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们把核心的制冷部件做成炼金术驱动的，那你这台机器不就是彻底的炼金装置了？”罗杰特拍着桌子大声说。
“不，这样的设计只是利用炼金术阵图作为动力来源，而真正使内部物品冷却的是不断循环的冷冻液。”鲁斯科夫同样寸步不让。
罗杰特顿时火了：“你的意思是我的阵图不重要了？那不如你另请高明吧！”
鲁斯科夫据理力争：“不，我只是说这个装置的设计思路还是冷冻循环系统，但没有否定阵图在其中作为重要一环的意义。”
两人的讨论和争吵越来越激烈，两人脸红耳赤互不相让，但实际的情报交换却一点都没有落下。
“这样的气氛可真不错。”卡尔·肖莱马点点头，面带微笑看着他俩。
然而沉迷讨论设计方案的两人根本没注意到这孩子，在经过一阵白热化的争论之后，鲁斯科夫清了清嗓子。
这是他要做总结的时候习惯的小动作，整台机器的规划图已然在他脑海中悄然成型。
“我一开始的想法是把它做成一个能冰鲜食物的机器，制冷的温度应该至少达到零下，这样才能在炎热的夏天制造出冰块来。”
“所以它必须兼具储存和制冷的功能。”罗杰特点头称是。
“没错，我打算做成箱子的形状，在顶部开盖，而整套循环系统就埋藏在箱体内部，环绕着储存空间，这样能最大化发挥冷却的效果。”
罗杰特听得有些不耐，他虽然跟涅米·查普曼一起制作过一台炼金装置，但这不代表他对工匠这些事很感兴趣，甚至连这些专有名词在鲁伯特语当中的意思都只能听懂五六分。
鲁斯科夫看出罗杰特着急了，强忍着继续介绍自己设计巧妙的情绪，突兀地直入重点说：“你需要做的就是在箱子底部的制冷核心上画一个合适的阵图，保证回流的冷冻液经过那里之后能重新变回冰凉的状态。”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罗杰特拿出墨水笔在纸上比划了几下，问鲁斯科夫说：“阵图要画在哪里？”
“画在这个中转的冷冻核心上啊……等一下，你确定不需要先画个草图之类的东西吗？”
罗杰特顺着鲁斯科夫指的方向就要开始画，这可让新晋的工匠大师吓了一跳。
“哦，你早说啊。”罗杰特一边答应着，一边也没忘了下笔，几秒钟之后他收起墨水笔说：“好了，画完了。”
“这！这么快？！”鲁斯科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一个奇形怪状却闪着淡蓝色光芒的六边形炼成阵确实就在核心的表面。
“这个阵图要怎么启动？”鲁斯科夫也是懂一点炼金术常识的，这要归功于他良好的家庭教育。
“我只要画一个六边形，像这样让它们接触一下……”罗杰特说着把笔悬在半空画了个启动用的六边形，阵图顿时亮了起来，同时它周围的温度开始急剧降低。
没过一会儿，放置冷冻核心的桌子上就落满了一层白霜，接着阵图的效力消耗殆尽，但室内的温度已然逼近冰点。
“这东西……还真猛。”鲁斯科夫吸着鼻涕惊叹道：“现在这是暂停了？”
罗杰特摇摇头：“不，这是阵图的力量耗尽了，要想继续用还需要补上新的才行。”
“啥？这就完事儿了？”鲁斯科夫很不满意地摆着手：“不行不行，你这样我可不能同意啊。”
“我把阵图给你画在纸上，其他的办法你自己去想。”罗杰特毫不在意鲁斯科夫的话，“你可是工匠大师，用一些机械的联动就能解决的事情，还用我劳心费力想出更多的阵图吗？”
“你可真是……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提出建议啊。”鲁斯科夫冷静下来想了想，罗杰特的话虽然听上去无情，但确实是有道理的。
“只要把阵图的模型拆成两块，通过对向的挤压渗出墨水勾画完整的阵图，这样就能随时启动……”
鲁斯科夫仿佛忽然来了灵感，顾不上和罗杰特说话，从旁边抓过几张纸，埋头计算起来。
“啊，大师他又变成这样了，就不能和人道别之后再做这些事吗。”卡尔·肖莱马老气横秋地抱怨着。
罗杰特又是无奈又是好奇，这个鲁伯特公国的工匠大师和他的学徒都是很奇怪的家伙，自己掺合到这种事里真的好吗……
“那么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罗杰特说着就想溜。
“等一下！”卡尔叫住他，颇为急切地问：“罗杰特先生，我有一个请求，很重要的请求。”
“你说吧，我也不保证能帮你。”
“我想学炼金术！”
罗杰特清楚明白地看见，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眼中闪着崇拜和向往的光芒，他觉得这眼神极其熟悉，但又说不清哪里很别扭。
说实话，罗杰特被卡尔·肖莱马看得浑身发毛，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他的手指和牙齿不住地颤抖着。
“你能不能教我炼金术啊，我就想学画阵图，这样就能帮到大师了！”男孩儿的热情让罗杰特开始觉得恐惧了——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炼金术使用者了，可以用炼金术解决不少问题，灵活运用甚至还能让他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但当老师，或者说把炼金术教给从未学过的人，仍然是罗杰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果说罗杰特在去奥斯维辛学院之前遇到卡尔的话，那么他说不定真的会答应下来，并且按照鲍利舅舅教自己的过程一步步帮助卡尔学会这套快速画法。
不过现在的他是在学院度过一学期的罗杰特了，随着见识的增加，自我怀疑的情绪在心底慢慢生根发芽。
我真的理解了那些纷繁复杂的炼金术知识吗？答案是否定的。
我真的明白人们开发出炼金术的初衷是什么吗？答案是否定的。
我真的懂得阵图当中的每一部分究竟为何要那样设计，又为什么能产生各种各样的效果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罗杰特必须承认，他还只是个学徒，算不上是在自己的学术领域拥有一席之地的炼金术师。
“对不起，我教不了你。”罗杰特喃喃道：“我只是个学徒罢了，到这里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抱歉啊。”
“才没有呢，罗杰特哥哥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啊。”卡尔只是小小地失望了一下，转而鼓励他说：“要不是你，鲁斯科夫大师还不知道要发愁多久。”
“是啊，现在设计图的草稿就做出来了，真是多亏了你帮我。”鲁斯科夫也抬起头，微笑着说道。
“是吗。”少年在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阴冷潮湿的气候带来的悲观情绪，这时仅仅得到一些缓解，“那就好。”
走出工坊，异国的雪片落在脸上，罗杰特察觉到了一种疏离感。
在纳尔彻斯塔德，那个以炼金术起家的共和国当中，炼金术的发展都还处于一种困兽在笼的状态，要想把它普及到全世界，用异国的语言发扬光大，又该是多艰难的一件事呢？
难道说，仅仅让更多的人接触和使用炼金术，而不必通过大量的学习成为炼金术师，就真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少年不知道答案，他隐隐觉得，这或许会是他即将为之献出毕生心血的宏图伟业——让炼金术真正走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