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安娜贝尔城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战乱边境地区的人们，或许早就对波云诡谲的政治状况有了预防的心理准备。

曾经有一位著名的思想家说过，“我在我的字典里定义过政治：煽动，阴谋，操纵，推脱，贪赃枉法，蛊惑人心，还是留给各位皇帝陛下和领主大人来操心好了。”

当人民还在为如何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殚精竭虑时，他们不会去想自己生活的环境中是否具有太多的政治因素，如果这些权力斗争能让生活变好，那么他们或许还会支持这种无意义的内耗。

大多数情况下，即便掌权的政治家们在利用政治手腕掩盖消息，最终也会有些许的信息被旁敲侧击地透露给公众，人们似乎也对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无可奈何了。

因而在安娜贝尔要塞，除去萨格辛联邦展开全面进攻算得上是值得人们紧张的大事件之外，区区一个镇守将军遇害，其中隐含着什么阴谋，又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不过，比洛翁还是看得出街上的气氛有些冷清，行人的表情也有些阴郁。

“大家看起来是在担忧什么事，可我觉得他们不在乎卡诺将军遇刺的事情。”

比洛翁的疑惑，正中了海森堡中校的下怀，他这些天在料理将军后事的间歇，也试着缓和要塞内部的紧张情绪，为此调查的民意正好派上了用场。

“是这样的，人们最害怕的还是将军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中校叹了口气，他既没能封锁住将军去世的消息，也没有稳定军队内部的情况。

如今，他能做的只是把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尽可能交代给邓肯·比洛翁，既然他才是卡诺将军指名的接班人，那么作为将军一向信任的助手，海森堡中校也要尽心辅佐新的将军才是。

“在担心萨格辛联邦趁机进犯啊……那中校，消息现在都传出去了吗？”

比洛翁说的是，消息是否传到了萨格辛人的耳朵里，这一前提下，他根本就没打算过问消息在军队内部封锁的可能性。

这倒不是新任的代理将军不相信海森堡中校和其他同僚的能力，只是安娜贝尔的常住居民太过了解军队的作息了，就像蜜蜂熟悉花丛的情况一样，一旦哪里出了问题，这些平民不需要太在意，都能发现端倪。

“您该不会以为这座要塞里，一个萨格辛人的间谍都没有吧？”海森堡中校苦笑两声，继而无奈地说：“签了保护协议，划出了安娜贝尔缓冲区，也就不能随便把拥有合法入境申请的萨格辛公民赶出去。”

比洛翁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追问道：“你是说军部早就掌握了潜伏的间谍，可是没办法把他们排除出去？”

海森堡中校点点头，眼看两人已经进了要塞大门，他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要是让这位临危受命的代理将军看到现在军部的惨状，恐怕就算是他这个儒雅的年轻人，也不免会怒发冲冠吧。

然而比洛翁看到海森堡的表情不对，就知道军部现在必然是一团乱麻，这些人看懂事态的本事不行，争权夺利的时候反而比加布里尔都要积极。

奈何根据纳尔彻斯塔德共和国的规定，将军的正式任免只能由炼金术管理委员会做出裁决，像比洛翁这样的代理将军，则需要当时还在任期内的将军本人提供书面的文件，才能算有效的证明。

如此一来，军部的那些蠢货傻瓜们在争什么，也是一个值得商榷的有趣问题。

但比洛翁此时还不着急揭开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先对随行的副官和士兵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一路上辛苦了，今天给你们放个假。”

等加布里尔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比洛翁和海森堡两人的时候，代理将军微微一笑，伸出手示意道：“中校，请带路吧。”

“您要去哪儿，不先到办公室看看吗？”

“不，先去资料室，我要看看究竟在我们眼皮底下藏了多少个萨格辛间谍。”

看到邓肯·比洛翁的这股气势，海森堡中校也跟着笑了起来：“恐怕您要看上一阵子了。”

比洛翁和海森堡去资料室的这会儿，有另一个人敲开了军部的大门。

加布里尔·钱德勒，他从刚才得知比洛翁中校直接升为代理将军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队伍后面，但他的心中绝非毫无波澜。

火车上两人的那番对话，在加布里尔看来并非是坏事，即便他当时几次顶撞了身为中校的邓肯，可两人交谈最后的结果却是互相赏识的。

加布里尔从来都不惮于做出格的事，如果不按常理出牌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利益，那显然就该那样去做。

火车上的比洛翁在发愁的恰恰是晋升无望的事，而加布里尔相信自己当时的一番话能够给他提供不少的帮助，这就证明了作为副官的加布里尔是有价值的。

同时，加布里尔也很清楚邓肯·比洛翁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天赋让他的前途一帆风顺，而他的普通的出身又让他勤奋而谦逊，往往也是不会顾忌部下的私人品格如何，而会更关注他们的作用。

思量一番之后，加布里尔乐观地认为，自己显然还能在比洛翁代理将军的任期内拥有一席之地，借此从中校的副官升格为将军的副官都并非不可能的事。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敲开军部大门，琢磨着要先找哪些人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态度。

眼前的景象，却宛如地狱一般。

这个“地狱”倒不是像宗教典籍中描绘的那般炙热混沌，也没有骗取灵魂的魔鬼，但加布里尔一时间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这般混乱喧杂的场面——

原本庄严肃穆的大厅里，汤姆和杰瑞两位上校正吵得不可开交，他俩的忠实拥簇也分成两队一字排开，在军部门口公然对骂。

汤姆说杰瑞的办事效率太低，在任上十几年连自己副官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杰瑞说汤姆的生活作风太差，在任上十几年连自己的副官都敢下手；

汤姆的副官说你这样没道理，我和汤姆是真心相爱的；

杰瑞的副官说你说的也不对，我本身就有二三十个名字，上校叫哪个我都能答应。

加布里尔饶有兴致地听着，把这两位上校和他们下属的丑事一件件记在心里，笑眯眯地点着头。

看到这两个对比洛翁的地位最有威胁的家伙率先内斗，他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如此一来，只要把两位上校搞倒，自己就会成为协助邓肯稳定地位的功臣。

这笔买卖，稳赚不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