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吃的差不多了,芸娘的兄长似乎已然酩酊大醉,他老婆过去搀扶了一把,他却发起酒疯来,一个窝心脚,将那妇人踹的爬不起来,他又从地上捡了一根竹枝子,对着她的背刷刷的抽了起来。
那妇人只管叫唤,却是躲都不敢躲。
众人皆被这一幕惊呆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过去拉架。
芸娘的兄长反而愈发的装起疯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你这贱坯子,你也敢学那小贱人,不服老子使唤!”
几个男人上前,才把他拖住,他顺势一倒,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几个女人扶起他娘子,宽慰了一番,那妇人被打了一顿,落了几滴泪,招呼两个女儿把自家男人拖进屋子。
一场酒席,就这么不欢而散。
回了小院,楚岚道:“那芸娘兄长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应雪泥笑了笑,道:“一个旁支过继的地痞无赖罢了。”
“旁支过继?王春说的竟是真的?”她开始也听到了应雪泥和王春的对话,只是不知真假。
应雪泥喝了酒,有些醉意,话也多了点,道:“那小子几杯黄汤下肚,什么都说了,你们女客坐的远,没听到也好,粗鄙之语,没的污了耳朵。”
楚岚心中好奇,催促应雪泥快说。
应雪泥只得挑挑拣拣,把听到的污言秽语去了,道:“那芸娘父母膝下只有她一个独女,族里做主,过继这人到她家顶门立户,按宗族规矩,该是这个便宜兄长得大部分家产,芸娘的父母不依,只给了他一间屋子,大部分财帛都在芸娘的嫁妆单子上,他十分不忿,说什么抛爹弃娘还一分没捞着,亏他说得出。”
楚岚听了这话,想起那妇人来芸娘家中闹事时的话,倒是与应雪泥说的对了上来,叹道:“芸娘离了此处也是好事,只可惜了那宅子,怎不干脆卖了?”
“谁知道呢,没准也留了一手。”应雪泥随口道,酒劲上涌,慢悠悠的回房里睡去了。
楚岚看了看天色,见天上云朵多了起来,遮蔽了阳光,似乎要下雨了。
她心中暗喜,若是下雨,正好将地里的草木灰冲进泥里,倒也省事,随即将晒在屋檐下头的衣裳往里挪了挪,自回房睡午觉去了。
到了下午,楚岚起来了,发现应雪泥也醒了,坐在堂屋里,面前摆了一个茶壶,正慢条斯理的喝薄荷茶,自从上次请唐前燕他们吃饭,饮了薄荷茶之后,应公子对这茶就念念不忘,她便采了一些,放在窗台上晒干,用个带盖子的瓷碗儿装好,权当茶叶了。
没事饮上两杯,倒觉得十分清爽。
楚岚走过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看着堂屋外头落了蒙蒙的雨丝儿。
应雪泥道:“本想下午与你去那沙地看看,天公不作美,只好改日了。”
楚岚并不急,道:“也可,总之不论那地糟糕成什么样子,都不算亏了。”
应雪泥笑道:“你倒是想得开,不知阿岚准备怎么料理这地啊?”
“能种便种,不能种,也荒不了。”楚岚笑了笑,见雨要下大了,把屋檐下半干的衣裳收了进来,在屋子的门框和房柱上牵了绳子,挂了起来。
因下雨不好出门,两人便在屋子里闲聊了一会,天快黑时,楚岚点了油灯,去做了一碗面片汤。
他们中午吃了许多,晚上随便吃了点,应付过去,随后便各自回房。
雨,却越下越大了,隐隐约约有闪电划过长空,随后又是轰隆隆的炸雷声。
天快亮了,雨还没停,楚岚翻了个身,梦见末世之时的一些画面,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追着她,她抱着一包物资,越跑越慢,突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噗通一声栽在地上。
那几个男人笑的流里流气,包抄过来,她的心越跳越快。
其中一个向她扑过来,她闭上了眼,却感觉被温热的液体洒了一脸。
再一睁开眼睛,那些人全都死了,死的极为凄惨,有人背着光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来!
她猛的睁开眼睛,看见眼前是黑黢黢的屋顶,才知这是一场梦魇。她心有余悸的起了身,摸索到厨房找水喝。
刚一出房门,只听一阵沉闷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不像炸雷,也不知是什么声音。
楚岚一惊,推开房门,站在屋檐下,只见外头暴雨如柱,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开门的声音惊动了应雪泥,他也起来了,披了一件衣裳出来,道:“阿岚?怎么了?”
“没什么,听到了些奇怪的声音,可能是炸雷吧。”她说。
应雪泥的目光透过深沉的夜幕,道:“睡吧。”
楚岚点点头,回了房。
还没睡多久,只听村里到处都是凌乱的脚步声,她起身穿了衣裳,推门一看,只见雨小了许多,天才刚刚亮,门前的路上,几个村民跑的飞快。
应雪泥也被吵醒,起身出来,他看见一个略面熟的村民跑过去,便问了一句:“这位兄弟,何事如此匆忙?”
那人边跑边道:“村里新搬来的那户人家,房子塌了,族长张罗大家去救人咧!”
楚岚心中一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芸娘那宅子是实打实的木梁砖瓦房,砸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应雪泥沉默了半晌,道:“够狠!”
楚岚看向他,道:“你的意思是?”
“她到底是留了一手,”应雪泥淡淡道:“阿岚可要去看看?”
“这是自然。”
此时,雨也停的差不多了,两人家中也没雨具,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去那户人家处查看。
到了那小院,只见那宅子塌了一半,众人站在一旁叽叽喳喳,院子里的凤尾竹下躺着两具尸首,用一张床单盖着。
两个女孩儿浑身湿透,站在一旁,眼神麻木而空洞。
王春搓着手,也站在旁边,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见了应雪泥和楚岚,他忙走过来打招呼。
应雪泥道:“王大哥,这是怎回事?”
王春愁眉苦脸道:“也不知冲撞了哪路神仙,他们才住进来,竟碰上这等祸事,果然那芸娘不是好东西!沾上关系便要倒霉的!”
楚岚道:“这好好的,房子如何会塌?”
王春摇头,道:“我也不知,塌下来的正好是那对夫妻的房间,他家女儿倒是逃过了一劫,四处呼救,我也才知道竟有这等事儿。到底来晚了一步,那俩夫妻刨出来时便已断了气了。”
这户人家只剩下两个小女孩儿,虽是外姓,也需王春这个村长来料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