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爬上了身边的船板,昂头看到了朦胧的月亮,孙红袖微笑起来。人,真的很奇怪,刚才还满心绝望,为着一丝生存的空间而悸动莫名,现在,又看到了天空,呼吸到了空气,缓过气来,竟有些想要睡去的感觉了。
人的承受能力真的是非常的强悍,甚至,不过是生存而已,人可以忍受剧痛,忍受情感折磨,也忍受一切的挫折。。。但,人的承担能力却又这样的差:它既不愿意接受负担,也不愿意接受痛苦。
所以,楼主才是最厉害的女人吧!她从来不离开任何人,也不作出具体的伤害别人的举动,只是,一直一直的说,我一定会离开你,我一定会做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会杀了你。。。。甚至,对自己,她也不去伤害,只是说,如果你这样做了,那,你就必须去死,否则,就生不如死!她没有说要怎么样让自己生不如死,但,她却说自己有三种方法可以让自己生不如死。
如果,她说能让自己生不如死,或者有十几种法子让自己生不如死,自己都不会相信,也不会认真去想。因为,自己的意志非常坚强,也根本不轻信任何这样的话。可是,她却说有三种法子。这,让自己不敢把它当笑话,也不敢全信。。。真正是寝食难安,时刻萦绕在心头。。。。
楼主的心机,真正的让人看不透彻,也无法预料。
她静静卧在船板上昏昏睡了去,铁柱却在欲哭无泪,呆呆的守在那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只是紧紧盯着眼前起伏不定的海水,吞没了孙红袖的海水,暗自垂泪!
然而,这小船虽然是肢解开来了,海水却未停下。散开的船还在带着他们继续朝着那神秘的海岛前进着。如果,他们中任何一人抬眼看去,都应能看到那黑黑的一线,正是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他们没有注意到,岛上的人却早已看到了他们的船,当然也看见了他们的狼狈。只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在这船上,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而这翘首遥望的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婉约楼楼主傅阮欣!
站在她身后的,是那一身水红色衣服,潇洒俊朗的嗣花郎范蝉若。她们背对的地方,谢宛如仍在大口喘息着,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那老人,又想要撇开目光。。。挣扎中,竟随着老人走动了好几转,终于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软软的滑倒在地。
“阮欣!现在怎么办呢?总不能任由他这样带着那丫头离开吧?”范蝉若的声音维持着一贯的温柔恬静,似乎在说的,只是风花雪月一般,根本与人命无关。。。
“为什么不能?”傅阮欣显然心不在焉,还有些专注在海上那连成一片的小船上。
“阮欣!小怜这丫头死里逃生,她心中已经没有别的信念或者道义了。也就是说,她根本就无惧生死。这样一个人,显然要对婉约楼报复的人,如果放走了,我们岂不是后患无穷?虽然,我有意做了一些事情,但,毕竟,现在已经功亏一篑了。。。”
“原来你还清楚这厉害关系呀!”傅阮欣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但,你如果知道这老头是谁,就算我的四大护花使者都在这里,我也不敢轻易跟他拼!”
范蝉若一脸的不以为然,却是没有吭声。
“你别小看他,他可是当年元峰身边的四大神将之一的缠头鬼王!当年的他,只靠身上那个纹身,就可以只身退却十万兵!”婉约楼楼主竟发自内心的,叹了一口气。“他,还是四大神将排名最末的人物!当年,一个金无伤的名字,就可以值黄金十万两!一个称号就可以退敌百万兵!这样的人物,才称得上人物啊。。。”
范蝉若登时噤声:“原来,他竟是缠头鬼王。。。也对,当年你们二人既隐身在这岛上,想来,他们几人应该也是在这里陪着元峰的!只是,他竟然敢于与你作对,倒有些让我意料不到了。。。难道,难道是由爱生恨不成?”
“蝉若,你的武功已经达到一流高手的境地了,但,却没有切实的进行过江湖械斗。但,如果让你去想一些事情,真的很让人啼笑皆非!”傅阮欣缓慢但却坚定的转过了身来,却没有看向那老人的意思,径直看着范蝉若,微笑起来。
“世界上,不仅仅有爱有恨,也有一些其他的感情。当然,人的追求也千变万化,根本不能指示,只能依靠本能了!这老头,为的只身他效忠的对象,当然,他效忠于我的独生子元山!”
嗣花郎范蝉若听到她仍这样温情的说起元山的名字,不由的浑身一震,将一些疑惑的信息传达给了傅阮欣去了。“楼主,楼主的意思,是还不想对元山做出什么举动吗?”
“我自然不会让步!但,我却不希望自己动手!如果,他能带小怜离开这里,那,只有对我们更好,不会更糟!”
范蝉若闻言再不吭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即将飘过来的那一片小船。
“还是等红袖吧,她或许会带来很不一样的消息呢!”傅阮欣微笑,带着神秘的意味,似乎明白些什么。
范蝉若看了她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却没有转过眼去看那带着小怜与谢宛如正要登上一艘小船离开的奇怪的老人。
怜已然昏昏睡去,在老人怀中,如同到了母亲的怀抱中一样,安详舒适,不带一丝绝望痛苦的表情。谢宛如却有些留恋的看着傅阮欣,仿佛还有些犹豫,最后,终于却还是上船走了。
他们这里刚刚离开,孙红袖的小船也悠悠然飘入他们的视线中。刚开始,不过看到一丝黑线,渐渐的变宽,变得立体起来,最后,竟变成了这么一片船队来。
虽然傅阮欣想过孙红袖马上就会过来了,也感觉到了她的逐渐接近,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种样子。看来自己绞尽脑汁设计出来的百变行舟是被她从头到尾给拆过了。不知道她是用自己的命去拆开的这艘船,还是用船夫的命拆开的这艘船。。。
从群船的正中间,终于,有一个黝黑的大汉,缓缓的站了起来。却是一直沉浸在孙红袖死亡的沮丧中的铁柱,现在看到了小岛,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却因为实在不熟水性,在外围的小船碰撞到小岛的时候,他竟跟着一栽,几乎栽到海里去。
傅阮欣与范蝉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似乎无故冒出来的人,有些不明白这究竟是谁。虽然,明知道,他乘坐的,就是自己的船,却真正不知道这究竟是谁!或者,孙红袖是真的死了吧?否则,怎么可能不躲起来,让这么一个人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呢?
铁柱却没有功夫理会他们在想什么,稳住了身子,就努力向小岛上跳了过来。虽然有些狼狈,不过总算是安全着陆了。
孙红袖在小船剧烈的动荡中,悠悠然醒了来。张开了双眼,茫然的看着天空,她丝毫不想起来。一来,不愿意面对楼主;二来,也还留恋刚才死里逃生后的美梦。。。想想梦中的美好,对比现实的无奈,她几乎想要叹气。好在,她还能基本判断自己的处境,总算是压下了自己叹息的**。
隐约中,她听到一些动静,也就是铁柱跨上海岛的动静。不过,她聪明的没有去刻意探查判断。而这下意识里的想法,让她真正躲开了傅阮欣的判断,让他们真的认为她没有在这小船上。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范蝉若微笑地看着铁柱,开口问道,声音竟还维持着一贯的温和明朗,亲切大方。
铁柱茫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来了这里,我是被水漂到这里来的。船上的其他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我。。。”
着话,铁柱的眼圈竟然红了起来,微微抽泣了两声,才继续说了下去。“这下子,我没办法给我的好兄弟交代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范蝉若有些哭笑不得起来,不过,还能维持自己的风度,含笑继续追问:“那你是怎么坐上小船的?为什么害怕回不去呀?还有,一个大男人,经历一些小风小浪就哭,可太没有男子汉气度了!”
铁柱又一次惊讶了,这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竟自然的给了他一种阳刚的男人气魄。虽然他说话的声音非常的柔和,但,话里的意思,却绝不柔和。也就是心神微微有些分散的时候,他才看到这男人旁边,竟然站着一个女人。这个美的如同梦一般的女人。铁柱看傻了眼,几乎转不开视线。。。
傅阮欣眼睛微微从那群小船上转了过来,扫了他一眼,又转过了头,看着即将升起太阳的地方,微微出神起来。
早上的阳光映照出彩霞的轮廓,明灭不定,映照着傅阮欣的面孔,竟也似乎笼罩了一层薄纱,朦胧中,自然的流露出了一丝惊心动魄的美来。。。
却说那奇怪的老者带走了小怜与谢宛如,匆匆在朝阳升起之前离开了小岛。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更带着一丝宣战的意味。
“老人家,晚辈还未请问您。。。”谢宛如看着沉睡中的小怜,有些犹豫,不知道有些话能不能问。
“年轻人,有什么就干脆的问。拖拖拉拉,犹犹豫豫,还像个男人吗?真难为这小怜丫头还对你有一丝好感,你这样下去,岂不是要耽误她终身?”老人头也不回。也并不取桨划船,就那样任由小船自己漂动。
谢宛如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气氛尴尬起来,他东看细看,又扭头看了看那小岛。带着伤感暗暗咬牙,终于,还是找到一副船桨,背着小岛的方向,努力划了起来。
“看来,你总算还有几分良心!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总算还有点可取之处!也是小丫头没有看走眼!”老人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却还是没有看向谢宛如,不知是不屑还是不愿。。。
“老丈,什么时候认识小怜姑娘的?”谢宛如虽觉老人的话有些刺耳,却从心底升起了一阵暖暖的感觉,似乎对他的话,分外的感到亲切,也能明白他是为了自己好才这么说的。自从师父过世之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过话了。所以,虽然犹豫,他毕竟还是问了起来,想与这老人进行一些攀谈,多听他说几句。。。
“哼,比你认识她要早一些!虽然,她认识你已经很久了。几乎从你第一次跟着柳文山到西华山去,她就认识你了。但,你却一直到这次一个人逃亡一般的跑到西华山上去,才知道了她的存在。我,就是那个把她从土堆里挖出来的人!”老人说起话来,竟有些意思,仿佛对这些事情一直从头到尾旁观着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
“是,是小怜姑娘跟你说的吗?”谢宛如脸上微微红了起来。
“我自己长着眼睛,我可以看得明白的!”老人微笑了,有些逗弄他的意味。“你跟这小丫头中间的那点猫腻,我这糟老头子还能看不出来?”
谢宛如低头用力划桨,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跟小怜的关系了。说没有关系吧,小怜姑娘对自己那样的好,自己怎么可以无动于衷?但,自己心里明明还舍不下那白玉观音。。。
“再说,我来救你们,也不是想知道你们这一点事情的。我是为了太子爷!”老人忽然感慨起来。“当初,我们跟随着永庆太子爷,征战四方,纵横天下,驰骋万里,那是什么样的风光呀!可是,一切,都毁在了那样一个女人手里。。。我不甘心呀!我一直都不甘心。。。”
谢宛如的心突然的落空,像是没有底一样,一直向下落了下去,没着没落。。。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老人长长叹息一声,却闭上了眼睛,同时闭上了嘴。。。
过了许久,小怜终于慢慢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老人平静的,慈祥的双眸,她,含着泪,微笑起来。
“你又救了我一次!”
老人仅仅微笑,却没有吭声。只是,目光,引着她,转过头去,看向了谢宛如。谢宛如正紧张的看着她,关切异常。一张俊脸,竟微微红着,不肯转过眼去,稍微闪躲,生怕错过了她的样子。
“谢宛如!”小怜叹息一样叫了一句,不过是一个名字,听到谢宛如耳中,竟有说不出的受用,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
“你,你醒了?”谢宛如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这么说了一句话,几乎逗乐了小怜。
老人自是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丝毫不介意小怜频频递过来的眼神。
“我们现在算是安全了吗?”谢宛如赶紧转开话题,不敢看向他们两人。
“小子,你真的不够聪明呀!”老人又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凭我出面,什么地方带不走两个人?何况,还是两个无足轻重的人!”
“哼,我就不信,如果到了皇宫,你还能这么轻易的离开!”小怜不服气的反驳道,高高昂着头,鼻孔朝天。
老头却偏偏笑了起来,并不开口反驳,似乎被她说中了一样。
谢宛如惊讶的盯着那老人,心中一直觉得疑惑的地方清晰了起来:同样的话,如果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老人必然还以嘲讽,但,小怜说出来,他竟根本就不吭声。这,究竟是他对小怜的宠爱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对他的疑惑自然是了然于心的,但,虽然明白,心中却是有些失落——因为太过明白别人心思的失落。“唉,难道你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不要相信女人的话这么浅显的道理吗?当然,也永远不要跟女人斗嘴,无论这女人有多大!”
平白的,谢宛如心里,忽然觉得这个一直对自己冷着脸的老人亲近了起来。温柔的将目光移到小怜脸上,探询一般深深望了望。
怜正痴痴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让人心疼的哀伤,与她那调皮的话,竟截然相反。她内心深处究竟有多少苦痛,又有多少爱,才让自己在煎熬中这么努力的开心???
“老人家既然能在自负刚愎的傅阮欣那里将我们带出来,自然能把我们自金殿上带走。他唯一要做的,应该是确定我们是不是愿意跟他离开!”谢宛如的话让小怜浑身一震,眼神中的伤楚锐减,温柔之意渐渐亮了起来。。。
老人哈哈一笑,仍没有搭腔的意思。在谢宛如两人眉目传情的时候,却忽然叹气出声。
“你这样说,其实也太高估了我!我当年不过是永庆太子的一枚卒子而已,那里有这么大的地位!”
怜是有些明白的,刚才的话似乎也不是没有原因,所以,她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但,谢宛如就不同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永庆太子了,也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喜欢的人,其实,就是永庆太子的太子妃。但,这个人莫名出现的老人,竟也是与他们纠葛颇深的人,看傅阮欣的表现,应对他也是相当的熟悉的。这样一个人,究竟有多大的面子可以不用去想,但,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却真的是想不出来,估计不出来的。这应该也傅阮欣不敢动他的原因吧?
“老人家,你当初是追随永庆太子的人吗?他,就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谢宛如终究还是有些好奇的,只是,他却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将他要问的人,换做了永庆太子,也算是对小怜的一种体贴吧!
“老夫名叫蓝恪婓,一般别人都叫我蓝恪。”老人昂然说道,“离开太子前,我在他帐下做前锋将,专主擒王!不过,我已经离开他二十多年了,也明白,他其实,已经死了。”
“蓝恪,蓝恪,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那个幽灵师父蓝胡子?当时那个:‘一夫当关魂将丧,勾魄夺命三更天’的蓝恪吗?不是传说中,他已经死在二十三年前了吗?还有传说,正是因为你蓝恪,永庆太子才反出皇宫,流落民间去的。。。”
“难得,现在还竟还有人记得老夫!”老人明亮锐利的眼睛竟有了几分黯淡下来,“可是,谁能明白,一切,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永庆太子为什么离开了皇宫?”小怜也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再不与谢宛如眼神缠绵,转过来专注的看着老人。
“你们大概都听说过一些事情,就是关于德惠皇后的事情——当时,皇上对她表示不满,她偏高傲自负,竟自杀了。太后的死,被皇上推到了我的身上。但,苍天可鉴,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永庆太子其实是明白的,但,也只能让我离开,并对外说已经将我处死了。我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所以,我曾经潜入皇宫多次,终于,也给我查到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可惜的是,我明白的太迟了,太子他竟已经死了。。。”
“是吗?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怜对永庆太子的死没有什么感觉,但,对当年的事情却着实好奇。没想到她这样一种态度,实际上,已经惹恼了老人。
还是谢宛如听出了老人对太子的忠诚与敬佩,这种情感,不可亵渎!听到小怜的话后,他立刻知道老人定然生气,所以,立刻想办法去解救。
“其实,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还重要吗?蓝将军想要解释的对象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永庆太子绝色人物,天人之姿,才华横溢,名冠京华,到如此地步,已经让天下人扼腕不已了。何况当年追随他的蓝将军,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总算,人死后,也有见面的一天,到时候,一切是非纠葛,自然烟消!”
“唉,当年,德惠皇后一直不安于室,竟将国库三年存银挪来建造了婉约楼,被皇上不喜。她却越发的得意,甚至让太子入主婉约楼,大有让太子支持自己的意思。永庆太子青春年少,她竟让自己培养出来的女孩傅阮欣诱惑自己的儿子。。。可怜太子英明一世,竟没有逃出这红粉阵。。。”
谢宛如与小怜都沉默了下来了,老人温润的双眸微微闭了起来,竟流出了泪来。。。
却是:青袖更舞黄昏后,蝶恋花,四张机织就!为谁更解相思瘦,晨风小桃红,青玉案前忍更漏!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