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休整,六人逐渐恢复元气。自现有天日起,青丕一行个个精神振奋,神气十足,都想着大干一场。
另五人沉睡之余,青丕盘腿而坐,如当年仙翁一般。一股氤氲之气伴随着一曲仙乐飘进神仙洞,青丕微微睁开双眼,眼见一人攀藤而上,耍出一招鹤啸九天,忽而甩藤而起,使出一招横行霸道。眼前人的身手,青丕很是熟悉。
青丕冲那人喊道:“玄黄。”
那人扭头看了青丕一眼,冲青丕笑了笑,便消失在云雾间。
晨光熹微,白雾泛起,青丕如入悠然之境,只见仙翁手持拂尘,腰悬短剑,按住祥云,轻盈而来。
仙翁落坐,正对青丕。青丕问道:“老人家,你是谁?”
仙翁妙答:“我是我。”
这是何等言语,青丕不悦。青丕再问:“你我可曾相识?”盘坐的青丕极力想弄出点动静,可无论如何挣扎终究无法动弹。
仙翁妙答:“似曾相识。不识识,在你不在我。识不识,在我不在你。”
青丕笑着说:“可惜,可惜。你识我,我不识你。”青丕一语成谶究竟是后话。
此话一出,仙翁吓一大跳,颤微微后退两步,竟受石块羁绊。
欲倒未倒之际,仙翁迅疾抓住右手边的藤蔓,纵身而起。骂道:“你不识我,如何成全我。我识你,又如何成全你。”
青丕惊怪道:“你个七老八十的没牙伙计,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怪话。”说完,青丕掉头就走。
人心难变,难以强求。仙翁遂口占一偈云:
缘来是你,缘去是你。
缘来缘去,似你非你。
偈云后,仙翁卷袖而去。及至青丕醒后,早将与仙翁对说之事忘却大半。数十年后,青丕身躺华床,药食不进,忽记起与仙翁对说事,便一笑长逝。
野鸡报晓,青丕一行渐次苏醒。青丕问玄黄:“玄黄。今早,你的攀援拳耍得甚是精妙。”
玄黄盯着青丕,一脸不解,睡眼初睁。答道:“丕兄,我睡意方醒,并未耍拳。”
青丕拍着额头说:“我着魔了。”
入别有天后,六人首次围坐商讨,中间摆着一块仅剩的瘦削羊腿。众人见羊腿,接连咽了好几次口水,肚皮咕咕作响。
灼黄摸摸肚子说:“肚皮开始造反了。”
玄黄割了一块羊肉,递给青丕。说:“自平洞寨日起,洪涝不退,我等归路不得。”
青丕双手接过羊肉,咀嚼着吞了下去。众人才各自取食。
灼黄手拿羊肉,举着说:“而且食物即将告罄。”随后将羊肉块塞进嘴巴。
叶十突然将割肉匕首朝土中一插。众人吓了一跳。
玄黄问:“叶十,这是为何?”
叶十义正辞严说:“正值开天辟地之际,我等当正名位,别尊卑。”
玄黄给刺棘使眼色。刺棘领会说:“我正有此意。”
刺棘扯了扯禾黄的衣袖。禾黄识趣说:“说到我的心坎上。当初危亡之际,我们无暇顾及。现而今正当时。”
玄黄起身,灼黄、叶十、禾黄、刺棘围着青丕,一齐朝青丕单膝跪地说:“我等愿奉青丕为主。”
青丕见状,一时手忙脚乱。推脱说:“我何德何能,让诸位如此抬爱。”
玄黄慨然说:“丕兄,有勇有谋,有仁有义,实乃我等之楷模。尊位非丕兄不可。”
另四人应和说:“尊位非丕兄不可。”
众人志坚心诚不移,青丕本就是战神之子,论世袭荫封,无出其右者。为了抚慰众心,青丕一一扶起玄黄、灼黄、叶十、禾黄、刺棘。
之后,青丕因藤活人,因藤辟地,以藤为号,号为藤王。
藤王调派说:“我们以开天洞为据点,分工狩猎采集。”
玄黄建议:“我与丕兄狩猎,灼黄、叶十捕鱼,刺棘、禾黄采集。”
不过几十日功夫,开天洞的物资便堆积如山。
与此同时,洪涝威风不减,肆意侵袭。侵袭至蔬菜瓜果洞,草风一行则顺势移居熏鸟干鱼洞。
叶洛问道:“我们该怎么办?”余众将眼光投向幺光,只见幺光六神无主,又将目光聚向草风,只见草风畏葸胆怯。
余众各自骂道:“狗偷之辈!”
余众四散,拾草、叶洛、微光在洞角笼了一盆火,火势微弱。幺光见这三人扎堆,便过去驱赶。
幺光骂道:“干自己的事儿!围着干什么?想造反吗?”
微光看了一眼幺光,心生退意。叶洛一把拉住微光,说:“你坐着。”微光勉强坐下。
这一幕,幺光看在眼里,大为不爽。恶狠狠盯着叶洛说:“你想干什么?”
叶洛迎上去,拉高嗓门。说:“淹肉脯洞,搬肉脯;淹皮毛洞,搬皮毛;淹鸟鱼洞,搬鸟鱼。刚想轻松一会,现在,觉不让人睡,火不让人烤,还要不要人活?”
幺光是主人,刚开始还能仗着点主人的架势,见叶洛跳出来对着干,顿时怂了,只得默默离开。
见幺光离开,青目、火光、酸风也靠过来,围坐一团。
青目问道:“叶洛,你最有眼力见,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叶洛细思说:“上高洞。”
“但现在并无攀登之梯?”
“搭人梯。”
某日,余众一致商量后决定,微光、火光搭第一层,拾草、酸风搭第二层,青目搭第三层,叶洛为第四层,最后爬上高洞。幺光等叶洛蹭蹭上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突然吼道:“你们干什么?”
微光、火光吓得腿一软,人梯顿时崩塌。拾草、酸风轻伤,青目摔伤臀骨,叶洛重伤肋骨。
见叶洛重伤,幺光拍手称快。说道:“摔得好!”
叶洛忍痛挣扎道:“兄弟们,抓住他。不然我们大家都没活路了。”
微光、火光不敢,拾草、酸风冲上去,扣住幺光,如绑玄黄般捆住幺光。
见幺光被缚,草风趁势走近叶洛,双臂从后面锁住叶洛半倒的身躯,防止他摔下去。痛心地说:“叶洛弟,你要挺住。”
自料大限将至,叶洛指了指水中央的标杆,草风看了看。叶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水又涨了。”之后,叶洛如一片落叶,飘然而去。
见余众戚戚,幺光大笑不止。
之后,草风带走余众,只留下幺光孤孤单单地绑在蔬菜瓜果洞的木桩上。
水缓缓上升,慢慢地淹没幺光的膝盖。幺光笑着说:“小水,能奈我何?”
过了一天,水渐渐淹没幺光的大腿。幺光笑着说:“让水来得更猛烈些吧!”
再过几天,水无情地淹没幺光的上半身,只有头还留在水面上。幺光忽听到微弱的声音,喊道:“主人,主人。”幺光听得真切,黑魆魆的背后传来微光的声音。
幺光厉声骂道:“叛徒,你来干什么?”
微光一手扯着一根藤蔓,一手划水游泳。靠近说:“我特地救你。”
水势越发大了,微光牵着藤蔓奋力游到幺光身边,幺光只剩一张嘴露出水面。幺光喷着水,发出噗噗的声音。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微光手忙脚乱解绳,道:“来得及,来得及。”
“我下面已经沤坏了。”
微光将绳解开,幺光慢慢地浮了上来。幺光不自主痛哭道:“悔不听你的金玉良言。”
“别说了,快别说了。逃命要紧。”
洞壁幽暗,微光左手摸了摸,好不容易扣住藤蔓,而右手半搂半拉幺光,使劲踩水逃生,声音激荡。
“我不行了,快放下我。”
此刻,幺光面如死灰,脸部抽搐。微光不听,拖着幺光残破的身子,爬着、游着。
突然,幺光身子耸了一耸,长哼一声:“丕兄,可恨愚弟受奸人挑拨,害了你。”顿时眼泪直流,气竭力衰,呜咽而亡。
幺光人亡身冷,微光只得忍泪推开幺光,沿着藤蔓爬回。不料,高洞一片喧嚣,火把鱼贯而出,火光照彻洞壁。一行人站在高洞坝,瞧见爬行的微光。
草风高声说:“微光,这是为何?”微光不言语。
余众扬言杀了微光。草风不管,自己举着火把回洞内。余众随手搬起偌大的石块,砸向微光,微光顿时遍体鳞伤,挣扎着靠近洞壁。
微光忍痛在藤蔓上刻着一行字,字云:
幺光愚昧,受人挑拨。
害青丕于山谷,葬尸身于鱼月。
腹字还未刻完,一颗石块正中微光脑袋,身死,沉入水底。
开天洞内,人人志得意满,向来无事。玄黄掐日子说:“涝季已愈百日。”
藤王近来心事重重,辗转反侧。见藤王如此,灼黄说:“还在为草风、幺光担忧呢?”
藤王点头说:“知我者,灼黄也。”
经过三个月调整,藤王一行人的戾气少了些许,不再是喊打喊杀。
藤王宣布说:“十数年的袍泽之义。洞中若有幸存者,我等当救济之。”
玄黄支持,叶十不同意,说:“救蛇者,为蛇咬。谨记切记。”
灼黄也心怀忧虑,说:“叶十所言在理。”
扫视众人,见众人面有难色,藤王便觉怏怏。玄黄计上心来说:“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藤王豁然开朗,拍着大腿,说:“有理。”于是,青丕下令封闭开天洞与别有天的通道。
罗浮峡千洞呈垂直分步,低洞多,高洞少。洞与洞之间上下相连,水平不直通。藤王一行分为前队与后队。前队开路,后队补充物资。
前队向下越过三层洞,忽听小洞口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
叶十报告说:“有声音。”
玄黄捂住叶十嘴巴说:“小点声。不要让丕兄听到。”
叶十偷偷问:“为何?”
“你现在要是告诉他,他能马上飞下去救人。”
“可我们就是要这样做呀!”
玄黄指了指叶十的脑袋说:“你动动脑子。他们有害人之心,我们难道还不能有防人之心吗?”
玄黄捋开藤叶,细细看,倾倾听。
藤王见玄黄鬼鬼祟祟,也跟着凑过去看与听。玄黄侧脸一看,吓一大跳。
藤王问:“玄黄弟,你在看什么?”
玄黄支支吾吾。岂料青目出现在洞口,藤王瞧见青目,趴在洞口喊道:“青目,你还活着。”
青目抬头看洞口,一看藤王露出脸,吓得无可如何,后退几步。惊问道:“你是人,是鬼?”
藤王命令放梯,下洞与青目相见。青目见藤王,泣不成声;藤王见青目,痛心不已。
青目痛哭说:“我们都让这洪水逼成了鬼。谁也管不了谁,谁也不服谁管。”
藤王问了问青足的下落,青目叙述一番,又各自伤感一回,是夜,藤王在竹片上写着:
出门十七二十七,忠仆护主泪暗滴。
人间患难称兄弟,把酒共定归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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