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兴十三年,十月十五,大寒寺——
陈鸳淑将一头长发梳起,穿着朴素,衣着素雅。
拾级而上,好在此寺庙没有像怀安寺一般,有着盘山阶梯,此寺因在城内,因此也就意思意思——二十级台阶。
寺庙若非遇上初一、十五这上香的时候,否则一般女眷不得入内。
而今日陈鸳淑是特意梳妆打扮至此来与魏轩朗“幽会”,对,幽会。
这便是魏轩朗想出来的馊主意。
陈鸳淑本不可置信,是拒绝的,可魏轩朗说,一来,他孤家寡人,不怕太子报复,太子因某些原因也不会动余氏一族,二来,太子对他颇为看重,他与余家薛家交情匪浅,且又是何齐两家的恩人,还是朱王的座上宾,太子好歹是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如若真出了问题大不了他一走了之。
而太子现在就在寺里上香,当然是微服私访,她就是来偶遇太子,顺道让太子目睹她与魏轩朗的“幽会”。
其实,若是可以的话,陈鸳淑希望幽会的对象是薛子苏,起码,她觉得自然点,只是魏轩朗说,太子是不会顾忌孤家寡人的薛家过多的,也是,上辈子差点就与薛子苏成了,还是被抢了,她也很无奈啊!
陈鸳淑先是去烧了三支香,拜一拜,做戏也要做全套嘛。
然后慢悠悠地乱走一通,才慢慢挪到后山的草地,她知道后面有人跟着她了,毫不掩饰的。
而据魏轩朗昨夜安排的话,明日有人引太子到此。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引路人是她极其厌恶的人。
她到那地时,魏轩朗背对着她,站在红叶树下。
这一幕,好似似曾相识。
陈鸳淑站在他身后,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武大哥。”抱歉,“武郎”她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的。
魏轩朗风度翩翩地转过身,带着迷惑众生的意味,他的皮相如若换了性别,那便是百分百的祸国妖姬,陈鸳淑身为女子自当是自愧不如。
“淑儿。”唇启唤人,带着三分暖意。
陈鸳淑提醒自己,只是做戏给他人看而已,不可入戏,真的是美色误己。
陈鸳淑笑吟吟地道,“多日不见,不知武大哥安好。”手太短摸不到他的脸颊,便温温柔柔地放在他腰侧,做人要学会变通。
魏轩朗亦是有些笑意,道,“尚可。”长臂一捞,将她搂在怀中。
陈鸳淑僵直了身体,男女授受不亲啊,但做戏要做全套,手上用了三分力回抱。
手很温暖,来回抚摸着她的后背,陈鸳淑毕竟不是个懵懂无知的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暗恼,啧,这混蛋居然胆敢占她便宜,罢了,忍一忍便是海阔天空。
陈鸳淑头靠在魏轩朗怀中,努力保持距离,
魏轩朗声音低沉,“你,若是不想被看出,就……”嗤,混蛋,陈鸳淑与他身贴身。
“太子,这里的红叶极好,要不要……”声音悦耳动听。
余悦啊,没曾想是她,想来李朝阳现今娶妻,还如此与她游玩,其实喜欢的人是她罢?可她陈鸳淑又算什么?助你登基,却被你抛弃,真是可笑至极。
靠在魏轩朗的臂膀中,陈鸳淑闻着淡淡清香,想入了神。
这是一个陌生的怀抱,陌生得让她几乎抗拒,可魏轩朗有一下没一下的地在她背脊上抚摸,却让她有些依恋。
罢了,就这样罢。
余悦同李朝阳的成双成对,却让陈鸳淑下定决心绝不再入东宫。
魏轩朗忽然捧起她的脸,陈鸳淑微仰着头,双手揣着魏轩朗的衣襟,硬逼着自己看向魏轩朗的眼,所以很快地便脸色微红,对着魏轩朗这媚艳动人的脸,谁又能不脸红心跳么?
陈鸳淑觉得自己可能枉费活了两世,对着如斯俊美的男子,她居然有些把持不住,郁闷非常。
魏轩朗突然轻笑,一吻蜻蜓点水,却结结实实地印在她的额头上,还是不要逼得太紧好了——他向来清楚自己的优势。
陈鸳淑害羞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当真是乱了她的心,蜻蜓点水,让她感觉到实实在在的呵护感,她快疯了,这算怎么一回事。
有些东西一点一点地渗入心田,而魏轩朗突然推开她一些,做出一副惊异的神情,陈鸳淑突然回神——好戏开场了。
陈鸳淑慢慢地转过身,太子李朝阳与余悦站在红叶树下,尤其是太子李朝阳,一脸震怒。
幽会的年轻男女被抓个现行,自然是惶恐。
魏轩朗镇定自若地行礼,“臣拜见太子。”看起来脸色无比正常,实则微微颤栗,真真切切的演技派。
陈鸳淑咬着下唇,亦是行礼,“臣女拜见太子。”样子有些惶恐。
嗤,不就是要演嘛,谁还不会了。
李朝阳冷冷道,“起罢。”样子不悦至极。
余悦却一脸不知所云的模样,陈鸳淑低着头,尽量不去看他们,免得又是愤恨发病。
李朝阳看着二人,神色冷漠,“你们二人在此做甚?”明知故问。
魏轩朗好似有着被抓后的尴尬,道,“我们,在,在,赏,嗯,红叶。”结结巴巴的模样。
李朝阳冷漠言道,“是这样么,陈小姐?”几乎咬牙切齿,任李朝阳再稳重,也不能在历经一系列打击后,还能面不改色地接受这样的结果——连翻身的底牌也被抽走。
陈鸳淑低着头,不语。
李朝阳气炸了,却气急反笑,“可以啊,釜底抽薪。”冷冷一笑,便甩袖走人——这地无论如何他是呆不下去了。
余悦默默地跟上。
陈鸳淑在二人走后抬起头,无声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李朝阳好像瘦了许多,身形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
“啧,这样就走了。”魏轩朗嘀咕一下,语气有些不满。
陈鸳淑汗颜,不走还要怎样,同部下抢妻子么?不过,如此一来,李朝阳就会忌惮一些,只要明年开春,她与薛子苏定亲,便是万事大吉,李朝阳总不至于要强抢臣子的妻子。
魏轩朗突然看向她,笑眯眯道,“鸳淑妹子,我算是给你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罢?”低声细语,却模样轻佻。
陈鸳淑皱眉,却未反驳,不管他身份如何,现在他的的确确是在帮她,“是,鸳淑谢过武大哥。”谨慎行事。
魏轩朗眉一挑,手放在陈鸳淑的肩膀上,连连大笑,“你也不用客气,左右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突然收敛笑意,低声道,“不过,李朝阳疑心甚重,他是不会如此便放弃的,你我还需演一场戏。”话语间,微俯下身,与陈鸳淑平视,二人的距离十分近,看起来颇为暧昧。
陈鸳淑无法抗拒此等话语,还是微红着脸点点头,啧,越老越回去了。
魏轩朗揽着她的肩,耳鬓厮磨,笑颜俊朗,“戏就得做全套,太子的人还在附近,小心些。”
陈鸳淑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
二人便勾肩搭背模样亲密地出了红叶林,到红叶林外才分开。
大寒寺,北苑——
李朝阳一脸怒意未平的模样站在院里,而余悦立于一旁一脸担忧,“太子。”小声唤道。
李朝阳瞪了她一眼,怒道,“叫你去监督武轩朗,你,你是如何监督的。”怒不可遏。
余悦泫然欲泣,“我,我也不知。”李朝阳见此模样,消了一些,想到她的身份,便挥挥手道,“算了,”唤人,“常安,将她带下去。”常安是他的侍卫。
常安自门外走入,恭敬道,“是。”对着余悦道,“余小姐,请。”
余悦不甘心地望了眼李朝阳,却见他面无表情,只能哭丧着脸出去了。
其实,她不过是魏轩朗使唤的一颗棋子,自己也不知道的棋子,魏轩朗许诺她说,如若能把太子骗到红叶林,她便是太子侧妃。
可现实真的如此么?
李朝阳脸色阴晴不定,他原想,陈鸳淑如若情人是薛子苏那便好办许多,可现在是武轩朗,他器重武轩朗没错,可自己也一直有些提防着他,毕竟是他那不省心的叔叔推荐之人,可未曾想,他撬了自己的墙角,不过或许是,一开始陈鸳淑与武轩朗就情投意合。
李朝阳自己的脑补能力过强,直接将武轩朗此人与“这是陈家与朱王是阴谋”划上等于号,内心惊疑不定,认为陈氏家族是要扶持朱王。
李朝阳认为很这棘手,“回宫。”他得回去同小夏子商议,此事绝不简单。
李朝阳不知道的是,自己被魏轩朗直接带坑里了。
大寒寺寺外,小亭——
“你不是去找鸳淑小妹的么?”齐青择坐在亭内,半拥着何月乐道。
而薛子苏脸色有些难看,他刚刚得知,鸳淑在大寒寺后山的红叶林,兴冲冲地跑去,却不想,“找不到人,可能走了罢。”苦在他不能发脾气。
何月乐懒懒地接口道,“哦,这样啊。”她原想着,如若鸳淑来,便要拉她去何府住几天,住到自己出嫁为止,毕竟过个七八日,她与青择便要成婚了。
看得出自家的小娇妻情绪不高,齐青择赶忙安慰道,“找不到便找不到,午后,我们去陈府找她。”自己的妻子比较重要,兄弟什么的就对不住了。
薛子苏见二人黏黏糊糊的模样,只是笑笑,转身对着树木景观发呆,脑海里浮现着,鸳淑与那人的拥抱,自己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