这狗东西,要得几次教训才记得这事?我也不罚你了,你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小店用不起,你去柜上支了这月的工钱,另谋高就去吧。”
店小二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连连求饶道:“掌柜的,掌柜的饶我这遭,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小儿嗷嗷待哺,丢不得这份差事啊。这要丢了差事,一家人可就没有活路了。”
掌柜的沉着脸一言不发,瞪着店小二的双眼都要冒出火来了。那店小二急忙又爬到李别羽脚下,哭道:“小哥,是我有眼无珠,你就向掌柜的说两句好话,让他饶了我吧。”
李别羽嘿嘿笑着,伸手搓着下巴,这掌柜和店小二演戏太不专业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