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现实的噩梦
作者:虎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177

密集如鼓点的奔跑声在空旷的城市内回响,迪恩飞奔在通向亚沙内城的道路上。尽管亚沙已经认可了他并不再吸取他的魔力,但是迪恩还是没有使用擅长的风术辅助加速移动。哪怕只有一点也好,他需要积蓄力量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莎拉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少女像一片叶子轻飘飘的伏在迪恩的后背。她不再皱着眉头,鼻翼微微翕动,发出平稳的呼吸声。就像她此时并未中毒,而仅是睡着了而已。

但迪恩通过少女逐渐发热的身体能够感到,莎拉的情况愈加恶化了。怪兽的毒素开始对她的身体内部造成破坏。不能拖得太久,&ldqo;万灵之药&rdqo;的能力还是未知数,莎拉很可能会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助变成废人。一想到此,迪恩愈发加快了速度。

好在亚沙本身十分配合,这座活着的城市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不断整合着道路。它制造了一条最短的捷径,并用弯曲的墙面反射着柔和的阳光。迪恩只需要顺着最明亮的道路前进就能直达目的地。

翻过没有出入口的大理石城墙,穿过一个如迷宫般交错纵横的回廊,再在环形城墙前推开一道白色的石头城门,迪恩终于来到了亚沙的核心建筑前方。尽管他早有面对异象的心理准备,可还是被眼前的建筑物震住了。

一个人头‐‐一个足有几十层楼高的精灵形人头&hllp;&hllp;真不知道古代人是什么恶趣味。这个做酣睡表情的女性精灵面孔雕刻的十分柔美,看不到一丝石头接缝。长长的耳朵俏皮地支起一点,角度选的恰到好处,显然是在做着美梦。精灵的头发由无数的常青藤组成,这是迪恩头次看见亚沙城市内的植物。而建筑的入口就是&ldqo;她&rdqo;微微张开的,赭色的樱桃小口。

很近了&hllp;&hllp;心中的恐惧就在里面。迪恩有些羞愧的发现身体在背叛自己的意志。胳膊抖个不停,而脚下仿佛是灌了铅,难以挪动一步。他心下一狠,咬破了舌尖,用剧痛把自己唤醒。少年把破布拧成的绳子紧了一紧,让对少女的安危的关心进一步占领自己的思想,然后义无反顾地冲进了建筑。

非常&hllp;&hllp;美丽&hllp;&hllp;

一条宽阔的走廊。透明的天花板,透明的墙壁,透明的地板。水晶,或许是其它更贵重的东西构造了整个建筑。墙上的吊灯是完完全全的摆设,因为这里不需要额外的照明,夜明珠和宝石发出带着微微淡蓝色的冷光足够照亮一切。这里也没有额外的装饰,如同亚沙一贯的风格,简单的刻线在墙面上绘制的图形足够精细而不会让人感觉繁琐。

迪恩轻轻抬脚,慢慢放下,小心翼翼的前进着。如此放慢速度不是因为他要欣赏周围的艺术品或者地面太滑,而因为是他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两边,在透明的墙壁后面有很多不断活动的人影。

大量矮人有节奏的锻打着铁砧上的兵刃,火星在锤击中飞起,再消失到黑暗之中。成群的精灵手拉手围成一圈,绕着一棵巨树翩翩起舞。十几个长着角恶魔盘旋在空中,不断对四周的结晶柱喷吐火焰。这些曾经在昨晚梦境中的景象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迪恩的眼前!

&ldqo;是亚沙侵入了我的梦境吗?&rdqo;迪恩提心吊胆的想道。墙后这些&ldqo;人&rdqo;都在活动,但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如果出了什么动静被他们察觉到,看梦中的情势,他们一定会一拥而上,那么这里立刻就会成为两人的死地!

可是事与愿违,意外往往发生在一瞬间。过于在意墙后的动静让迪恩忘记了足下,他一个不注意脚下打滑,重重一脚踩在了地面上。在空旷的走廊中这一声分外清晰。

&ldqo;呼!&rdqo;墙后的人们同时转头,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当他们看到迪恩时,脸上一同泛起狂暴的怒气。他们放下手中的工作,怒不可遏的冲到墙边,露出狰狞的表情将脸紧紧贴在墙面上,并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敲打墙壁。当他们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击碎眼前的屏障时,就发出迪恩完全看不懂的怒骂和吼叫。

其实,并他们并没有实际发出声音,大厅依然只有迪恩自己的脚步声。但是那恶毒的咒骂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直接进入了迪恩的脑部,像尖锥一样刺痛着他的神经。

&ldqo;好痛苦&hllp;&hllp;&rdqo;这种攻击超出了迪恩的想象,他的大脑受到了直接攻击,五官中流出了细细的血丝。

&ldqo;来找我&hllp;&hllp;&rdqo;响亮的声音制止了墙后人们的攻击,也为迪恩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迪恩听出梦中召唤自己的声音,跌跌撞撞的在墙后人们包含仇恨的眼神中行进,直到一道乌金铁门出现。

他喉咙中咕噜一声。终于要直面自己心中的恐惧了,以自己现在的情况真的可以克服它吗?迪恩真的十分害怕,他的心底甚至产生了退缩的情绪。但是当少年看到少女因为发烧而变红的脸庞时,他冷静下来了,肉体上的痛苦和心理上的恐惧仿佛都消失无踪。

&ldqo;不能逃避&hllp;&hllp;我有一定要保护的人。&rdqo;迪恩伸出汗津津的双手,推开了没上锁的铁门。

这是一个暖色调的房间,米黄色的壁纸让人的心绪自然安定下来。房间中间是一整块的圆形地板,两边各有一排有肌肉外观的无缨骑士全身铠甲。而正对入口的房间顶端有一块光滑的大石头,其上有一个小巧的编织篮,里面放着一个发出莹白色光芒的树叶头冠。

&ldqo;万灵之药&hllp;&hllp;&rdqo;看到头冠和脑中出现的图像完全相同,迪恩大喜过望。为了防止还有机关,他把后背上的莎拉解下依在墙壁,自己独身上前取药。

&ldqo;你终于来了,被选中者。&rdqo;男人声音阻止了迪恩。光滑的石面映出一个背对迪恩的高大人影。他也是精灵,有着尖尖的耳朵,束起的绿色长发,披着一件玄色斗篷。他缓缓转身,露出苍老如枯木的脸庞。

迪恩找到了恐惧的来源,一看到老精灵的脸,他的呼吸就停滞了,心脏就像被毒蛇缠住般痛苦,迪恩在一股排山倒海的绝望和恐怖中后退。他同时惊讶着,自己明明没有见过这个老人,为什么会怕呢?

&ldqo;人类?人类!?不可能!&rdqo;老精灵的影子也看到了迪恩的样貌,他的表情从不可思议变成了切齿痛恨。碧蓝色的眼珠充盈着血丝。&ldqo;你是用什么卑鄙的手段进入了这里?&rdqo;

什么?迪恩觉得对方的通用语每个字自己都听得懂,连起来好像不太明白。

&ldqo;不可饶恕!弑杀父母的人类都该死!&rdqo;老精灵的影子竟然从石头里跳了出来。这不是魔法,迪恩没有感觉到任何魔法波动。但是当他听到老精灵说自己弑杀父母时心头一沉,一股罪恶感涌了上来,仿佛自己真的犯下了如此大罪,他的双手紧握在胸前,无助的颤抖着。

影子呼啸着盘旋而起,消失在房间上方。

迪恩身上压力一轻,他发了下呆,然后就立刻行动起来。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细想了,拯救莎拉的念头大于一切。他三蹦两跳的冲向&ldqo;万灵之药&rdqo;,准备在影子发动未知攻击之前取到头冠。

一只钢铁铸成的手止住了迪恩的前进,它抓住了少年的腿,把他狠狠地抛在地上。迪恩被这一下子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翻个身看到了袭击自己的东西‐‐紧靠在墙边的骑士铠甲之一,黑洞洞的护脸下闪着两点碧蓝中带着红色的光芒。影子依附到了铠甲身上,将其活化作为武器使用。

&ldqo;杀死你!&rdqo;铠甲一拳擦着迪恩的脸砸到地上,碎裂的石头飞起,划破了少年的眼角。

&ldqo;滚开!我要救人!&rdqo;迪恩躲过了接下来的一拳,大声的吼回去,虽然他并不认为对方能听懂。

&ldqo;这里没有给人类的东西!&rdqo;铠甲踢中了迪恩的肚子,让他在地上横着滑出老远。迪恩强忍着腹上疼痛,借力起身再一次跑向头冠。莎拉的情况越来越坏,他甚至能感到热气从地板传过来。但是铠甲根本不给少年机会,再一次把他拽了回来。这回它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从圆形地板的边缘抽出了一条接在地上的魔法镣铐,扣住了自己和迪恩的右脚。

&ldqo;这么想要那东西,就打赢我啊!卑鄙的孬种!&rdqo;影子的声音透过铠甲愈发显得凄厉低沉,它没有立刻对起身的迪恩发动攻击。

&ldqo;锁踝生死斗&hllp;&hllp;&rdqo;迪恩认得这种决斗方式。这是一种从历史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死斗方式,镣铐会逐渐收紧,直到一方死亡才会自动解开。双方的足踝被同条锁链拷住,战斗空间十分有限,是一种短时间分生死的残酷决斗。迪恩从未想过自己会进入这种死斗,但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容他有所选择。

铠甲再次扑上来,迪恩向前迎住了对方,他们激烈的扭打在一起,不断交换着重拳。鲜血和碎铁飞溅到房间每一个角落。

不多时,迪恩就处于绝对下风。力量,抗打击的程度,血肉都无法与钢铁相比。还有最重要的,迪恩的技巧远远不如对方。少年根本不会什么拳法,擅长的魔斗术在激烈的搏斗中无法快速积累魔力进行有效攻击,只能傻傻的攻击一切自己能打到的地方。铠甲在这方面占了绝对优势,它的拳头刁钻狠毒,总能击中迪恩的头脸要害,并格挡开打向自己头部的拳头。

迪恩倒下了,他的眼睛肿胀着,头胸到处都是淤青和伤口。恐惧和奇怪的罪恶感在心中蔓延,他无力重整态势也无力反击,甚至连躲闪也做不到,只能护住头脸。任由铠甲的拳头雨点般倾泻。

铠甲抬起腿,用锋利的鞋尖对准了迪恩的喉头。

&ldqo;都结束了&hllp;&hllp;就这么死去吧。&rdqo;

致命的一脚没有踩下去,已经认命的少年脑中忽然闪过&ldqo;青龙&rdqo;的样貌,接着几乎是反射性的动作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了冰冷的铁腿。迪恩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将铠甲重重地摔到地上。

&ldqo;还&hllp;&hllp;没有结束&hllp;&hllp;&rdqo;迪恩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一点一点从地上拖起身体,身上逐渐释放出惊人的杀气。

&ldqo;还&hllp;&hllp;不能&hllp;&hllp;死在这里,我&hllp;&hllp;答应过那个人,要成为足够强大的战士。&rdqo;迪恩的眼睛肿的只能睁开一条缝。&ldqo;在此之前&hllp;&hllp;我不会倒下!&rdqo;

濒死的状态激发了少年的潜力,他扑倒刚刚站起一半的铠甲,用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其压在身下,并把双手紧紧固定在其头盔两边。他看出来了,这里是老精灵影子所依附之处,在刚才的肉搏战之中,铠甲一下都没让迪恩打到过这里。迪恩的指节开始发白,在赶路中稍微得到回复的魔力逐渐发挥其作用,寒气从十指一缕一缕的侵入。让钢铁结霜、脆化。

铠甲疯狂的摇晃挣扎,沾满鲜血的拳头猛轰迪恩的肋骨和无保护的后背。

不能放手,不会放手。迪恩保持着难以置信的专注,他的眼睛没有盯着铠甲,而是带着焦急看着不远处脸色已经变成灰绿的少女。毒发了,时间所剩无几。

铠甲重重的一拳,打断了迪恩的数根肋骨。少年哇的吐了一大口血,落在铠甲上,瞬间变成一片血冰。

&ldqo;还不够!我的血&hllp;&hllp;还没有流干&hllp;&hllp;我&hllp;&hllp;要保护&hllp;&hllp;&rdqo;迪恩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手却一点也没松劲。他忍耐住了这种此时无关紧要的痛击。

铠甲不再打击,它使劲拉扯着迪恩的手指,试图从致命的困局中逃脱。

&ldqo;血肉和钢铁!看我们谁先倒下!&rdqo;迪恩的自语变成了震天的吼叫。

最后的魔力注入成功,银色的铠甲被厚重的霜白包围,头盔上的蓝色双眼失去了光芒,迪恩感觉到脆化的钢铁在他的手中碎成破片。

无头的铠甲沉重地摔在地上,几乎已经勒进迪恩肉里的镣铐也在同时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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