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有三公子,长得俊俏,
陈先允有三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
——此乃京城上流圈子皆知的。
往往,皆会自动忽略且屏蔽掉陈居然此人。
而他纵然本是无感,也渐变成习惯。
——看,那人便是得不到陈家承认的庶子。
曾是有人议论,但碍于何家,不敢胡言。
——呵,说来莫不是还得感谢何氏?
非也。
他恨何氏一族,乃至于到憎恨世族,
憎恨执政者…
恨不能推翻此等法度…
他发誓…
不死不休。
……
长兴十二年,冬。
这一年很冷。
冷得要命。
他无路可去,不想回去便见其乐融融而他融不进去的场景,
故而他走于寥寥数人的街上。
天寒地冻,他选择走入一家酒楼。
酒楼也因寒冷而稀稀疏疏,几乎无人来此。
他的踏入倒是令店小二高兴——
这一日也非白开,居然有三位客人造访。
“客官,里面请。”店小二热情,即使只是面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陈居然面无表情地随他走,却见里头还有一桌人,也是两个少年,衣着也算非凡物。
想来,是哪个贵人的公子出来走走。
唉,同人不同命。
陈居然面无表情地感叹着,便坐于一桌前,
点了几盘小菜,
喝着往常不敢喝的酒——往常喝多了,嫡母不喜欢。
那桌人倒是奇怪,菜不动一口,话也不说一句,
就坐着,二人对饮。
饮完一壶,再是一壶,
如此喝法,也不怕死的。
——陈居然内心暗自嘀咕。
心中正是嘀咕着,忽听那桌人大呼:
“好酒。”
其实酒也非好,只是纯得很。
“好酒,”另一人回应,“四皇子,在下敬,你,敬,干。”
很明显,那人醉了。
只是,陈居然心中一凛,看向那人。
——四皇子…
当今圣上的嫡子,也是最不受宠的嫡子。
——倒是与他有些同病相怜。
不过,四皇子身后还有着司马氏一族。
再是不受宠也是有着一线希望。
他心中猛地有数…
他举着酒杯,淡然走过去,
“四皇子,在下敬你一杯。”他道。
四皇子李越胜回头,视线有些模糊,“你是谁?”
他大着舌头问。
“在下陈居然。”他做了个揖,“耳闻四皇子在此,特来敬您一杯。”
李越胜咧嘴一笑,道:“好,敬。”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说他醉得迷糊,非也,他听得清楚,记得清晰——
陈居然。
陈居然笑着也是一饮而尽。
李越胜笑着,说,“好,痛快。”
酒气浓重,但却不乏借酒消愁之意。
如此,三个所谓“可怜人”倒是喝得开心,
喝得痛快。
一醉方休。
虽说是借酒消愁愁更愁,但毕竟,人不枉此,皆少年。
愁来愁去,不抵一杯酒。
三人醉倒在酒楼里。
陈居然再次醒来时,是在华丽至极的宫殿。
殿中燃烧着三条臂大的蜡烛,
照得殿堂通火灯明。
他惊了,还觉是仙境——
也只有仙境是此。
柔软的被窝,香暖的屋子,
还有通火灯明的殿堂。
他觉幸福美满。
可,却带着不安——他若来仙境,娘亲可怎么办。
——
“公子,您醒啦。”一“仙女”入内。
陈居然稍微一惊,便是无所适从地点点头,“是、是。”
“仙女”掩唇一笑,道句,“公子不必紧张。”
陈居然羞红了脸。
后,他知,此为皇宫。
此为栖凤宫。
此为皇后居所。
虽非仙境,但却比仙境更为…
“拜见皇后殿下。”他颤颤巍巍。
那华丽且美艳的少妇道:“免礼起身。”
他紧张且不知所措。
而那美艳之人乃是皇后,司马氏,皇后甚是可亲,也甚是威严。
而待那四皇子李越胜来时,他真当是自行惭愧。
李越胜穿着滚金边带绒帽大氅,脚踏实底厚靴,一张脸粉嫩红扑。
“拜见四皇子。”他同宫人般皆是伏地拜见。
而李越胜则是高高在上般,道声免礼。
而好在,李越胜也是一个平易近人之人。
待他也是有礼且亲近,不带一丝皇子的高傲,
——而他也错过了司马皇后眼中偶尔流露的算计之相。
原以为是福也幸也…
不想正是一生的苦也难也。
皇后与四皇子待他极好。
四皇子待他亲如兄弟——
因此,他发誓,效忠韩王李越胜与皇后司马如恪。
哪怕到最后韩王弃他而去,那怕皇后最后出卖了他。
可,他或许记得最初时,
皇后的笑意可亲,与韩王的平易近人…
那样的笑容,令他向往…
哪怕到了最后…
哪怕他几经背叛。
但他却不曾后悔,哪怕他最后选择效忠皇帝李朝阳,但他依旧不悔年少如何。
……
时,厉庆帝八年。
他效忠丽妃,闻得余氏暴毙,
他进谗言,皇后失宠,失权。
厉庆帝十年,所谓长兄出征,
陈居安被贬,他的权势到了巅峰,
那嫡夫人被娘亲气得吐血,
他倒是觉得活该。
毕竟,他们现下得仰仗着他。
但,还得看他心情——
儿时,那所谓妹妹待他最为不好。
——
“大人,秦太傅求见。”下人通报。
他刚是午休醒来,很是暴躁回道:“不见。”
哪管那太子太傅。
下人应是。
直至申时许,他踏出房门,
下人报:“大人,秦太傅于二进门等候大人。”
秦太傅?太子太傅…
他忽想起,太子太傅刚刚求见,
这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之久了。
“让他回去,我不见。”他摆摆手。
下人低头,应是。
这太子太傅也是执着,候了一个多时辰,
还不得见。
不过也是,毕竟,陈家没了管事的人,
不得不来求他。
比如他那个父亲,硬是赖在他府里,不走,
而他娘亲也是心软,忘了从前他父亲是如何待他们娘俩的——居然收留了他。
也是无奈。
而现下的何氏带着大儿媳皆倚在外家。
至于陈居安,半死不活的,谁晓得。
现下,他才是强人。
而他们,皆是被淘汰的弱者。
时间,终究证明这一切。
……
而他不知,时间证明的是什么——
陈居安现下密谋些什么事,
——乃是足以推翻整个厉国的大事,虽然是在他陈居安死后才得以实现的。
——这将改写这个厉国的历史,不以世族外戚为重,以民为本,以心为实。
——未来的厉宣帝很好地完成了。
而,于此,谁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