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湮灭(下)
作者:书小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653

青天白日下呼的冒出一名身手矫捷且迅如鬼魅的男子,唬得众皆大乱,奔走呼叫,顷刻间房中格局已分化作好几拨:三五名大胆忠心的近侍与仇冉算一拨,四下里逃命躲藏的算一拨,我与敖墨算一拨,君明,以及他怀中那衣衫凌乱的皇后娘娘,则算最后一拨。

那艳色皇后惊魂方定,却发现自己正被一名丰神如玉的男子抱在怀中,竟一下子涨红了脸,嗫嚅道:“这位,这位恩人相公……烦劳您松开……”

我简直快要气歪了鼻子。

欺人太甚啊倪君明!纵然你有天大的苦衷,你怎可当着我的面这样抱着别的女人?何况抱谁不行,为甚么是她?

便不觉显了原形,使个定身咒将周遭凡人都定在原地,提拂尘便朝他二人杀将过去,指着周宛如直直对君明冷道:“松开她。”

君明到底是君明。我如此盛怒下他竟还是一贯淡淡的神色,只点点头道:“你先答应我不难为她。”停了停又道,“你别不高兴,你是得道的神仙,乱造杀孽是甚么罪还要我说么?”

理虽然是这个理,可是心里又怎能甘心。我狠狠瞪周宛如一眼,拂尘别进了腰里,“还有甚么吩咐?”

君明这才放开了周宛如,不忘殷殷追问一句:“姑娘不碍事罢?”

周宛如不知所以,无限娇羞咬着嘴唇道:“不,不……”

于是我满腔怒火就更被浇了油了,大声冲君明道:“你甚么意思啊?是要跟我示威吗?”

君明一面低下头整理衣襟袖口,一面回我:“帝君言重了,君明不敢。”

我一下就愣住了。

甚么道行,甚么修养,霎时间只剩满腹冲天的委屈罢了,也顾不得敖墨周宛如还在旁边看着,眼泪竟哗哗的汹涌奔出:“你有毛病吗倪君明?我哪里得罪你了?我遇到这么多麻烦,等你这么久你都不来,结果一来就跟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又对我这个鬼态度,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我大概很少这样没尊严的哭,所以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又左右看看沉默的敖墨和呆滞的周宛如,终究松下了脸皮,揪起刚整好的袖口为我擦眼泪,轻声叹道:“算了,这些事回头回家再说罢,我们先把文曲带回去。”

我挥手打开他的胳膊,转身从敖墨腰间拔出一柄宝剑,冷冷的塞进周宛如手里:“去,杀了仇冉。”

周宛如便不知所措的瞪大了眼看着我,惊恐美丽得仿佛一只猝然受伤的小鹿,这已足够令我又生气又嫉妒了,偏偏君明还又大声指责道:“辰辰你怎么回事?不是答应我不难为她吗?”

我蓦地回过头,狠狠看着他:“我偏要难为她,你待怎样?不如我们动手打一架?”

君明大约也动了怒,面色铁青,双眉紧锁,看上去忍得很辛苦,可忍了半晌到底还是低喃了一句甚么。

我一直紧盯着他的嘴皮,自然看得出来,他说的是“不可理喻”。

心口本已瘀滞烦闷,此时更是寒凉透底。

说得对,我的确只会跟人打架,我的确甚么都不懂,我的确不可理喻,我甚么都不好,你找我干甚么?我厉声同周宛如喝道:“去!杀了皇帝!不然我就杀了你!”

敖墨大概见势不妙,忙过来拉住我:“你先别急。”又对君明道:“东华帝君也莫动怒,并不是紫微帝君诚心要逼这位皇后娘娘。从前斗姥那些事您也都知道,紫微帝君再担不起弑君之罪了,这才想出这个法子,假他人之手来杀掉文曲的肉身,好带文曲回去。”

君明摇摇头道:“我当然知道你家帝君担不起这罪名,只是别人便担得起了么?逼迫无辜的旁人造杀孽和自己杀人又有甚么区别?岂非害人害己?”

我冷冷笑道:“倒不必东华帝君来操这份心,旁人谁杀人谁造孽反正横竖不与你相干……”

“混账丫头!”君明突然打断我,沉声喝道,“简直无法无天。”

我真的被吓住了,再说不出来一句话,只是将将止住的眼泪再次滚滚落下。

他仍旧黑着脸,慢慢走近我身边,大手抚过我的面颊,再次为我抹去眼泪——只是眼泪越来越多,又哪里抹得净。

他便叹道:“对不起,是我不好。”转而同周宛如温言道:“把剑给我,你自己去罢,去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自己生活罢。”

周宛如拼命摇头:“相公救命之恩……”

“那也不必提了,”君明从她手中硬夺下剑来,“把今天和今天之前经历过的的所有事都忘掉,最好连自己是谁都忘掉,你会好起来的。”

我登觉狐疑,怎么听着像是话里有话的样子,难道他们认识?

而君明却已提着剑,一步步朝着被我施了定身术的仇冉走去。

我灵光乍现,立时醒悟过来,慌忙拉住了他:“你要干啥?旁人都担不起的罪名就你能担得起?”

君明扯了扯嘴角:“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起开。”

“不,”我死死挽住他的胳膊,“偏不。算了,你今天发神经,我不跟你计较,那女人放就放了罢,把剑给我好了,我宁可自己受一万回电闪雷劈之刑也不愿意叫你去。”

因他身量比我高大得多,我原是再怎样用力都拉他不住,被他拖着慢慢往前蹭;可一听完我的话他竟自己站住了脚,转过头认真的看住我:“是么?”

我亦认真看着他:“当然。吃醋是一回事,爱你是另一回事。”

他专注的双瞳愈发浓黑下去,看得出有些激动。然而片刻却又低笑起来,一手往袖拢里探去:“我活了这么些年,虽不敢说万事都参得透,至少能叫我困惑的并不多——独独除了女人,我真是不懂,真是不懂,”他掏出一样东西,握在手心,然后缓缓摊开来,“你既这样爱我,何以这件信物却在别的男子身上?”

我的天,竟是一枚盈透黝黑的玄玉坠子!

我伸手便往脖子里摸索去,完了,果然连挂脖子的绳子都没了。

我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这咋搞的,我都不知道啥时候丢的……啊我知道了,我刚来那天在一家裁缝铺子里买了这身新衣裳,想必是换衣服时丢的罢……”

他淡淡笑道:“丢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很爱我,一天要拿出来抚摸好几遍呢。”

“我……”

我理亏,我只好闭嘴挨训。

岂知沉默在不同人的眼中是有不同意义的,我后来想,我那时的沉默看在他的眼里,却是意味着心虚罢。

他平平的对我说:“你与敖墨下凡的那一日我曾反复交代,坠子不离身,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可是等办完了事情我循着坠子找去时,没想到找到的却是……”

“谁?找到了哪个男子?”

便听门外传来一阵男子的笑声。一人手摇金扇,应声而入,竟是个玄袍着身,玉树临风的丽色公子哥儿。

天杀的,到底为甚么,为甚么这人总要拣这种时候出现?

更加不能忍的是,我为甚么又脸上又发烫了?

君明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与来人淡淡道:“邢恬太子,好快的动作。”

邢恬白生生的脸上眉眼斜飞,轻飘飘笑道:“是啊,讨媳妇可不是个便宜差事,动作慢了哪里讨得来——咦,你把我媳妇藏起来做甚么?”

我向来不太会跟人打嘴仗,而君明不屑与人打嘴仗,于是敖墨厉声道:“你嘴里放干净些!”

邢恬笑道:“别紧张啊。”又对我道,“紫微帝君记性竟这样差么?那一日你我在我宫中温存,两情相浓时你便亲自解下颈中玉坠,说要送给我作为信物……”

我一把拉过君明:“君明你看着我。”

君明看着我:“嗯。”

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的眼睛:“他胡说的,我没有,我没有,你相信我么?”

仿佛这么久的龃龉却在这一瞬间释然开来,君明微笑道:“嗯。”

那邢恬却讶然道:“不会罢,你怎地这样耍赖,否认得一干二净?若是甚么都没有,为甚么每次你一看见我就脸红?”

我心中咚的一声,大声叫道:“胡扯蛋你!你以为你是谁啊。”

邢恬笑着摇摇头:“这叫甚么话,女孩子家家的。”一边又伸手往怀里去掏甚么东西——苍天,为甚么每个人怀里都能掏出各种东西?“若是甚么都没有,这个又是甚么?也是被你弄丢了么?你一天要丢多少东西?”

却见他掌心闪闪亮亮,乃是一串坠着小小睡莲的细细的银足链,与我那半垂于胸的面纱纹饰正好配成一对。

完了,我想。

沉默良久的君终于开口:“行了,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太子殿下莅临有何指教?”

邢恬道:“邢恬乃帝君手下败将,岂堪指教二字。”

君明道:“殿下谦虚了,你我两度交手,各有胜负,且倪某当日为殿下所伤,伤口至今不得痊愈,倪某甘拜下风才是。”

邢恬摇头道:“邢恬当日不过是仗着兵刃锋利才侥幸得手,而你我方才大战一万回合,帝君手无寸铁,虽几次有机会置我于死地却始终没有下手,邢恬原当感激才是——我只是不明白,为甚么你一心要拿回那枚玄玉坠子?有那么重要么?”

君明漠然的笑笑。

邢恬合了扇子,踱开几步,踱至周宛如身边停了下来。想那周宛如一介凡人,目睹一个又一个神仙白日降临,早已目瞪口呆的不知人生几何。只不过呆是呆,那份蚀骨的容色却是任谁都无法忽略的,就连邢恬都直勾勾的看着,半晌不说一句话,最后才叹道:“终于,你还是找到她了。”

我倏的望了过去,可君明不说话。

他们中间到底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邢恬又道:“她这个样子,你难道不后悔?如果当年不是你非要带走她,她能一直留在我身边的话,此时只怕已成了正果,入了仙籍,又何必再受这轮回之苦。”

君明沉声道:“你心术不正,与其跟着你做个恶鬼仙,还不如来世上堂堂正正做人。”

邢恬哧的笑起来:“心术不正……你倒说说谁的心术正?玉帝么?你么?”停一停又道,“她如今是做了人,还做了皇后,却背着她的丈夫与别的男人私通,你觉得这就是堂堂正正?”

君明道:“大丈夫立世但求俯仰无愧。”

邢恬大笑起来:“是啊,你是俯仰无愧了,你管别人活得好赖么?”

君明神色益发森然,谁知那周宛如却来怯怯插话:“我,我活得很好……”

邢恬大笑,扇子挑起周宛如的下巴,左右端详一番道:“还是一样的美,真不知你和紫微哪一个更美。”

眼前只觉青影一晃,定睛再看时君明却已离开我的身边,倒在那边厢捏牢邢恬的手腕:“你放尊重些。”

两个男人便面对面僵持到了一处。

先服输的是邢恬。他收了扇子,君明便松开了手。邢恬转而指着我:“救了这一个,还有本事救那一个吗?”

君明冷笑:“你想怎样尽管来试试。”

看到这里,我原本以为他们会打起来,甚至还有一瞬间的念头闪过,我跟敖墨再加君明肯定能打赢邢恬。谁知邢恬竟忽的撩起衣袍下摆,恭恭敬敬朝君明拜下去,口中称道:“东华帝君在上,且听邢恬说完这几句。自古贤王欲成就霸业者,莫不以礼贤下士为先。帝君于我冥府邢家固然无所谓‘士’,更谈不上‘下’,是以邢恬这一拜帝君是无论如何都受得起的。”

君明皱眉:“你要说甚么?直说罢。”

“帝君不喜冗节,那邢恬直说了。”他抬起头,看着君明,“帝君虽深居简出,厌弃俗务,然帝君身为众仙之首,仙阶高,法力大,人脉深远,战功赫赫,放眼天庭文武百官,实无一人能出帝君之右。所以有朝一日若是天下大乱,帝君想必还是玉帝所倚重之栋梁肱股罢。”

“那便怎样?”

“邢恬不敢妄求帝君为我邢家效力,只求帝君网开一面,田园归隐,别再来掺和这些俗事的好。以免他日两军阵前兵戎相见,彼此伤了和气。”

君明凛然道:“你这是公然要造反?”

邢恬悲声道:“旁人说这个话也就罢了,可东华帝君你是亲历亲见的,你说句公道话,邢家人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也算造反吗?”

君明默然,又道:“我知道你们不服气,战争原没有谁对谁错。可是愿赌服输,你们既然打输了,那也怪不得玉帝坐了天庭。”

邢恬笑道:“若不是帝君神勇盖世,以一挡万,一夜之间手刃我三个亲哥哥,我家又怎么会输?玉帝老儿哪来的本事叫我家输?”

我只听得浑身重重一震。

这是真的吗?邢恬的三个哥哥,竟是为君明所杀?这样温文和煦的君明,他真的做过这种事吗?

君明飞快的看我一眼,良久方重重叹道:“过去的事提来作甚。我知道你恨我,我心中有愧,恨我也是应该的。其实我杀孽太重,你便不恨我我也恐难善终,真真不提也罢。”

邢恬摇头道:“不,帝君,我并不恨你。自古成王败寇,你我各司其主,且帝君行事光明磊落,并没有甚么错。所以希望帝君这便归隐了罢,我原是为你打算的。”

君明扬眉道:“好大的口气。归隐不归隐是我的事,你又哪里来的筹码叫我归隐?”

邢恬道:“你刚才也说了,我俩果真交手,我未必就输给了你。邢某虽仗着干戚神剑胜之不武,然战场上原本是只看结果的,帝君你同意这话吗?”

君明点点头。

“再者,帝君你位高权重,偏心慈手软,冥府威胁天庭一日你能活一日,倘若冥府彻底覆灭,玉帝又哪里容得下你?岂不闻飞鸟尽良弓藏?”

我心头又是一动,这一节我竟从未想到。

“所以不如这样罢,”邢恬深深看我一眼,“帝君反正无意江山霸业,不如携此二美退隐世外,终日遨游四海,饮酒作乐,岂非真真的神仙生活?若帝君肯答应,我便将她二人都让给你,我一个都不争,她俩都是你的。”

给我气得,不怒反笑道:“谢谢啊,我不必你来争,你争也争不到。”

邢恬自顾自的笑吟吟看住了我:“是么,紫微?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真的是这样么?”不等我回答又对君明道,“实不相瞒,那玄玉坠子与银链子却是我偶尔拾来,并非紫微私情相赠。只是帝君,她刚才种种异常反应,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到。”

我……我做贼心虚,唰的看向君明。

君明摇摇头:“我确实甚么都没看到。紫微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说怎样那便怎样,我怎会不相信她,却来信你?”

啊,君明……我心中又是酸,又是痛,又是愧,你这样待我,可我……

邢恬慢慢收了笑容:“这么说,帝君是不肯答应的了?”

君明淡淡道:“倪某不才,却也不愿一身事二主。人若负我我无能为力,只是背信弃义这等事倪某却也不屑为之。”

“那好罢,”邢恬便慢慢站起了身,“既如此……”

好邢恬!翻脸竟只在一瞬间工夫里。电石火光间一道白光蓦地从眼前闪过,我急忙侧身避开,一股寒气贴着面颊急逝而去;再细看去时,那寒气原来是一柄细而雪亮的剑,半截剑身已没入我身后立柱之中。

君明与敖墨早已奔至我身边,君明掰过我的脸蛋紧张兮兮的问:“没伤着罢?”

我摆摆手,大怒道:“好你个邢恬!争不到我便要杀我,竟敢……”

然而我们谁都没有猜到他竟敢做甚么。原来偷袭我不过只是调虎离山,将君明调回我身边后却从一旁呆若木鸡的侍卫腰间拔出另一柄剑,一剑便朝周宛如身上刺去。

众人都惊呆了。

周宛如凄厉的尖叫一声,拔腿便跑——那一剑并非没有刺中,只是她的凤袍过分肥大,刺透了袍子却并未伤及她的身体。邢恬立时反应过来,提剑追了过去。君明长身跃起,欺身而上,厉声喝道:“竖子大胆!岂敢行凶伤人!”

那邢恬果真是个沉着镇定的,君明未至,他却已抢先将长剑对准周宛如的后背心掷了出去。

这一剑若是中了,周宛如必死无疑。

很难说是出于一种甚么样念头,我甚至来不及细想,转身便拔下立柱上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抖腕子一挑,周宛如背后的夺命之剑应声掉到了地上。

那边厢君明连同敖墨已与刑天斗到一处,动静越闹越大。我心中焦躁,只求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便压低了声音对那紧抱着仇冉瑟瑟发抖的周宛如喝道:“快,杀了皇帝,杀了仇冉我就放你走。”

周宛如拼命摇头:“陛下待我极好,我不能,不能……”

我恶狠狠的恐吓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周宛如一愣,却笑起来:“不会的,你不会杀我的。你爱那位青袍神仙,可他不叫你杀我。你若杀了我,他虽嘴里不说,心里想必会恨你一辈子,你们神仙的一辈子一定特别长罢。”

天尊!她竟有这番思量!

我嘿嘿冷笑道:“他恨不恨我那是我俩的事,不劳你费心。只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虽不知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有甚么过去,但是叫你活着终究不是甚么好事。”我慢慢举起剑来,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你还记得泽鸾这个人吗……这一剑原是为他讨来……”

我心中再无任何软弱犹豫以及瞻前顾后,在君明惊恐的大喝声“辰辰住手”中,堪堪刺了出去。

“噗!”

灼热的血喷到了我的身上,那么烫。

我慌忙拽掉面纱四下打量——君明眼见拦我不住,又与邢恬恶斗中脱不开身,情急之下竟猛吵我吹一口气,将我的面纱蒙到了眼上,希望周宛如可以借机逃掉脱。

可是这妖孽并没有这样做。

她的心思远比任何人都要活络。那时那刻我和我的剑就在她面前,便是我蒙着眼她也是逃不开的,无论哪里都逃不开。于是她选择了一种更加简单易行且最为有效的躲避方式——一把拉过她身边一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那个人,正是仇冉。

长剑穿胸而过,仇冉当即死去。

我倒也没有特别冲动,只想着恐怕这都是注定的罢,不管怎样做作安排,他却总要死在我的手上。

不不,我并非抱怨。文曲是我弟弟,为了他我受怎样的罪都无所谓。便叫他:“文曲,文曲,醒一醒,我们回家了。”

那正在激斗的三人震惊之下竟也不打了,齐齐围了过来。邢恬叫道:“怎么?你是用这柄干戚剑刺死了仇冉吗?”

我冷道:“怎样?”

“干戚乃远古神器,锋利无双,可劈山裂石,刺灭诸天。若是拿来杀人……”

“怎样?”

“麻烦可大了!”

我只顾跟他说话,所以第一个发现麻烦大了的是熬墨。他带着哭腔叫:“帝君帝君,你快看文曲!”

一见之下,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那仇冉尸身旁边模模糊糊似躺着一个人,又似笼着一团气。虽缥缈朦胧难触,但那副尊容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正是文曲;且左胸同样位置上,一只透明的血窟窿尚自噗噗冒血。</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