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那两个女孩儿却是一动不动,不知所措的模样。
几个老人道:“却不知这两个丫头该如何过活?”这话便是问着王春了。
王春挠了挠头,走过去,问那两个女孩儿:“你二人叫何名字?”
两人小声道“大丫”、“二丫”。
这便是连正经名字都没有了,楚岚听了,心中叹息,想起自己这个身子原主儿的遭遇,也是一模一样,心中生了一点恻隐,道:“不如由族长做主,将这家的家俬清点出来,给她二人保管,如何?”
王春一听这话有理,于是道:“来几个后生,咱们将这些瓦砾搬开,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当面交给这两个女孩儿。”
他招呼了几个男人,去搬砖搬瓦,此时天也亮了许多,大家一齐动手,很快就将瓦砾清到了空地上,露出屋子里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家具。
突然,一个人惊呼:“哎哟,这是什么?”
众人齐齐去看,只见塌了的屋梁上,一窝蚂蚁般的东西正围着一个拇指粗的肉虫爬来爬去,
有那认识的惊叫:“这可是白蚁?”
楚岚过去一看,发现正是白蚁,那肉虫便是白蚁的蚁后,这一窝白蚁早早的蛀空了房梁,再加上刮风下雨,倒塌是迟早的事情。
旁边人也悟出来了,纷纷道:“如此说来,却是这家人不走运了,谁知道这房梁里竟有这等蛀虫咧?”
还有人道:“那芸娘走了狗屎运,不然便一齐死了,倒也干净。”
众人边说,边在废墟上翻检,除了找出一堆借债的借据之外,只找到了十几枚铜钱。有好事的翻了翻借条,只见是驴打滚的高利,纷纷惊讶起来。
王春叹道:“那男主人好生豪爽,我还道他是个富家子,没想到竟是个花架子,这许多的利钱却如何开销?利滚利的,总有个几十两了。”又看向那两姊妹,把那十几枚铜钱给了她们,又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锭碎银,道:“这些银钱拿着,不拘厚薄,买个棺材给爹娘收敛了,也就是你们的一片孝心了。”
那两个女孩儿忙接过,就要给王春磕头。
王春忙扶起来,又对着众人扬声道:“这两个女孩儿委实可怜,大家乡亲一场,多少给点,也是咱们村里的仁厚了!”
一听族长发话,众人不论是否情愿,多多少少给了一些,或有没带银子的,也回去拿了些。
楚岚出来的匆忙,只在头上插了根素银荷花簪,还是天香楼里眉儿相赠的。
她走过去,拔下簪子,拉过那大些的女孩儿的手,将簪子放到她手上,道:“你是姐姐,要照顾好妹妹。”
那女孩眼圈红了,点点头。
楚岚又小声道:“那些放利钱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速速料理丧事,赶紧走。”
她一惊,脸也白了,嘴唇也抖了。
楚岚拍了拍她的手臂,又摸了摸那小些女孩儿的脸蛋,便走了。
应雪泥与楚岚回去后,已是日上树梢,两人草草的吃了点东西。应雪泥问楚岚道:“阿岚,你猜那窝白蚁,是凑巧长出来的,还是被那芸娘放的?”
楚岚叹了一口气,道:“你看见那汉子打老婆的模样吗?我倒想起芸娘了。”
应雪泥道:“阿岚与我想到一块去了。不过如今芸娘也不知所踪,却是死无对证,便是官府来查,也是白忙。”
这事便这么过去了。一场大雨,将地里的草木灰冲进了田里,楚岚在地里转了转,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浸种。
应雪泥是个门外汉,只能打打下手,烧了一锅水。
楚岚拿出几个粗瓷大碗,然后倒入热水,用手试了试,微微觉得有些烫手,便把种子倒了进去,泡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掺上冷水,再试了试温度,觉得微微有些冷了,便对应雪泥道:“你且注意着这个碗,冷了便掺些热的。”
应雪泥试了试,点点头,问道:“这却是为何?”
楚岚道:“除了种子表面的虫卵病菌,还有就是催它快些发芽。”
“病菌?这是何物?”
楚岚这才意识到这话说的深奥了,这年头还没有病菌的概念呢,于是含糊道:“与虫卵差不多就是了。”
应雪泥将信将疑:“是吗?”
“嗯嗯。”楚岚道,然后去田里,按照种子直径大小的两到三倍,用小木棍戳出一排排的播种孔。
回屋里一看,应雪泥守着那几碗种子,眉头紧锁,似乎要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她笑了笑,去厨房做饭。
应雪泥添了十来道热水之后,楚岚把饭做好了,蒸了一碟腊鸭,炒了一盘菜心,还煮了一大碗肉皮杂烩,浓油赤酱,十分鲜香。
两人用了午饭,楚岚见那种子也泡了一两个时辰了,便滤了热水,拿到外头,播进土里,薄薄的盖上一层土,又洒了一层草木灰。
忙完这些,已过了晌午。
她用冰凉凉的井水洗了脸,对应雪泥道:“我却乏了,先午睡一会,等我起来,咱们就去看地。”
应雪泥点点头,道:“我也去休息了。”
两人各自回房,应雪泥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见上午出事那户人家的两个女孩儿一人背着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的往外头走。
心知这是去避祸去了,想起楚岚与她们似乎说了什么。
不由得笑了笑,心想,这妮子倒是聪明,仿佛人间险恶尽在眼底,世故而不世俗,实在难得。
只可惜自家脂粉堆里养出来的本事对她却是无用。
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水滴石穿那一日。
他胡乱想着,也睡了去。
谁知这一睡,便睡到了黄昏时分,两人起来面面相觑,都想说对方怎的不叫自己。
应雪泥见外头还不算太晚,对楚岚道:“横竖无事,咱们去沙田看看,早去早回吧。”
楚岚点头同意,两人走出宅子,往地契上标注的方向走去。
村里的田地都集中在后山脚下,楚岚略微瞧了一瞧,发现所谓水田、土田、沙田,其实就是按照距离渭河的位置来划分的。
那沙田估计也是河流改道留下来的,不过与鲶鱼村不一样,鲶鱼村的土虽是盐土,但好歹地势低,估计当年河床改道的时候,留了不少淤泥混杂,蜡烛蒿这种耐盐植物还能长。
这天宝村地势颇高,沙田里头是七分沙,二分土,还有一分是沙里原有的贝壳碎石,偶尔生些个草,还是成不了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