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牢狱里,章绘披头散发身穿囚服背对着墙壁,他脸色枯黄,
却也是一动不动。
看起来似好生狼狈——与那光鲜亮丽的模样,相去甚远。
“欸,起来吃饭了。”外头有人喝了一句,一碗糟糠便顺着门下一个小洞递了进来。
此牢里,为防章绘还有生路,被皇帝下令裹以铜墙铁壁,唯门离地半尺开个小洞,以此可将每顿饭食递进。
章绘冷冷抬头,并未拿起饭食吃饭,反而是冷冷看着那碗已经凉了的糟糠之物。
却没像前几日那般,伸手将它打翻,
——三日前,他将狱卒递来馊了的饭菜打掉,
已有三日狱卒没送饭来了。
他似鼓足了勇气,才拿起那碗得来不易的糟糠。
其实,这糟糠凉了且未曾煮熟,
较于吃惯大鱼大肉的章绘而言,乃是难吃至极。
——穷人无所吃食,也会选择糟糠充饥,
这章氏一族破坏理法——间接害了多少只能吃糟糠度日的穷人,便不得而知了,
也是因果报应。
——
不过三日,大理寺与刑部提人审问。
乃是御史大理寺与刑部三司会审——
皇帝旁听。
审章绘章氏一族之案,
当庭宣——
罪人章氏,罪行滔天,拟定二百一十三项罪名,
以律法而言之,撤绘之爵位,当庭杖一百二十三下,容秋后问斩。
其子因涉贪赃杀人,强抢民女,故判其庭杖六十,同秋后问斩。
其妻纵容其子,因视为同犯,同杖四十,且因虐待庶子,此与流放边疆,即日起不得有误…
若干罪名,皆是差不离,
章氏嫡出一脉,皆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而余下的,成年男子流放充壮丁,女子入教坊,
幼年男子入奴籍,幼年女子入掖庭。
——章氏男子永世不得为官,女子不得为妃。
庞然一族,倒尽。
——事情发展得格外顺利,
因这皇帝手上有着一致神秘的军队,这章氏余党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回神时,已是为时已晚,
毕竟连他们自己也不成气候了。
四月底,皇帝广开科举,大招学子。
监考者乃为一蒙面官员与后世被称为玉面丞相的辰子望。
辰子望与那吏部郎中监考极其严厉,
且审卷者乃为素来刚正不阿的南游南太傅,
其与铁面无私的毕应之毕国公同审。
时顺也,殿选了三位鼎甲。
入朝为官。
余选五位时任京城官员——京兆府尹,京都尉与在京主簿不等。
七月盛行终是落下帷幕。
……
皇帝李朝阳坐于书案后,夏功走了进来。
“陛下。”夏功行礼。
李朝阳合起奏折,道,“如何?”
夏功禀报,“回陛下的话,如您所料,武国君的确整顿朝廷,”他低头,“动作迅速利落。”
李朝阳蹙眉问,“那陈先允等人如何?”
“皆在秦州。”夏功答。
李朝阳又问,“陈居安呢?”
“还在新义庄。”夏功回。
“当真?”
“回陛下,自然是真,”他顿了一下,“臣携影卫埋伏数日,见他进去新义庄三次。”
李朝阳放心了——陈氏好歹没与魏武勾结。
——谅他如何,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不信,一个毫无根基的新帝能迅速清除一个盘根错节的世家。
……
皇后陈鸳淑坐于内殿,她肚子微隆起,
春绘小心翼翼地给她挽发。
“娘娘,郑贵人与德夫人到了。”外头的宫女通报。
陈鸳淑道,知了。
——德夫人西卫公主,于上月晋封。
而郑贵人乃那郑氏的姐妹,被郑氏家族做为处死郑氏的交换条件而入的宫。
——毕竟给皇帝戴绿帽子,也非什么好事,一个不小心还得满门抄斩,
但郑氏也京城大族,为顾忌二方颜面,
这小郑氏便入宫来了。
而那给皇帝戴绿帽的郑氏,便悄无声息地死在宫里。
她生的公主未满月也过继给了魏轩朗的幼弟——只有十五岁的林王,
而其母早已处死了——这孩子刚出生三日。
——
皇后穿着打扮低调不失雅致,挺着大肚子,便是出去了,
此,皇后接受众妃请安,偏殿人员到齐。
——林氏与郑氏皆因章氏一族而一死一囚冷宫,
现下,后宫也剩皇后陈鸳淑,德夫人西栗,郑贵人郑筠,修容贺氏,美人高氏。
人员简单明了,
——其实受宠有子的也就陈鸳淑一人罢了,
至于郑氏早已成了宫中的一个禁语。
“拜见皇后殿下。”殿内,众人行礼。
陈鸳淑坐于主位,道,“免礼,起罢。”
众人起身,皇后道,“赐座。”
偏殿较于华丽的主殿,较为素雅有些,但不失精致,
便如那皇后本人一般。
——众妃嫔需每日向皇后听此训诫,辰时至,不得有误,
此乃皇后的特权——训诫嫔妃,且也非每个嫔妃皆可去,
比如四品美人高氏便未至——因其没资格前往皇后宫中听从训诫,
三品极其以上才算有资格。
——
说起皇后立此训诫,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还是如往日一般,说几句,便欲打发她们走人。
忽,贺氏道,“皇后殿下,妾有事欲请示。”
皇后言,“讲。”
——贺氏所求非何事,不过是因她寝殿里昨夜与前夜里不知流水,乃从屋顶流下,
且早晨醒来不知为何没了,也不见水迹,
但一想到此殿原先住的是枉死的太祖的贤夫人,
她便害怕了。
侍候她的人统共也才十人,爬不上屋顶看,
因此特来禀报皇后。
陈鸳淑蹙眉,后对春绘道,“让六尚的人去看看。”
春绘应,“是。”
贺氏道,“谢皇后殿下。”
皇后才让众人告退,
众人退。
——
皇后也是与人为善,从不恃宠而骄,
时得宫中人人皆交口赞誉。
——
时乃皇后孕八月有余,晨起训诫已是改为三日一次,
皇帝也常是伴着她,
怕她忽有不便。
陈鸳淑挺着大肚子,与内殿挪步向外,
冬梅忙是搀扶,“小姐小心。”
陈鸳淑摆摆手,道是,“无碍。”
——毕竟是过来人,有经验。
冬梅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陈鸳淑知她…
“你就放心好了,没事的。”她微微一笑。
冬梅叹气,“奴婢听人说生子犹如过鬼…”
话未完,便被一旁的春绘训斥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你胡说些什么。”
——冬梅也是担心得糊涂了,
忙是跪行大礼,“娘娘恕罪。”
陈鸳淑知,她乃是担心自己罢了,“好了,无罪无罪,你且起罢。”
她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是。”冬梅忙是附和。
——愿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