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黑暗全年无时无刻得都包围在这里,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环境还是心灵。
狭窄封闭的牢房中飘满充满了屎尿的味道,还有盖车车巨大身形上散发出人的气味。
牢房中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于牢房过道中那盏昏暗的灯泡;霍实经常在昏睡幻觉之中把那盏灯看做成太阳。
没有大自然的日月交替,霍实记不清楚这是自己在狱洞中的多少个日子。而霍实曾经幻想通过狱军送饭的次数和时间来衡量自己在这里的时间,不过计算了一段时候后他发现这也是无用功——狱军完全凭喜好随机送饭。
“霍仔、想什么呢。”霍实的狱友兼好友盖车车问道。
霍实摇了摇头不愿言语。
“程曦最近怎么样?”
“最近在梦境里没有看过她。”
“哦。”
阎罗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看了看苍白瘦弱的阎罗,霍实很是同情他。阎罗这么几年来作为极度危险的重刑犯,一直被锁链锁在墙壁上;在锁链的束缚之下,整个人只能轻微动动脑袋。
想必阎罗会以这个姿势在这里被锁上永生永世吧,不过自己又何尝不会在这里关上一辈子呢?至少,霍实认为革命军在近期没有再度攻打狱洞解救自己的打算。
自己、盖车车、阎罗都被世人遗忘了,在漆黑深暗的狱洞之中,好像从来在世界上存在过一般。
在狱中时间仿若被凝固了一般,霍实时而感觉自己苍老,时而回想过去仿若昨天。
三年零七个月……
这是上一次不知道在多久之前,霍实在梦境中遇见程曦她告诉自己从那一天起到现在所经过的时间。
那一天。
谷芽离开的那一天,也好像昨天。
一想到谷芽霍实心中就被悲痛、不舍、愤怒、恐惧、后悔等各种情绪混杂,而所有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又汇成了愤怒。
愤怒总是能让霍实血脉喷张,他的脑海里不停闪过吴天的样子。
那一天吴天把霍实押解在了戒备所后,直接把事情经过重新包装汇报给了上级。
从最开始霍实的身份就是一名叛党。霍实解救市长女儿李若虚的那一晚,实际是他想强奸李若虚;而狞笑妖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先与狞笑妖进行战斗,这一系列行为让当时的戒备队队长刘洪礼看起来像霍实在拯救李若虚一样。
李若虚对霍实这个救命恩人莫名其妙恨之入骨,自然吴天要什么样子的证词她也乐意去配合。
吴天在报告中继续讲述,在狱洞战争中霍实就是从内接应叛军的人。当天下午霍实从黑劳蚁庄园坐班车回益蜀城,出发时除霍实外车上的人有司机张师傅、李主任、华姐和戒备队员刘洪信。
车刚出发不久,霍实就和其叛军同伴杀死了司机、华姐与刘洪信,李主任苦苦求饶答应回城回报大量的钱财给霍实,霍实才饶过了他一命。
这段供词来源于李主任。
在狱洞战争那晚之后霍实多少对李主任有些愧疚——自己在那晚基本上把他揍得半死。之后霍实也有去看望过李主任,他本以为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然而李主任是一个背叛者。
也许李主任背叛自己是因为受到了戒备队的威胁,毕竟他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背叛了自己,他是背叛者,背叛者必须死,就如同丁海泉一样;自己要砍掉他的脑袋。
在狱洞战争后,城府极深的霍实通过一系列手段又欺骗了刘文瑜,让刘文瑜相信了他是一名真正的英雄。
但到了后来,刘洪礼对狞笑妖那一晚上的证词、证据不断比对,发现了霍实真正的身份;然而霍实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霍实杀死了刘洪礼。
不过幸好的是,刘洪礼在死之前把这一切告诉了副队长吴天,让吴天继承自己的意志拉下霍实这个人面兽心的“英雄”,把他的真面目公告天下,不要让世人以及领导再受蒙骗。
于是、吴队长开始调查霍实,直至追踪到霍实的叛逃,并拿下他……
这件事情爆出让整个益蜀城难以接受,开始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认为这是别有用心的坏人造的谣。
李靖卫市长在下城区当面演讲,发表关于此事自己被蒙骗的道歉声明,以及到后来知道了真相不得不暂时向大家隐瞒以方便戒备队抓捕霍实的情况;这从官方渠道让人民知道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而胖美人李若虚在电视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讲述,让人民的舆论风向开始转变开始同情她,谁不相信这么一个柔弱美人的话呢?
下城区内报纸、电视、广播上持续一个月对此事进行报道,报道的内容基本上分为两部分:第一、这一系列事情的真相,从各方面人士的证词来佐证这一点;第二、霍实从小到大的邻居朋友的采访,几乎清一色的描述霍实在生活中是如何下流龌龊之人,他好赌烂酒、偷鸡摸狗、强奸放火等等,总之就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
仅仅一个月不到,霍实就从一个英雄成了一个穷凶极恶之人;只要有人说谈起霍实,没有人不想像他吐一摊口水。
除了杨老太,杨老太在听到了全城对霍实的评论后,只是哭了又叹气,似乎她早就知道了这么一天。因为她知道愚昧的大众没有分辨事情的大脑,政府通过媒体就像领头羊一样掌握控制着大众的思想,而奇怪的是大众还以为那是自己的思想。
在这一整件事情当中,刘文瑜全程保持沉默,没有公开道歉自己认错了英雄,也没有落井下石实锤霍实,更没有为霍实洗清冤屈。就好像他不知道,也没有接触过霍实一样。
在一个月后,戒备所组织了一场对霍实的公开审判。
跪在广场之中的霍实瘦弱不堪,眼神空洞像失去灵魂一样;而破烂的右脸让他看上去狰狞恐怖,比吃人的恶鬼看上去还要骇人许多。
这幅形象的霍实与民众心中勾勒出的邪恶叛军一模一样,自然再也没有人怀疑霍实不是叛军。
“死!”
“处死他!”
“恶魔、骗子!杀死他!”
群众滔天的骂声呼吁着戒备队为大家铲除这么一个恶魔,好像杀了霍实就能够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起来。
面对全世界的谩骂诅咒霍实也毫不在意,他早就死了,和谷芽一起死了。
不过,戒备所最后宣布,霍实身上有关系着叛军的重要线索,需要审问暂且关押狱洞。
就这样霍实被关在了狱洞深处,这个被世界遗忘的地方……
“吴天、李主任、李若虚、李靖卫……”陷入回忆的霍实不断喃喃念叨着。
“喂、霍仔!又在想什么呢?”盖车车摇了摇霍实,但霍实不为所动。
“哎、真是的,这小子刚来的时候不言不语愣了一两年,后来恢复了心神又不时疯癫颠地自言自语。”
“……”阎罗抬起苍白的脸看了霍实一眼,“他被困扰在仇恨中。”
盖车车不屑地说:“谁不知道啊?不过被关押这暗无天日之中,有谁不是靠仇恨撑下去的?你难道不恨革命军还没有来救我们吗?”
“不恨。”阎罗淡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