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别羽和郁青婵在山脚下和铁柱一家分了手，铁柱他们要去投奔一个远房亲戚，和李别羽他们并不顺路。分手时李别羽一再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后，这才在铁柱一家恋恋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等到走了很远的时候，李别羽回头还能看到铁柱一家三口不断挥舞告别的双手。

“你真的决定不和我一起去玉川城么？”李别羽在沉默中走出了第三千六百步的时候，开口问道。

郁青婵螓首微摇，李别羽明显有些失望，低着头不再说话，脚下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面上的石子，郁青婵见了，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不想跟你去玉川城，而是那个人我现在不能见。”

李别羽诧异地抬头，这算是什么逻辑啊，惊奇的说道：“这话什么意思啊？见个人让他帮忙找个医生看病，还要挑良辰吉日不成？”

“你不懂的。”郁青婵眼睛望着远处，好像那无尽的黑暗中，藏着很多很多秘密：“其实我这次从清心阁出来，就是为了见诸葛昌一面。”

“啊？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李别羽更是觉得奇怪了，本来就打算见诸葛昌，可现在死活不和自己一起去，这是什么道理啊？

“此一时彼一时，这句话你总是应该知道的。”郁青婵的声音很轻，若不是李别羽就在她身旁，说不定就听不见了：“当初我想见他，是想问他一句话，那时我和他是在平等的位置上，如今的我身负重伤，你此行又是要和他一起去寻找那个神医郑立，我就更不能一起去了。如果去了，我便成了有求于他，那句话也就无法再问了。”

“而且，”说到这里，郁青婵抿着嘴唇略露笑意看着李别羽：“你也看得出来，我和他之间并不友善，你既然称他为诸葛大叔，想必是和他有些亲近的，我去了，你该如何自处？”

李别羽愣了一下，一脚踢飞了脚下的那颗石子，看着它咕噜咕噜的滚远了，才说道：“我如何自处，这个你并不需要担心。我不是大丈夫，但懂得恩怨分明的道理，我和诸葛大叔之间的情谊，断不会因为你和他不合，而受伤害。我想诸葛大叔那么豪迈的人，也同样不会因为这个问题而冷淡于我，若真是因为你的原因，他便疏远于我，那这样的朋友不交也罢。我不知道你想问的那句话是什么，可是那句话就有这么重要么？为了它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这算什么，置之生死于度外的豁达？还是赌气闹别扭的看不开？”

话里话外，李别羽都还是期望着郁青婵能与自己同去，郁青婵没有回答只是仰起了脸，娇媚的脸庞映着月光，隐隐泛出玉石一般的光泽，就像是她当初在玉川城从天而降，救了李别羽的那个夜晚，一样的莹润光洁，看不出丝毫有伤在身的模样，也同样无可否认的，还含有一些让李别羽心里微感颓丧的冷漠。如同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当初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他们之间半年来的生死与共，半年来的相依相伴，全在这个表情里荡然无存了。

一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两个身影在并肩前行，两人的脚步声，一轻一重响起又消失，就像是两声叹息。李别羽还在默默数着脚步，抱在脑后的双手也垂了下来，郁青婵坚冰一般的疏离让他有些神伤，他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之间还是有一些默契，或者说是认同。而如今看来，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郁青婵也犹豫着，有心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李别羽，但从来不习惯倾诉的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才能让李别羽明白她内心的想法。第七次瞥间身边这个大男孩脸上受伤的神色，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确定你愿意听么？”

这话比仙家的符咒还灵，李别羽听了双眼顿时冒光，刚才还铺满脸庞的淡淡忧伤，早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代之而起的，是满脸笑意，就差没拿了毛笔在自己脸上写下我很感兴趣这几个字了：“你且说说，我便听听，这夜也长，路也长，总要有个事情做吧？”

敢情他还真的要把这事情当成故事听？郁青婵苦笑，被他这一打岔，心里刚刚涌起的愁闷也被打消了一半，说道：“也好，那你就当成故事听吧！不过，我可以肯定我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叙述者。”

李别羽呵呵笑道：“这又不是听评书讲古，我又是穷光蛋一个，你即便是讲的再好听，我也没钱赏你的。”

郁青婵哼了一声，说道：“你若再插科打诨，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你说，我不出声便是。”李别羽见好就收。

郁青婵一边走一边轻轻侧着头，似乎在考虑该如何开始这个故事，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听说过天榜么？”

“大概了解一些。曾经看过上一届的天榜名册。据说是由一个叫百晓生的发起的。”李别羽点头确定。

郁青婵轻嗯了一声，说道：“天榜确是百多年前，由百晓生发起的，为了处理一些和天榜有关的组、织选拔的琐碎事宜，百晓生还组建了一个天机楼，来专门筹备这些事情。也就是说，这些年来百晓生虽然不再出面，可是天榜一直就是天机楼在负责运作。”

看李别羽听明白了，郁青婵也就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适逢天榜换届前夕，清心阁的老阁主接到了天机楼发来的邀请函，说是清心阁这些年来发展迅速，有意邀请清心阁参加几年后的天榜选拔，希望提前准备，准时赴约。清心阁当时的阁主是个个性很要强的女子，她接到这邀请函，及欣喜又意外。

这些年来，天榜的名单上，更迭最频繁的是十大高手榜，修真路上凶险密布，结仇拼斗练功走火入魔等等等等，谁也不知道十年后，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而最稳定的榜单就是十大门派榜，这个榜单几乎变动很小，毕竟想动摇一个势力，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尤其当这个势力，还是很庞大的时候，更是难以晃动它的根基。尤其是近几届天榜，十大门派的名次几乎就是雷打不动一成不变的。这突然接到邀请，说是清心阁已经可以竞争十大门派，无疑是对清心阁的一个极大的认可和肯定！同时也是个危险的信号！

老阁主明白，就算是她这些年来为把实力做大殚精竭虑，并且清心阁发展形势也很是喜人，可对于十大门派来说，清心阁还是太过幼嫩了些，就像是一棵刚刚成年的小树，枝叶还经不起狂风暴雨的吹打！为了在几年后的选拔能有个好的名次，不至于失败的太过难堪，老阁主便做了个决定，只身前往奉安国以北，去寻求灵药炼丹，好提升门人们的实力。谁也没想到这个决定，就是一个灾难。”

郁青婵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整理思路，又像是在沉淀自己的感情，李别羽看到郁青婵的神色有些悲伤，不同于他所见过的郁青婵任何一个表情，不是冰冷，不是拒人千里之外，不是微笑或者淡淡的开心，而是一种从内心透出的悲凉。显然下面要说的，不是什么值得快乐的事情。

“奉安国以北便是一片丛林，属于另外一个叫做察萨国的地域。那里地广人稀，山高林密，地形复杂不说，也有着众多的野兽横行，就像是我们这次去的丹霞山般，只是凶险的程度略减。虽然凶险，但是那里却盛产灵药，这是一个很讽刺的事情，只有常人无法涉足的地方，才会生长一些稀有的灵药。”郁青婵勾动了下粉色的柔唇，面带无奈的说道：“那次，老阁主很幸运的在穷山恶水中，真的采得了几株稀有的灵药，就在老阁主正准备返回的时候。又发现了一只四级的妖兽在守护一株月华菇。月华菇是种很神奇的药草，它只生长在阴凉的地方，白天缩入土中，夜晚伸出枝叶来吸取明月精华生长。由于只是吸收月亮的精华，所以这种月华菇可以说是蕴含的完全是冰寒属性的灵气！若是能把它采来，炼制丹药服下，对于功法本就属于冰寒属性的清心阁修真来说，那就是可以大幅提升修为的仙丹！”

“于是老阁主就去采了？”李别羽猜测道。见郁青婵点了点头，又奇怪的说道：“难道老阁主还斗不过一头四级妖兽么？那匡凌风我看都可以打的五级妖兽抱头鼠窜啊。”

郁青婵眼露悲愤，说道：“一只四级妖兽根本就不是老阁主的对手，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了？”李别羽听郁青婵“只是”了两次都没有下文，不由得催道。

“只是，没想到就在老阁主快要击杀那头四级妖兽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偷袭了她！”郁青婵悲愤的说道！激越高亢的声音在夜晚里，宛如一只青花瓷瓶哗啦一声，摔碎在地板上，只剩一片清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