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亲并不反对他对玉娘亲近,父亲似乎更愿意让玉娘来向他表示女性的柔情。张璞知道玉娘实际上应该是他的姑奶奶,可是这位姑奶奶过于年轻娇艳的容颜让他不忍心叫老她,于是他便学父亲一样称呼她为玉娘,不料这个称呼竟让玉娘异常欢喜。
玉娘是知道他跟父亲之间秘密的吧?张璞常常这样暗想,因为玉娘常常看着他叹息,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而玉娘更是除父亲外唯一可以指点他修行的人,她不可能看不出来他与父亲之间的秘密。她常常教给张璞练功的秘诀,然后总在他修炼遇上难关时发挥妙用,似乎恰恰就是为他修炼的妖法而指出的。张璞因此理所当然地认定:虽然主要修行的是五雷正法,但熟悉妖法也必不可少,这应该就是兵法中的知己知彼吧!
每当有访客的时候,每当一家三口都规规矩矩地见客时,张璞发现客人们总要说父亲母亲是一对神仙眷侣,然后用赞美的语气说:“这般的合籍双修,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但这时父亲的面色总是有些古怪,而母亲的微笑也会显得有些僵硬,外人自然看不出来,可却瞒不过他。
他渐渐发现父亲对母亲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就像对那观中的祖师爷塑像一样彬彬有礼、客气恭敬,但永远都不会有任何亲热的言行与举动。
他为此好奇地问过玉娘,玉娘叹气说道:“这就是金瓶姻缘!”
“什么叫做金瓶姻缘?”
玉娘揽住他的脖子,低声地说:“你以后就会懂的,会遇上的。每一任的天师,每一世的金瓶姻缘。”
所以张璞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未来:承继天师的职位、斩妖除魔的使命、金瓶姻缘的婚姻。如果他能不断地勤修苦练,那么他就可以成为优秀的天师,受世人称赞,也许机缘巧合,他还能因此位列仙班。
所以张璞一直这么努力着。
“娘,你在想什么?”张晦从梦中醒来,竟看见母亲深锁的愁眉,很少见过母亲这样的神情,张晦于是忍不住问。刚才的梦里,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凶狠而有力,他形容不出来是舒服还是痛苦,只是因此而醒来。
“哦!”郦逦被儿子的话拉回神,“我在想……”她斟酌着语气,却依然为此感到为难:如何告诉儿子?看着孩子稚气未脱的面庞,她不由有些心酸。
“想什么?”
“晦儿,前些日子我教你的打坐方法与练功口诀还记得吗?”
“记得!”
“你要勤加练习,从现在开始。”
“现在?娘!”张晦委屈而不满地叫了起来。
“娘并没有同你玩笑,晦儿,有些事我眼下不得不对你说。”
“什么事?”难得见到母亲这般郑重地说话,张晦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索性翻身坐起,兴致勃勃地道:“娘,你说吧!”
郦逦将儿子搂在怀里,轻声道:“你知道什么是妖吗?”
“当然知道啦!山精鬼怪嘛!有好多的变化神通呢!”
郦逦摇头道:“不是不是,妖是妖,精是精,鬼是鬼,怪是怪,全然都不一样。”
“娘,我糊涂了。”张晦瞪大眼睛,母亲要讲什么故事,这等复杂?
“晦儿,世间万物俱各有其灵性所在,秉其灵性所持,或为仙,或为佛,或为妖,或为人,或为精,或为怪,都是各不相同的。”
“不懂!”
“晦儿,你知道你是什么?”张晦听母亲问得郑重,不禁好笑,“娘,我难道不是人吗?”
郦逦叹了一口气:“娘的烦恼便在于,我亦不知你是不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