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惠拉自沙漠走出,已行走数月余。
途经塞北寒霜与大漠孤烟还有江南水景,
才抵达令人向往,繁华得让人流连忘返的京城。
——惠拉,于她族语中,是美丽动人聪慧伶俐的意思。
那年她十一岁,偷偷爬上舅舅的骆驼车,随他到繁华的大厉。
此乃她第一次来此,美丽而让她充满遗憾的国度——
发现她时,车队已快出沙漠了。
她缩在车队末尾二日,啃着干粮,喝着羊皮袋里的水度过。
舅舅无奈。
——
“惠拉,你怎么在此?”叶赫蹲下身子,十分无奈。
彼时还是黄毛丫头的惠拉道,“我想去大厉。”
她…想去看大人口中昌盛繁华的大厉。
她有着强烈的好奇感。
叶赫头疼至极,但却不能将宝贝的外甥女如何。
“将军,这…”手下犹豫问。
“罢了,都到这了,”他道,“就带王姬一齐上路。”他对手下如此说。
——往前百里渺无人烟,往后百里也不见人影,罢了。
“是。”手下忙去安排。
叶赫低下身子,与月惠拉平视,“惠拉,现,我只能带你上路了,”
顿了一下,“这一路很苦,你也得受着,明白么?”
王姬月惠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满心欢喜与期待着接下来的路途,
彼时的她向往着那有着辽阔的国土的国家——大厉,
这个日后为她带来后半生荣华富贵与未尽苦楚的国家。
——
月惠拉的自尊心十分强大,但她也觉苦不堪言——
来大厉的途中的确辛苦,
但有言在先,她不喊苦,
只是又累又饿,她有些受不住,
但却不敢说。
因此,每到一个地方,她便是拼命学习当地的语言,
以作消遣。
舅舅甚至于夸她,乃一语言天才。
她虽说是身体不适,但也得意至极。
因此,她忘乎其形了…
——他们走了整整一年,才至大厉京城。
“舅舅,快看,那是酒家,好好看。”她指着靓丽的酒楼。
那酒楼人来人往,坐落于繁华的坊间。
“别乱指。”叶赫入了京城,倒是显得格外谨慎,
与月惠拉的愈发好奇形成对比。
“哦。”月惠拉道了句,却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
有人于坊间表演杂技。
她看直了眼,“惠拉,这边走。”
——乃是舅舅拖走了她。
她喜欢这繁华世界。
舅舅要在京城逗留数日。
月惠拉学会了偷溜出门,且从未被逮到过,
——
她十分雀跃。
这日,她走在京城大街。
——还是独自偷溜出来。
不知不觉,行至一处偏僻人烟罕至处。
她不知此乃何地…
“小姑娘,你怎在此?”有个声音唤她,略带粗壮之意。
她抬头,那人看了她一眼,对她道:“你是番女?”
他穿着素衣,却带鲜红的发带…
眼下有一颗泪痣。
她不知番女为何物,只能是点点头。
“你为何在此?家人呢?”那人语速很快,她勉强辨认,
磕磕绊绊应道,“我家…舅舅在云途客栈。”
“哦,”那人似恍然大悟,“云途客栈的小客人。”
那人微微一笑,似温雅至极,“我带你去,如何?”
她似被蛊惑,看着那人的笑意点点头。
干燥而带着茧子的大手牵上她微微出汗的小手。
“您,您叫,什么名字?”她结结巴巴问,
——她的心跳得极快。
那人放开她的手,深鞠一礼,“小生陈…何子安。”
彼时,他是翩翩公子。
……
再至大厉时,她年方十八,
是为,她楼方(国名)美人。
此次而来,浩浩荡荡。
她被父王送予大厉皇帝,以寻求百年和平而来。
“王姬,前面便是大厉京城了。”婢女通报。
“嗯。”彼时的她盛装打扮,轻纱面拢。
——这里,她来过,曾想与那人如此般,她心动过…
——何子安…她念了许久的名。
“王姬,您说大厉皇帝是什么样子的?”婢女巴巴问。
“不知。”她看着某一处微微出神。
——她曾心心念念那人六年之久,因那人而迷恋上了此,
她…
——
“微臣禁卫军统领陈燕羽率军,拜见王姬殿下。”
整齐划一地行礼。
特领礼部与禁卫军众人在城门等待的,乃是接引使。
月惠拉微微一愣,隔着重重珠帘,愣住了。
这声音…
——是那人,是他。
心中猛地一动,可,陈燕羽…
她被婢女提醒一句,“王姬。”
“将军,不必多礼。”她拾起多年未用的语言。
隔着珠帘,望着他数年而过略感雄壮的身子——
于她族中,越是粗壮的男子,便象征着武艺更为高强,在族里便越受人喜爱。
她的喜恶难免受到影响。
“将军。”下马车时,她向那人脉脉含情地别一礼。
——但,好在,她还是没忘,她此行目的。
“王姬有礼了。”那人回礼。
她有着自己的使命,
向来不过是有缘无分。
她终成了皇帝的才人,与那将军终是无缘无份,
皇帝很喜欢她,
她,被囚于后宫,出不去,也进不来…
——
听闻皇后是那人的妹妹…
“妾身拜见皇后殿下。”她常来皇后处,
偶,还向皇帝说起皇后的贤惠…
但皇帝…
“起罢。”皇后一脸淡然。
“谢殿下。”她起身。
皇后为人和善,常是大度贤惠模样,
她坐于下首,乃是一脸清冷听她讲话。
一如既往,
她看着皇后,尝试寻着,皇后与那人相似处…
耳朵那点尖像,轮廓相似,还有…眼睛也相似。
——
这一年,她生二女,尚怀,大厉皇帝颇为喜悦。
那年,皇后失了宠,因顶撞皇帝禁了足。
她欲是劝慰,但苦于李氏兴风作浪,
只能暗暗自外边透露消息——帝非愿意废后。
陈氏一族很是积极,
皇后被解了禁令——
“皇后殿下到——”
她生了第三女,皇后解了足便过来看她。
她示意下人将她扶起,
皇后步入里屋,“不必多礼。”
时过几月,皇后消瘦了许多。
二人相识而言,
“皇后殿下…”她欲言泪先下。
“莫哭,月子里不可言哭,不然会苦一世。”
皇后与那人般,待她极好…
她心中有着极大的感触,她虽说是外表冷如霜,但也…
可惜了,岁月向来不曾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