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谢青殷勤天山远,铁柱寂寞小镇空
作者:木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215

却说元山自青田镇出来之后,因为事情一直变幻不停,自己又纠结与亲情与阴谋之中,实在是无暇他顾。这次,自己要留在皇帝爷爷身边,学习做太子的事情;孙红袖却被勒令孤身到海岛上一探究竟。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又刚不久明确了两人的关系,自然是有些不舍与担忧。因为这个,他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铁柱!

孙红袖知道事情毕竟难以扭转,无奈之下,也就只能顺从安排,自己只身上路。元山自然是多次嘱咐她,并要她路过青田镇千万要去一趟,把铁柱、甜姑娘带上。

孙红袖孤身上路,又刚刚淋过一场大雨,虽是练武之人,仍架不住,生病了起来。脸上通红,脑袋胀痛着,不时还流眼泪。这场病,加上心中的委屈,竟让她就这么倒在了路上。

正好金家老爷子也在她出来不久之后,与其他人商议完了元山登位等事宜,赶了出来。因为金老爷子并金香儿都不是非常熟悉她,又刚刚认了亲,自然是想要多叙叙的。也就快快的赶了上来,偏巧,就在京城的铜市街遇到了生病的她。

半是迟疑半是惊喜中,金老爷子带着金香儿立时决定要在京城休息两天。

这铜市街上,金老爷子是相当熟悉的。短短的一条小街道,却有五家客栈。胡同虽然不宽敞,贩卖东西的商人却很多。加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办事的,行商的,乘轿的,骑马的,却是拥挤异常。加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吆喝声,官员经过的打道声,嘈杂异常。

虽然这里人多,而且大多数是身负一官半职的人,但要从这里经过一次,也难免脑袋有些发胀,染上一身的尘土烟火气。

这应该也就是孙红袖晕倒在这里的原因吧,空气实在是有些污浊了。。。

这时又碰巧是傍晚时分,更是热闹中透着一种诡异的兴奋感。路两旁的小店中,有几个小店也特别突显出来,因为它们门口都挑起了孤零零一盏红灯笼。

“老爷子,这些地方为什么只挑一盏灯笼呀,要是两盏不是更漂亮些嘛?”金香儿好奇的问。本就要找客栈居住,这时忽然注意到了这些灯笼,心中还以为会是什么暗号,生怕闯到黑店里去。。。

“哦?有灯笼的,其实呀,都是迎客的!”金老爷子却含糊其辞,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我们今天要住不挂灯笼的客栈!所以,别操心那些了!”

金香儿一头雾水,隐约知道了一些什么,偷眼向旁边一个挂着一盏灯笼的小店看了过去。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其中,一个穿紫衫的长胡须大汉高高挥动着手臂,不知在讲些什么,口沫横飞,神采飞扬。。。

“别看那里了!”金老爷子低声喝道,向前走了几步,“红袖还病着呢,我们还有得忙!”

想起躺在马车里,烫的满脸通红的孙红袖,金香儿心中涌现出一股愧疚感。连忙收回了目光,转了过来,细细的观察了一下,选择了一件看上去就颇为雅致的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中并不喧闹,一些人静静的享用着一天的劳动成果。偶尔一两声粗豪的话语欢笑声,却也显得颇为亲切。一个老汉带着一个刚笼头的女孩在大堂中间摆了桌子说书,声音低低沉沉,几乎听不真切。

金老爷子却十分满意她的选择,看都不看里面的那些人,就上楼去了。

店老板似乎是认得金老爷子的,还特特赶上前来,让自己的妻子帮着将孙红袖抬下了马车。自己站在楼梯下首,眼巴巴的,不知跟老爷子说了些什么。金香儿抱着孙红袖进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字。“红灯笼,不用,太子,决议。。。”

金香儿分外留心,却没出声。金老爷子见她走了进来,立刻扭头上去了。

至始至终都没有问过房间在什么位置。

店老板一脸的沮丧,站在那里,见金香儿她们过来也没有招呼。

金香儿将孙红袖安置好以后,顺带让老板娘找大夫去了。在房里转了两圈后,决定还是悄悄的到外面看看去。

稍微乔装一番,金香儿打扮成了一小姐模样,娇娇怯怯,还带着雨后虚弱的苍白。走到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小店中坐下,泡了一壶茉莉花茶,坐了下来。

“你不知道呀,整个青田镇已经空了!凡是知道永庆太子往事的人,都该知道,他在青田镇上生活了足足七年时间,那里的人几乎都认识他。这次出这么大的事,一定是与这永庆太子有关的!”仍是那位穿着紫衫的人在叫嚣着,愤慨着。

“莫大人,你别在这里吆喝呀,有本事到早朝上吆喝去!”他旁边一个穿着朱红色衣服的人,闲闲淡淡的说,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件被人说成是惊天动地的大事。那样子,衣服颜色,加上说话的语气,看上去分外像一个人——元浩。

金香儿皱了皱眉头,自己不过到皇宫中两天一天一夜的时间而已,怎么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青田镇自己是去过的,那里并不是特别的繁华热闹,却十分的安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为什么金老爷子似乎明白,自己却猜不到呢?

其实,这倒是金香儿多虑了,金老爷子毕竟是老相国,对于皇上的各种做法能猜出来并不奇怪。

青田镇发生了什么事?青田镇整个空了!

它空了,是因为,那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那里的店铺房屋也都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茫茫的,还未长出野草的土地,显示着这里原先并不是空地。。。仅仅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青田镇似乎就那么沉到了地底下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金香儿顾不上照顾孙红袖,也顾不上金老爷子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到青田镇去一趟。至于为什么,她其实并不清楚,只是,知道,那里有个东西,或者,一个人,一定还在!或是当初元山隐身的那个书苑没有消失,或者里面正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这是个‘秋阶夜色凉如水’的夜晚,明月当空。

金香儿一路快马加鞭,匆匆忙忙赶到了青田镇。到了那里之后,才真正呆住了。听说的情况,总没有眼见的情景来的震撼!

青田镇果然已经成为一片空地,一棵树,一片树叶都没留下的空地。金香儿呆在那里,感到一阵目眩。

忽然,寂静的夜空下,荡悠悠,似乎从地底下发出的一般——一声叹息!

金香儿立刻感到自己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谁?谁在那里?”

喝声中,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飞掠了过去。

这首先是因为她不做亏心事,不怕什么神鬼。更加上到了这里,看到这样的场景,对她的心里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所以,她急于找到一个活着的人,或者说是能说话的就可以,只要能够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能在这里,在月下叹息的,就算不是人,也应该是这里的冤魂吧?

到了青田镇转往西华山区的小路上,有一个小小的土坡,上面长着一棵树。影影绰绰,仿佛立着一个人。金香儿掠了过去,细细一看,竟还是一个认识的人——铁柱!

铁柱呆呆的看着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叫铁柱,是吗?”金香儿急切的问,“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里的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铁柱吃惊的看着她,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依稀认得,她就是来找元山离开的人。元山至今未还,她倒是回来解释过一次,说是元山被困。但,当时,自己是随孙红袖去救元山的,所以,一直没有过多与她接触。

“是你呀!这里的人都被赶走了!”铁柱无奈的说。“我是昨天回来的,因为元山一直没有回赵家,赵大人还莫名其妙的离开了。所以,才回来这里。谁知道,有了一些人过来,吆喝了几声。全镇的人竟都跟着向外走了去,连小孩子都不哭不闹的。。。。”

“他们到哪里去了?”金香儿皱起了眉。

“我没有跟过去看,因为蝴蝶夫人拉开了我,让我躲了起来。我今天晚上才冲了出来,可是,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金无欢半夜时分,到了地牢,一时心中情感激荡,竟兴起了为谢青两人主持婚礼的意念。

谢青两人虽然觉得诧异,却也并不反感。

“真的是世事难料呀,谁想得到,前些天,你还因为要杀我武当门人,将我囚禁了起来。这时候,竟想做我们的见证了?”

“是呀,我与香儿私定终身,没有见证。但,总有一天,我会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你就不同了,你与她成亲后,怕要同赴天山去了。”金无欢叹息。

谢青浑身颤抖起来,“我,我为什么要到天山去?你别以为你在武当山时没有杀我,我就会替你做事!我知道,你们金家还想杀了天山张青是吧?难道你以为我会帮你?”谢青惨笑起来,抖动了伤口,一阵的抽动。

“自然不会的。”金无欢却不看他那副样子,只是淡淡的回答。“这里马上就要大乱了,金家也根本就没有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复仇。对张青,田清宇的仇,也只能暂时记下而已。”

孙玉秀怔住了,自小骄纵,却遭受了一连串的变故。她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承受能力了,却仍无法分清什么形势。想起来自己的遭遇,难免有些不平之气:“为什么呢?不是太平盛世吗?怎么会大乱?最乱的根源不就是你们金家吗?你们杀门灭派,难道还有比你们更厉害的,要来灭了你们?”

金无欢却没有激动,只是淡淡的说,“你们到天山后,找个地方静静的修养。能收些徒弟也好,重建武当派也好,再也不要参与江湖恩怨了。因为这次的事情,实在不是江湖门派这种小打小闹,可能真的会是军阀征战呢!”

谢青却听出了严重性,想来金家不过派出了三千子弟兵,就已经将江湖上数得着的武当山、嵩山两派灭的干干净净了。如果真的有军阀混战,那,后果还真的不堪设想。

“但,为什么要我们到天山去呢?如果要躲,躲到哪里也躲不过征战呀?”

“天山绝对安全!”金无欢微笑起来,自信满满。“有我在,这里的安宁,我几乎都能保障。不过,我却只能护住这么几个人。毕竟,我个人力量还是有限。”

“金,无欢,”谢青下定了决心,终于还是叫了一声无欢。这是已经承认了他是自己的朋友,而非敌人。“为什么你说要大乱了?”

“你们听到马蹄声了吗?那是来宣我父亲与金香儿入宫面圣的!”金无欢惨笑起来,“皇上当政已经四十余年,初临政就已经三十余岁。在这个时候,召集我父亲前去,自然是为了继位人选的问题了。你想想看,皇上二十年前立过永庆太子后,就从来没有再论过继位人的问题。朝中哪个人心中没有自己的盘算?甚至这些年来已经为自己的人选拉起了一批势力。。。。”

谢青已然明白了,这就是皇上与大臣之间协商的问题了。万岁爷没有追究金家和金陵王拥兵自重,原来是这么一个原因。想来也是,怎么可能因为他让子弟兵分散开来,隐藏了起来,就算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孙玉秀还在迷茫,“就算选太子,也不会乱吧?难道不是皇上说了才算吗?”

金无欢又一次忽略了她的话,接着说了下去。“如果这次混战,金家无可避免要参与进去。是福是祸,就真的难以预料了。所以,我今晚来,就是让两位离开的!自然,顺便,还为你们见证一下姻缘吧!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谢青转过头去,温柔的看着孙玉秀。“玉秀,我就在这里与你结为夫妻,你可愿意?我知道是委屈了你,但,我一定会真心待你一辈子的。。。”

孙玉秀被他看得羞红了脸,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谢青没有抱起来孙玉秀,仍那样温柔的看着她。两人再不去看金无欢一眼,典型的妻子娶进门,媒人扔过墙。

金无欢却只是淡淡一笑,离开了地牢门边,就那样大开着门,走了开去。心中忽有所感,抬头看了看天,深秋的夜色,像水一般。月亮晶莹的挂在天上,旁边多了一圈浮云。

“这就叫月晕吧?”金无欢淡淡的想。

他身后不远处,谢青在孙玉秀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向着后门走了去。。。。

没有祝福,没有任何动作,三个人,就那样背对背,各自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多多保重!

谢青与孙玉秀离开了金家之后,也没有多做纠结,直接以夫妻名义行走。

天快亮时,两人终于走出了淮南地界。回头望一眼,困住自己多日的淮南,心中想了一下与金家的纠葛,难免感慨万千。

“他是我们的朋友呢?还是敌人?”孙玉秀微微有些触动的问。

“敌人!但,是一个值得我们尊敬的敌人!”谢青坚定的说。“只因为他爱与恨都相当的激烈,跟我们不大相同罢了。”

“可是,如果是敌人的话,下次见到他,你会杀了他吗?”孙玉秀接着问了起来,不依不饶。

谢青苦笑了起来,对着妻子,无言以对。心中不由黯淡起来,金无欢让自己两人离开这里,就是因为自己难以自保吧?

“他就算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却不做不了他的敌人呢!”孙玉秀见谢青没有回答,柔柔的接着说了下去。“他让我们到天山去,自然是为了避祸,但,何尝不是让我们勤练武功去?难道,我们练好了武功,就会回来杀了他们报仇吗?我们做不到!他也不是没这样想过的吧?”

谢青颓然,“是的,我不配做他的敌人!玉秀,我是不是太没用了?自己师门被灭,自己却根本就没有报仇的意念。师兄跟一个奇怪的人走了,我也从没想过要去寻找,我活着要做什么呢?我真的是一个没用的人,是不是?”

孙玉秀温柔的看着他,眼中充满了理解与怜悯。“不是的!不是的,只是,我们现在都还不明白,我们活着要做什么而已。但,生命绝对不是为了复仇!所以,我们不要敌人,我们到天山去,我们到那里寻找我们的答案去!”

“不是为了复仇吗?但,我很向往金无欢的做法!为了大哥复仇,不惜灭门绝派,杀人时根本就不眨眼。却还能在凶戾中保留着自己的意愿。要杀人,就立刻去做,要救人,却也立刻去做。像这样,敢作敢当的,才是大丈夫!”谢青激动了起来,“如果我在天山活到老,发现自己一生什么都没有做过,岂不是太凄凉了?”

“谢青,不要想这些,什么都不要多想好不好?你要什么回忆呢?要杀人如麻的回忆吗?还是要刀头舔血的生活?”孙玉秀紧张了起来,深深后悔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到天山去吧!我们到那里之后,共同寻找答案!”

“天山有我们的答案吗?”谢青迷迷糊糊的跟着孙玉秀向前走去。

忽然一滴豆大的雨滴,带着威力,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才是:黄泉路常在,故乡情难捱。一番风雨天地改,都是刀削剑裁。幽幽哽咽天明路,还不是恩怨同来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