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屈共志的房顶都被人用石块砸了个大洞,而且每次都刚好砸中睡床的正上方,偏偏这时候又天天下雨,弄得屈共志的被子哄干又被淋湿哄干又被淋湿,好不狼狈。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可又没能当场抓住他,拿这人没法。他找来龚佰有,对他说,二仙,你可是负责看守政府大院的神,可是我的房子三番几次的被人砸烂了房顶,被子也被雨水淋湿了好几回,连觉也睡不成,再这样着,我可是要向领导反映这是你的工作存在漏洞的结果,十有是要扣你工资的。龚佰有连连摆手说,别,别,屈主任,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你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谁不知道这是三陪干的好事,你尽管放心好了,过几天保准他不会再往你的房子扔石头。
几天后,屈共志在办公室里忙着时,徐宪仲扯着龚佰有的衣服气呼呼的走了进来,大声地对屈共志说:“姓屈的,你这个阿牛哥干的好事,自己不敢出面,就唆使别人用石头砸我的房子,你有本事就冲我来好了!”徐宪仲边说边用手拍着胸膛说。
“三陪,你可别胡说八道,我堂堂一个八尺男儿,也会听人唆使?”龚佰有猛地一抽被徐宪仲扯着的衣服说。
“你们俩个人到底怎么回事?”李经民说。
“李主任,你给我评评理。”徐宪仲说,“这家伙近几天来天天都往我的房顶上扔石块,弄得这下雨天我没法住。今天他又往我的房顶扔石块的时候,被我当场抓个正着!”
“李主任,你别胡听他说。”龚佰有不等徐宪仲说完,就抢着分辩说,“我又不是存心往他的房顶扔石块!”
“那是为什么?”李经民问。
“这几天来,我经常看见有一只大得象猫的老鼠在他的房顶上走来走去的,所以我就掷石块想把那只老鼠打死。”
“所以老鼠没打着,反而把徐书记的屋顶给打烂了,对不对?”李经民说。
“死人才会相信你的鬼话。”徐宪仲说,“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老鼠会那么的傻,这么多人的房子不爮就天天爬在我的房子顶上让你当作练扔石头准头的靶子?”
“那老鼠怎不傻?还不跟你一样,喜欢偷女人的内叉,你的房里若不是放有大堆这些东西,它会天天光顾?”龚佰有大声地说。
在场的人听了龚佰有这话,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徐宪仲听起龚佰有揭开他的伤疤,扬起拳头就想狠狠地往龚佰有的身上招呼。屈共志眼疾手快,一下冲了上去,紧紧地抓住了徐宪仲的手。
“阿牛哥,憋不住了吧,想动手了是不是?你有本事唆使二仙砸我的房子,我今天就看你敢不敢先动手,看你的头顶会不会再添一个大伤疤!”徐宪仲对屈共志大声地喝道。
“三陪先生,你说话可得要负责任,别拿嘴巴当屎眼使,想放屁就随便的放。二仙他可曾对你说过是我唆使他去砸你房子的吗?”屈共志用力一甩徐宪仲的手说。
“这还须二仙说吗?我跟他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他为啥要砸我的房顶?全镇干部上下近百人,除了你这个阿牛哥还会有谁唆使二仙?”徐宪仲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说。
“我说三陪,按照你的这个逻辑说法,人家屈主任的房顶三头几天的被人砸烂漏水,也是你唆使我干的哟?”龚佰有说道。
徐宪仲听了这话不由一震,尔后又大骂龚佰有:“你先闭上你的臭嘴,我这是跟阿牛哥说话!日后有你二仙好受的!”
“喂,上班时间,你们在这大吵大闹的,象什么样子?”程晋林走了进来说。
“程委员,你来评个理。”徐宪仲争着开口说,“他,阿牛哥唆使二仙用石头砸我的房顶,弄得我的被子天天被雨水淋湿睡不了觉,你说,我应该对他咋办?”
“程委员别信他胡诌。”龚佰有不等徐宪仲说完说,“事情是这样的,他的房顶上近日经常有一只大老鼠,我想用石头把它打死……”
“结果老鼠没打着,徐书记的房顶被你用石头砸烂了,因此漏水。”程晋林笑着替龚佰有后面的话补充完整说。
“啊,事情就是这样子,可三陪硬是信口开河的说我是受屈主任的唆使,我可不忿,我要求党委政府要他买一个八万头的鞭炮放放,以此证明我的清白!”龚佰有显得非常气愤的样子。
“屈主任,你真的没有唆使二仙用石头砸徐书记的房顶?”程晋林说。
屈共志说:“我敢向镇党委政府保证,我没有唆使二仙用石头砸三陪先生的房子。”
“那好,你跟我到书记办公室一趟。”程晋林拍着屈共志的肩膀说。
“程委员,我要一块去吗?”徐宪仲说。
“你?不用,丘书记没有叫你上去。”程晋林说。
“程委员,你们可要为我主持公道,这俩个家伙弄得我好几个晚上没有被子睡觉了。”徐宪仲说话间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就先回房里吧,抓紧时间把被子哄干了,免得今晚又得挨冻受凉。”程晋林笑说。
“程委员,丘书记找我啥事,可不是为着刚才咱跟徐宪仲争吵的事吧?”屈共志问。
“你们俩个人争吵打斗已经是家常便饭,还能算个事?”程晋林扶着屈共志的肩膀说。
“那……”
“先别问那么多,等会丘书记会跟你说。”
“小屈,刚才你们一对冤家吵得好凶啊,为啥事?”屈共志刚一进门,丘正清劈头就问。
屈共志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丘正清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说:“你们俩个冤家啊真的无法调和,自己睡不着觉也不想让人睡,这是多有意思的事。”
“丘书记,我可真的没有唆使龚二仙去砸徐宪仲的房子,我敢向镇党委政府保这个证。”屈共志说。
“咱们龙山镇党委政府可没有权利接受你的保证了。你要保证就给县委何书记保证去吧。”丘正清笑说。
屈共志听了这话,不懂。
“你这小子,有这么好的事情,还能在咱们的面前装得这么的镇定,若无其事的,日后定能成大器啊。昨天,县委组织部给你下了个任职通知,让你到县委办任副主任,你小子先前就真的一点不知道?”丘正清问。
“我,我,丘书记,程委员,我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事啊。”屈共志听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个怎么样的心情。
“你不说我也不想知道这杂七杂八的事。”丘正清说,“总之,你们俩个死对头走了一个也好,免得到时弄出了人命,我还真的不好跟你们的家人、上级交待。具体哪一天报到,程委员跟你说。”
“小屈哪,你这回虽然也是任副主任,可是那个副主任比起你现在的这个副主任的含金量要大得多了,你还如此年轻,文化水平又高,且在基层干过,工作经验也有了,往后进步的机会非常的大,确实值得庆贺一番哪。”程晋林对他表示祝贺说。
走出书记办公室,虽然这时天还下着雨,可屈共志觉得这天好象变大变亮了,这种心情只有在九年前领取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有过。他还真有点不大相信,天上真的掉下了馅饼,这么一件好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降临在自己的头上。他心理也不断地琢磨着,到底是哪位贵人到深山里闲逛,冷不防的看中了自己这么一棵天天渴望长大想着外边世界的小松树!是乌成才还是李海含?他摇了摇头,料想他们俩人目前还没有这个替自己弄个县委办副主任做做的能量。那这个贵人会是谁呢?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人:县委书记何正东,自己就这么碰巧的救了他一回命,难道是他把自己安排到县委,以此作为对自己的报答?可那天他也没有对自己暗示过什么东西,也没有对自己许诺过什么,过后自己也都几乎把这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了。不过,除了他,又还会有谁突然这般的如此关心自己?难道是县委办缺少一个副主任职数,县领导就让组织部门到人事局翻翻人事资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们翻档案资料翻得手都累了,也恰巧翻着自己的档案资料,一看差不多了,就这样选中了自己?屈共志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几百年以后的事情自己居然也会想得到。
不到半天时间,屈共志要调往县委办任副主任的事就传遍了整个龙山镇政府。陈子发、唐汉文、龚佰有,还有党政办的人都强烈要求屈共志要到龙山饭店摆上几围,庆贺他终于得以洗脚上田、丢掉镇干部这个寒酸帽子、获得人生的又一次解放。屈共志也没有二话,说就算是要贷款,也不欠大家这一餐饭。宇文通的消息也很灵通,第二天就给屈共志打来电话,也要他在正式报到后,兄弟们一块聚聚,庆贺庆贺。接着,乌成才、李卓锋、黎冠勇,还有李海含也都打来了庆贺电话,乌成才带着怪责的语气对屈共志说,你才刚刚笑话我是不是到过保密学院进修过,这回你也不是一个样?我几次让你到枫河镇来你都不想来,原来早就这么运作着了。志哥,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很滑稽可笑啊。李海含也这般对他说,你把大家瞒得太紧了吧,不声不响的突然间就被调到县委办去,好事啊。屈共志听了他们这些话还真不知道解释才好。也许这事根本就不用解释,也解释不了。
屈共志就要离开龙山了,可镇政府还欠着他两个月工资,他找到霍金鑫,问镇里能否先给他兑现他两个月的工资。霍金鑫听了,摇了摇头,说,小屈,这可不是镇里故意为难你,咱们做领导的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离开龙山,可是镇里的经济情况你也知道,真的是屙尿也得扶墙,促襟见膝啊。要不这样吧,小屈,你去找一下丘书记,看看可有解决法子。屈共志又找着丘正清。丘正清听了,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说,小屈,你是咱们龙山嫁出去的人,咱们做领导的说怎么也不能让你这个嫁到豪门去的人走时娘家还欠着工资。可是,娘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如果是富得怕钱咬大腿,要往墙头上张贴钱才觉得过瘾的地方,那别说是要你去做个县委办副主任,就是坐正的你也不想走,对不对?我看这样吧,困难归困难,我个人提个解决建议,就看你能否接受?屈共志说,就请丘书记说说看吧。丘正清说,刚才阿英才刚刚给我看过财务报表,咱们镇政府的帐上就只有一千六块钱的现金,你的工资是多少,按咱们镇给定的八成计?屈共志说,四百五十四块八毛。丘正清说,四百五十四块八毛,两个月就九百多,如果全给了你,那我和霍镇这个月到县里开会恐怕就得靠十一路车了。屈共志说,要不就给先兑现一个月吧,剩下的一个月工资等镇里发工资的时候我再回来领也行。丘正清说,可我还是想一下子就帮你解决两个月的工资,这样你就不须跑来跑去了,当然了,小屈,咱们还是非常欢迎你经常回来看看的。屈共志说,那依丘书记的意思?丘正清打了个哈哈说,小屈,自打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你都能全额准时的领到工资了,当然还会有各种名目的补贴,一句话,你在龙山是雇农,到了那里你摇身一变起码也是个富农了,你这一变阔啊可就别忘了龙山还有一帮雇农兄弟啊。屈共志听了丘正清这话,更加不知道他东拉西扯的到底想说些什么。听得丘正清又说,小屈,我跟你说这么多的废话,无非是想跟你说往后你是富农了,再也不须天天把脖子伸得比长颈鹿还长盼着我啥时候能从外面讨点钱回来发工资了,你也不要再乎娘家欠你的这两个月工资了,啊,小屈,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要你放弃这两个月工资,而是衷心的希望你能多多体凉娘家的困难,在走的时候,能给娘家减轻点经济上的负担,你能正确理解我的意思吗,小屈?丘正清显得非常诚恳的样子说。屈共志这才明白丘正清说了大半天的话,无非是想给自己再降一下工资,可他自己却不说,左磨可泡的要自己说出来。也罢,眼前这个解放鞋书记确实也过得不容易,自己这回就权当花了些钱买纪念品送给他了吧。于是,他说,丘书记,既然镇政府有困难,那我就每个月工资就按三百元算,两个月给六百元算了,其余的就当作我对镇政府的一点点贡献吧。丘正清听了屈共志这话,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边动手写着条子边说,唉,你对娘家也算是优惠了,打了个六点六折,好吧,你这就拿着条子找阿英去,就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数,现在就兑现给你。
屈共志坐上班车离开龙山了。他透过车窗看着一条条熟悉的村庄从眼角擦过,回想着五年多来在龙山所经过的风风雨雨,今天终于算是熬出了头,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个结果绝对不是自己努力工作得来的,如果想靠努力工作来换取今天的结果,自己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龙山。他又想起李海含跟他说起过的那座山了,想自己拼搏奋斗了这么多年,仍然还是在山脚下的小路上徘徊不前,可乌成才却如坐轻云,不费吹灰之力就又接连翻越过了好几座山头,让他觉得望尘莫及。如今,自己也凭借贵人之手,一下子就跟他拉近了一大段距离,这一着也犹如在他的身上注射了一剂强身剂,让他精神倍增,心中重新燃起奋起直追欲抢先的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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