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书记,话说倒了,是我陪你。你不怕下井,我们上午就去。”明知道萧红旗是哄他的,何先进听了还是很舒坦。
何先进头戴安全帽,脚蹬圆头矿鞋,领着萧红旗头顶灰尘飞扬的穹苍,脚踩黑色大地进了矿区。转了半天,来到了罗英雄所在的六监区的井口。
“萧书记,你真要下去?算了!”何先进眨巴着眼睛。
“既然来了,还能不下?”萧红旗戴上头盔钻进笼子。
轰隆轰隆,七八分钟,笼子咚地一声,落地停下,他们进入坑道。
尽管一路挂满了千瓦的镝灯,但煤屑弥漫的坑道仍显得暗淡无光。萧红旗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冲冲。
有人想给萧红旗找一副口罩,便问一名匆匆低头走来的民警:“你有新口罩吗?”
那民警戴着面罩只露着一双眼睛,旁若无人,挥挥手,从他们中间穿过。
何先进道:“是罗英雄这浑小子。”
萧红旗闻言,遽然转身,罗英雄已湮没在昏暗之中,萧红旗随口说了一句:“没口罩算了!”
从笼口开始,主坑道是由钢筋混凝土拱托,到了支坑道,则是钢木结构在支撑穹隆,萧红旗越看越胆寒,问:“这安全吗?”
“全用钢筋混凝土造价太大,浇注速度也跟不上。您看,萧书记,通风系统还是二十年前的,难以为继,已经向上打报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复下来。”一名负责人透出一丝无奈。
“再不批,老子真不干了!”何先进说话从不避讳,想说就说,想骂人,脏话立刻出口。
返回了地面,萧红旗在民警值班室里正洗着脸,浑小子罗英雄悄无声息地从萧红旗身旁走过,“局领导体验煤矿生活,是我们基层民警的无上光荣。”
萧红旗听到不阴不阳的声音,抬头面向罗英雄,可脸上抹了肥皂,眼睛睁不开,摸索毛巾,连忙擦干眼睛,罗英雄已倏然无影。难道注定与罗英雄无缘接触?他问自己。
出了矿区,萧红旗依依不舍地还在回头?望六监区矿井。
“萧书记想来,我随时都陪着。”何先进说。
“嗯,好啊!”如果不是为了罗英雄,萧红旗才不想踏进煤灰飞扬的世界里呢。
萧红旗牵挂的不止是罗英雄一人,此时,他还焦虑地等待外调人员的消息。终于等来了消息,可结果却令萧红旗大失所望,望着卷宗和卷宗背后的助手发呆,他突然站起身,快速地翻看卷宗封面,问:“我们好像遗漏了一点。”
“萧书记,您说什么?”助手从卷宗堆里露出头。
“保外就医的档案呢?”萧红旗还在搜寻着。
“萧书记,您没安排调啊!”助手想也没想地回答。
“是的,我光顾着调减刑假释的,没有将保外就医的考虑在内。”萧红旗认为,减刑假释材料做假钻了合理的空子,在减刑假释回家人员身上找到突破口是极其艰难的;而保外就医则不同,如果符合保外就医条件,他不会贿赂有关民警,如果有贿赂事实存在,那造假的事实不是靠文字就能掩盖的。
萧红旗立刻安排调档,亲自翻查卷宗。下午四时左右,容后福致电,萧红旗将电话夹在肩膀和耳朵间,两只手还在一页一页地审查:“容监啊,有事吗?”
下午,何先进要求房管办将他现住的单室间换成套房。监狱住房处于僧多粥少的局面,一位女负责人表示无能为力。
何先进却认为该负责人是不拿他当监狱领导,不禁火冒三丈,拍起了桌子:“你不想干说一声!”
女负责人出奇地冷静,回:“早就不想干了,你马上宣布吧!”
当场宣布免除一个人职务的,金狐也只有容后福一人,他何先进哪有这个权力?他说话不如别人放个屁响。本来就很窝囊,权威再次受到严重挑衅,脸变得像紫猪肝,何先进急了:“你……太猖狂了!”
女负责人压抑不住愤怒,望着拂袖而去的何先进,将手里的登记册狠狠地砸到桌上:“很多人还没房住呢,你一人住三十平方还不够?贪心不足!”
盛怒当头的何先进向容后福告了那名女负责人一状。容后福表现了极大的重视,立刻电召女负责人。女负责人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缩略了一部分,夸大了其余部分,无情地奏了何先进一本。
“怎么说何老也是监狱领导啊,你得注意态度,下不为例。”容后福就这么打发了女负责人。何先进却不依不饶的。容后福答应在适当的时候给他调换一个大套,他才息怒。
于是,容后福便给萧红旗打了电话,说:“口出秽言,有失体统。和部下较什么劲?何先进有免除别人职务的权力么?我容后福个人也没这个权力啊!萧书记,您说,这个何先进做的是不是老糊涂了?我建议局党委慎重考虑一下,变动何先进的岗位。”
如果容后福所说是事实,这个何先进也确实过了,难怪容后福要告状了。容后福参何先进的本不是第一次了,早在他上任的第二年,他向冉寒春局长说了何先进一百个不是。冉寒春却忠告容后福要学会尊重和宽容。今天容后福向萧红旗汇报,明显是在做秀,日后,他一定会找机会向冉寒春局长告状的。
“我这儿忙着呢,你向冉局长汇报吧。”萧红旗挂了电话,埋头看材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