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作者:冗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59

镇政府的正门上早就悬挂上了一条《热烈欢迎省奔康考核工作组莅临我镇指导工作》字样的横幅,丘正清、张德海等镇领导班子成员早已站在门口等候着。

“简厅长,这是龙山镇的党委书记丘正清同志,他可是咱们直河县的名人哪。”付作学介绍说。

“啊,我今天怎地这么的幸运,接连间接直接的接触到两位直河县的名人?”简爱泉跟丘正清握手说。

“简厅长,你可别听咱们的付县长胡诌,如果让这话传到我老婆的耳朵里,日后跟她干那事时我恐怕只有垫底的份儿。”在场的人听了丘正清这话都捧腹大笑不已。

“听君一句话,便知君之人。我想丘书记肯定是个大笑星,所以才得以扬名于直河,对不?”简爱泉看着付作学说。

“对!对!简厅长好眼力,还真让您一语言中了!”付作学说。

在家说着笑着来到接待室,简爱泉坐下来后,看了看四周的摆设,说:“看来,农民群众奔上了小康,可引导他们走上小康生活的人却仍然没有奔上小康啊。”

“这才是正常的事情嘛。怕就怕咱们奔了小康,下面的革命群众们却在贫困线上挣扎,那咱们就是犯罪了。”丘正清说。

“丘书记说得不错,先天下之扰而扰,后天下之乐而乐才是咱们革命工作精神之所在嘛。”简爱泉说。

这时,李经民走了进来,在李国治耳朵旁小声地说了几句。李国治听了,起身对简爱泉说:“简厅长,我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向您请假五分钟时间。”

“李镇长请自便吧,只是不要偷偷的跑到美国纽约去泡尿就行了,那个地方太大了,你别想一趟尿就泡了个遍。”大家听了简爱泉这话,又是笑。

李国治回到镇长办,看见彭爱彬,对他说:“那个家伙现在哪里?”

“已经被关在派出所的审讯室里了,这家伙很蛮横,现场抓捕他时,还动手打伤了咱们一个干警。”

“这家伙不敢动手打人?咱们的干警伤怎样?”

“没什么大碍,只伤着点皮肉。李镇,我想现在就把那家伙扭送到县里去。”

“可以。我就说了这家伙的情况有点反常会来这么一招,今回给咱们揪个正着,一定要治得他下三代也不敢放山火!”李国治捏灭手里的烟说。“不过,其他的那几个人也得盯紧点,省奔康工作考核小组就在咱们镇里,如果现在咱们镇里到处都狼烟四起,让这些人瞧见,影响很不好。”

“好的。不过,咱要派几个人负责扭送那家伙到县里去,人手可能不够。”

“这好办,我让甘永明,还有程晋林两位同志再带上五、六个年轻干部由你统一调配。”

“好。”彭爱彬说。

“另外,为了防止咱们内部有人泄密,可不能把咱们锁定的目标说了出来。你只管让这些人做你的人手就是了。”

“这个自然是。”彭爱彬说。

李国治让李经民把甘永明、程晋林两个人叫了来,吩咐他们俩人立刻带上五、六个年轻干部与派出所一道布控偷放山火者。

李国治还未踏进接待室,就听得里边笑声连连,想必大家又听着谁讲笑话了。

“简厅长,你躲开我跟大伙说啥经典故事来着?”李国治走进接待室,对正在笑得气也喘不过来的简爱泉说。

“我,我哪有你们丘、丘书记的水准高哇。”简爱泉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喝了口茶说。

“正清刚才跟大家讲了个老板招女秘书时出的三道题的笑话,你是他的拍档,不知他对你留了一手没有?”付作学笑说。

“其中一道可就是怎么东西放进冰箱变软,拿出冰箱变硬的题目吧?”李国治笑说。

“对呀,你能说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简作泉问。

“快别说了,你们男人哪,没一个正经的。”随行而来的女成员嗔怪说。

在场的男人们听了,又大笑。

这时,付作学的手提响了,他走出接待室接电话。电话是何正东打来的,他问你们那边的情况怎样了,可顺利吗?付作学说,一切顺利。何正东说,那好,那好。那你就请简厅长接一下电话,上官组长有话要跟他说。

付作学走进接待室,把手提电话交给简爱泉,上官云清在电话上说,留在县城的这一个小组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你们那边的情况怎样。

简爱泉说,咱们这个小组一路走来一路考察,现在刚刚听取完当地党委政府的汇报,总的说来情况不错。上官云清说,如果完成了工作任务,就撒队吧,大伙累了一天,也该早些休息了。上官云清说完后,把电话交回给何正东,何正东告诉付作学,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李国治一块给拉回来。

临走时,李国治悄悄的告诉张德海,下午时候祈贺强上山去放火,被派出所当场给揪着,现在正被扭送到县公安局去了。张德海听了,猛地拍了几下巴掌,说,这家伙想借上访压咱们,可咱们干脆送他走了半程,没辙了,又想放山火整弄咱们,没想到栽在了咱们的手里,老天爷真是有眼哪。李国治说,这就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自找的。

一行人回到县城,已将近六点钟,又马不停蹄的继续进行考核工作的最后一项程序—总结考核评估结果。简爱泉首先作了发言,他说,咱们这个小组一路上通过观看、寻访、实地探究等工作手段,一致认为直河县今年确确实实为奔康工作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时这些工作也是卓有成效的,尤其是在农房改造和建设、发展经济增加农民收入等方面的工作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其水平完全可以达到了我省小康达标的要求。另一个小组的带队组长也跟着发了言,他说,通过在相关部门查阅、核对有关数据资料,本小组的全体成员也一致认为这些相关数据来源清楚、真实,核算科学,可信度高,其所反映出的各项经济指标也基本合乎了我省小康达标的要求。两个小组汇报完情况后,上官云清作了总结性的讲话,他说,直河县委县政府带领全县干部群众通过将近一年的努力,终于取得了如刚才两个工作小组所陈述的大好成绩,可敬可喜也可贺呀,没让咱们考核组乘胜而来失望而归,因为我们也都希望你们一年多来的辛苦工作能得到最终的认可,现在看来,就我个人的看法和意见,这个成绩是应该可以得到认可的!上官云清这话尾音还在,何正东便已带头热烈的鼓起掌来。县电视台的摄影师把这次长达三分多钟的掌声一秒不差的全都录制了下来。

夜已深了,上官云清与李国治俩人依然在彻夜长谈。

“国治,说老实话,你的心底里是否对咱们这次的考核工作存在一些想法?”

“这,老领导,咱们还是别谈这个话题为好。”李国治说。

“从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心里有话。”上官云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说,“其实,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大家明明不知道是那么一回事,可谁也不想把它截穿,尤其是在咱们这个国度,这种心理文化就如长江之水,源远流长,经久不息。别说古代的时候了,就拿五十年代后期发生的那些亩产万斤谷的荒唐事吧,能有几人不知道那是‘水货’?可大家非但没把它截穿,还跟吹气球似的争相把数字一个说得比一个还高,还玄乎。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以说与当时的某种社会氛围无不大有干系,不是某个人可以凭着良知就可以改变的事实。许多事情就是这么个样,虽有前车之鉴,但咱们仍然不能把它作为后事之师,只能由后人去评论,不知是可悲孰不可悲。”

“这是一个永远都道不清的话题,在现实工作中咱们都无时不被这种氛围给围住,让你无法动弹,老领导,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你想对我说些什么东西。”

“你明白就好。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我跟你说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想让你在今后的人生仕途中尽量少走些弯路,也不枉了咱们相识共事了一场啊。好了,好了,这么个敏感的话题咱们还是别作深谈了,还是聊些其它闲事轻松。”上官云清摆了摆手说,“常常听说基层工作难做,可到底怎么个难法,我还真没有亲身体验过,你下来也差不多一年时间了,想必深有感触,能给我聊聊这方面的话题吗?”

“老领导,这个话题对于我来说也很沉重,我想用如坐针毡,有如坐在火山口,可能你会说我夸大其词。”

“哦,有这么严重?”

“咱们这里的基层政府一年四季除了疲于应付各种检查、考核,就是想着别让自己的地盘出现有什么丢地方面子的事情发生,基本上没有什么精力想如何发展地方经济的事。”

“我也曾听有人这样唱,粤北粤西计生维稳,广州深圳引资收税,就是说穷的地方疲于应付检查、考核,富裕的地方一年到尾搞经济,由此造成穷的地方愈穷富的地方愈富,想必不能简单地一味埋怨落后地区的干部队伍不能干事,而是有太多的东西缚住了他们的拳脚,而缚住他们的那些东西又直接关系到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他们当然得先考虑如何保住头上的乌纱帽才会去想其它事情,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许多检查、考核也都是必须的,只是执行起来有些走了样。就拿上访这项工作来说吧,上面只讲数量不论原由,不分黑白把责任一古脑的都算在上访者所在地的政府头上,造成现在有道理的人要去上访,没有道理瞎扯闹的人也把上访当成了对地方政府的杀手锏,有事没事的也到上面去走一遭,你地方政府还不得不出钱出车请老爷似的把他给请回来。”

“我也曾经听说过这样的笑话,说有的人到北京去旅游,没钱买车票回来时,就到广场大吵大闹,对保卫人员说他是来上访的,结果也跟你刚才说的那样,这人所在地的政府不得不专门派人把他给接了回来,多荒唐!”

“基层政府的干部一年四季忙个不停,有许多乡镇一年下来的周末都被‘充公’,而且是没有一分钱加班费的,可是镇干部们的待遇普遍都很差,就拿咱们龙山镇来说吧,我听干部们说,我到任之前,他们每个月的只能拿八成工资,而且还不能按时发放,还要东扣西扣的,能领到手的就更加的少得可怜,即便过年时也只能发个三头几百的年终奖金,哪象省市机关的干部那样四大节日每个节日每人有补助一千元的待遇?所以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不是很高,甚至普遍都存在有很大的怨气。”

“基层干部是国家各种方针政策的最终落实者,执行者,而他们的境遇竟会是如此的令人担忧,这个问题不好好地解决,上层即便再能想能干,而广大的基层干部连三餐饭也成问题,当然谁也不会尽力去工作,又能管啥用?唉,说好聊些闲事轻松一下,可谈来谈去,谈的还是一件不能让人轻松的话题。不说了,不说了。”上官云清连连摆手说。

“老领导一贯忧国忧民惯了,谈论什么话题都是一个样啊。”李国治起身告辞笑说。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fon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