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岁月无痕
作者:沙鲲      更新:2020-05-06 03:05      字数:4280

西南角爆炸案彻底葬送了宏明公司的拆迁进程,因为王进也在这次爆炸里重伤了,据医生说,王进的一只眼瞎了,还有一条腿要截肢。

七月底,警察们有了正式的调查结果,李文鸯家里的枪支和爆炸物都是解放前就藏在房屋的暗层里的,当时是为了以防不测,保命用的家伙都用油纸包裹的很好,保存的很细密。解放以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李文鸯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堆要命的东西在家里藏着,直到强拆遭遇了爆炸,他才记起了这些东西。

胡永刚一边给李老爷子喂饭,一边说道:“师父,这次让您受委屈了,等出了院,您去我那儿住吧,我和我老婆给您养老。”

李老爷子笑道:“怎么?他们不抓我坐牢啊?”

胡永刚说道:“炸药是解放前的资本家藏在您那里的,又不是咱们点着的,他们被炸都是活该,就是好些邻居都受伤了……”

老爷子问道:“你师弟呢?”

胡永刚说道:“回去办手续去了,宏明公司按拆迁委员会订的赔偿办法,给剩下的一百多户赔了,我劝了他很久他才答应搬家的。”

李老爷子这才想到自己被炸毁的家,忙问道:“便宜这些混蛋了,我的那些家具都是明清的,他们没说赔我?”

胡永刚激动道:“大奎找他们要说法去了,我想拦也拦不住。”

李老爷子说道:“赶快去把他追回来,以他的性格肯定要惹祸。”

胡永刚愧疚道:“我这腿不灵便,追不上他,我给杨老爷子打电话了,他找了几个徒弟去拦大奎了。”

李老爷子闭着眼说道:“老杨出马我就放心了。”

受爆炸案的影响,郑启明背了锅,受了处分,大庆却被新上任的局长请出了山,负责全市的治安,并分管新华区的工作。

宏明公司这一次损失巨大,不仅要给死去的人善后,还要负责伤者的全部医疗费用,并且在行政干预下,全盘答应了剩余拆迁户的要求。新天地公司的商铺也属于剩余的拆迁户范围,同样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款。

李老爷子在爆炸事件里受了很重的内伤,因为年龄的关系,最终没能熬过零三年的冬天。胡永刚在西北角的家属区大门口贴了讣告,联系了能联系上的老邻居,和李大奎一起,给师父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

大庆和武志学都去了李老爷子的追悼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纺织厂如此多的老人们聚在一起,这些七八十岁的老人们追忆着往日像个侠客一般的李文鸯,讲述着在他身上发生过的动人故事,叹息着磊落一生老大哥、老伙计怎么会有如此劫难。

当人们还在哀痛之中的时候,宏明商业广场在零四年元旦正式营业了,一百万响的鞭炮似乎要将零三年一年的晦气统统炸走一般,肆无忌惮的噼里啪啦乱响着。西南角兰雅居的开工典礼也在这一天举行了,一排排绑着大红花的建筑机械开进了工地,一声声礼炮冲天而起。

拆迁的人们没心思来看自己住过几十年的土地,他们早已搬的各奔东西,唯一期盼的就是回迁楼早日建好,还能和老朋友们继续做邻居。

时间飞逝,岁月无痕。一转眼已是零五年十月一了,刚刚升上大学二年级的张启年来到了新阳,陪着自己的母亲郑丽丽过国庆节了。

郑丽丽将张启年带回家,简单收拾了收拾,兴奋道:“亮亮,走,妈妈带你买衣服去,这么帅的小伙子,不舔点漂亮衣服怎么行。”

张启年火车坐的累了,“妈,你就别操心了,北京什么都有,新阳这么个小地方,能有什么好东西啊?”

郑丽丽想了想说道:“你不是总想看看你二伯公司建的大商场什么样么,我带你去那儿看看吧,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张启年兴奋道:“光听他吹自己的商业广场怎么怎么牛了,我今天也见识见识去。”

郑丽丽说道:“你爸一会儿要是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今天没空,别让他搅合咱们娘俩聚会。”

张启年逗弄母亲道:“行,我知道了,你看看你,都离婚了你还惦记他干什么?”

郑丽丽不高兴道:“你见过你那个狐狸精似的后妈没有?”

张启年编了个瞎话说道:“没见过,我都不怎么和我爸联系。”

郑丽丽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高高兴兴的开车带张启年去了宏明商业广场。

路过西南角工地的时候,张启年不禁说道:“这小区可真够大的,北京都不多见,怎么看着好像停工了似的?”

郑丽丽冷哼道:“那谁知道?这个小区叫兰雅居,也是你二伯公司弄的,他们家大业大的,张嘴闭嘴都是几十个亿的买卖,谁知道整天怎么算计的。”

张启年夸夸其谈道:“地产公司都是靠资本堆积出来的,必须有严密的资本运作……”

郑丽丽一嘴醋意的说道:“你刚上大二,就把自己当大企业家啦?是不是你二伯准备让你毕业以后去他那里接班儿啊?”

张启年郁闷的说道:“我爷爷要我考选调生,我不想走这条路,我想经商,做中国的巴菲特。可是爷爷就是不乐意我这样,他说中国只能有胡雪岩,永远也不可能有巴菲特。”

郑丽丽驶近地下车库,停好车说道:“你说的这俩人你妈我都不认识,我宁可你天天在家玩电脑、打游戏。”

张启年一边走进电梯,一边不屑的说道:“我不爱玩儿游戏,那都是没理想的人干的事儿。”

郑丽丽逗弄儿子道:“那你爱干什么?不会是搞对象吧?”

“现在的女孩子都浮夸的很,有什么好搞的?”张启年刚说完,电梯门打开了,一个偌大的展示厅出现在面前,正中心的展示位上,几款日本和韩国的跑车吸引了很多围观的顾客,大红大紫的颜色配着流线型的外观,线条饱满的车身,似乎让人听到了它们强大的发动机里生出的咆哮,震撼着张启年年轻的心。

郑丽丽看着儿子被跑车吸引而去,小跑着跟上去说道:“你高中毕业的时候不是考了驾照么?平时开过车没有?”

张启年噘着嘴说道:“我爷爷不让我开,说太危险。”

郑丽丽对儿子宠溺道:“你爷爷老顽固一个,别听他的,你要是喜欢,妈给你买一辆。”

张启年兴奋的问道:“真的?”

郑丽丽看着儿子高兴的样子说道:“当然是真的,开跑车的多了,凭什么我儿子不能开?”

张启年说道:“我们同学有一个就开跑车上学,特酷,不过他那是个入门级的,不值钱,才三十多万。”

郑丽丽说道:“你真敢跟你妈开口,三十多万还叫不值钱啊?”

张启年指着展台说道:“你看嘛,这个本田s2000要七十多万,这个日产gtr一百五十多万呢。”

郑丽丽惊叹道:“跑车这么贵啊?”

张启年叹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考选调生了吧?走了这条路,一辈子也别想买得起跑车。”

郑丽丽看儿子伤心,劝道:“这些车太贵,你还是个学生,开出去影响不好。”

张启年说道:“你就哄我吧,我知道你是个大夫,也属于一辈子买不起跑车的那种人,我不怨你,妈妈,看着你冲动的想给我买,我就知足了,你放心,等以后我当了知名企业家,我给你买个一千万的跑车!”

郑丽丽看着懂事的儿子,轻声说道:“傻儿子,妈买得起,但是这个车不能登记你的名字,你懂么?”

张启年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郑丽丽想了想说道:“等你考了选调生,参加了工作就懂了。”郑丽丽说完,向着展台的工作人员走去。

“那个s2000给我来一台。”郑丽丽冲一个服务员说道。

服务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客人,也不砍价,也不咨询,他惊讶的张着嘴道:“啊?”

郑丽丽不高兴道:“啊什么啊?你不是卖车的?”

服务员急忙说道:“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款车吧,这款车……”

郑丽丽打断道:“你们到底卖不卖车?赶紧给个痛快话,要是不卖我就去别的地方买去。”

“对不起,对不起,请问您是转账还是……”

郑丽丽厌烦道:“费那么多话干什么?商业中心没有款台么?你又不是出纳又不是会计的。”

“对不起,对不起,您这边请,我们有一个专门的收款人员,她会给您办理相关手续的。”

郑丽丽留儿子在这里看车,自己一个人去了结款处,见左右无人,她从包里掏出一大摞购物卡,对收银员说道:“先把这些卡刷了,不够我再给你转。”

领着郑丽丽来办手续的服务员目瞪口呆的看着郑丽丽拿出的一摞子购物卡,第一次见识了买车还可以这样操作。他一边给郑丽丽解释所有款项的名目,一边看着收银员快速的刷着卡。

过了不到十分钟,收银员一脸微笑的对郑丽丽说道:“这位女士,钱够了,这里还有六张卡没有刷,请您收好。”

郑丽丽给王坤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给儿子买了辆车,但是需要挂在王坤的公司。等王坤派人来了,帮着办好了手续,郑丽丽拿着车钥匙走到了儿子身边。

郑丽丽一边摇晃着车钥匙一边说道:“这就是你未来的二十岁生日礼物了,先说好,开车不许超速。”

张启年兴奋的亲了妈妈一口说道:“老妈你真好!”

郑丽丽严肃道:“买车的事儿不许跟你爷爷和你爸说,听懂没有?”

张启年兴奋着保证道:“我知道,你放心吧,我肯定保密。”

两母子毫无代沟的玩闹着,似乎要把所有往日的思念统统找回来一般,在商业中心里疯狂的购着物。

将总部搬入了商业中心写字楼的宏明公司里,张宏业和雷铭两人正头疼的四目相对。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上证指数急跌到九九八点,宏明公司的股价跌到了两块多,创下了上市以来的历史最低记录。宏明公司的股权质押已经到了爆仓的极限,面对银行一纸纸催缴款项的来函,两人不得不自掏腰包在二级市场上回购股票,以支撑股价上行。

好容易付出了两个多亿,将股价稳定到了四块多,交易所一纸有关大股东变更的问询函发了过来。

张宏业欲哭无泪道:“陈志强现在有百分之十五点六的股份,是第一大股东?方琦有百分之十五点三的股份,是第二大股东?这怎么可能?陈志强是什么东西?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还有方琦,他又哪来的这么多钱?”

雷铭烦躁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宏业怒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就不信告不倒他俩!”

雷铭用力的抓着头发,痛苦的说道:“没用的,咱们收到问询函了,陈志强和方琦肯定也收到了,他俩只要一回复,咱俩就得让位。”

张宏业一向自诩是个冷静理智的人,此时却一反常态的青筋暴起道:“阴谋!一定是阴谋!”

雷铭说道:“现在要么咱俩继续回购股票,在持股比例上超过他们俩,要么就把现在这个烂摊子直接甩给他们得了,他俩当了大股东又能怎么样?”

张宏业想着现在捉襟见肘的资金链,想着这几年不断的买地、立项、贷款、拆东墙补西墙,不自觉的奸笑道:“你说的也对,大不了咱们把手上的股票全抛了,把股票砸到最低处,让他俩当两个自掘坟墓的大股东!”

雷铭痛苦的说道:“说说气话算了,能不走这一步绝对不能走这一步,公司可是咱俩辛辛苦苦小二十年经营起来的,怎么能就这么割舍了?再说了,现在股价才四块多,咱俩就是全抛了也就值两亿多,这跟这么些年白干有什么区别?”

两人都沉默了,愣愣的静坐着,似乎一下子坠落谷底,再也没了翻身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