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鸳淑读完信,便呆愣坐在椅子上,此时的春绘去而回矣。
“怎样?”其实,陈鸳淑不过是心烦意乱地随口一问。
“小姐,”春绘答道,“是然少爷那边的,是……”春绘略显迟疑,“春桃。”陈鸳淑挑眉。
“春桃会唱曲?”陈鸳淑在前世对她也没有多少印象。
春绘应答道,“是,春桃是从珉州来的。”陈鸳淑诧异,与那方氏是同乡?
陈鸳淑挥手让她下去,“知道了,你先出去罢。”陈鸳淑需要静静心,她心中有个可怕的猜测。
春绘应是,退出去,顺带着掩上门。
屋内出了些许阳光,便是有些暗了,而陈鸳淑陷入沉思。
方氏与春桃皆是农家女,春桃是陈鸳淑七岁入府的,说是爹娘都死了,哥嫂养不起她,将她卖入府里,做了奴籍。
陈鸳淑思及至此,沉吟一下,便抽出笔纸,不知从何下手,便问一问,毕竟有人可用而不用才是傻瓜。
“武轩朗亲启”这五个大字写在信封上。
“春绘。”陈鸳淑习惯性地唤春绘,春绘立马入内应是,“小姐。”陈鸳淑将信递给春绘,“荷湖楼,武轩朗。”六个字。
春绘垂眸,收下,面无表情地应答道,“是。”她觉得小姐与武公子是否通信有些勤了。
陈鸳淑想了想,加了句,“回来时,随便将春桃的卖身契与户籍纸拿来,”末了还加了句,“悄悄地,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春桃悄悄地下毒,那她也悄悄地调查,“去罢。”挥手让她去,婢女卖入府里时,一般会带户籍信息与卖身契。
春绘答,“是。”便退下。
魏轩朗的回信很快,好似知道她有此一问般,春绘回来不久,那线人便将信送达,而春绘也拿来了春桃的卖身契与户籍信息。
方氏很巧,与春桃同出一地方,皆是珉州徳燕人士,而魏轩朗给的信息是方氏与春桃是表姑侄女关系,而陈居然知晓,还同表妹行苟且之事,且还利用其人,若非陈鸳淑厌恶此声乐,还真的被他们蒙蔽在其中。
陈鸳淑愠怒,将魏轩朗的信临摹下来,刻意变了字迹,隐了某些信息,誊写一番。
誊写完毕,叫来春绘,“将此物送去二少爷的房间,秘密送去,也不要叫二哥知晓是谁送的。”陈鸳淑冷静地吩咐道。
春绘应是,退出房间。
陈鸳淑冷笑一声,方氏如此,真的是以为陈老夫人给她撑腰,就以为谁都不敢动他们母子么?
陈鸳淑手指抚过魏轩朗送来的信,不过这魏轩朗的确厉害,她该怀疑这陈府有魏轩朗的眼线,还是该认为魏轩朗神通广大能弄到这些辛秘?亦或者,是魏轩朗早就想讨好大哥陈居行与二哥陈居安他们而准备的?
不过陈鸳淑宁愿相信是第二种,因为随着魏轩朗的能力越来越暴露在她眼前,她认为第三种是没必要的,因为京城的世家不止他陈府一个,而第一种,她还是不愿相信这陈府有魏轩朗这武国皇子的眼线。
不过方氏,是时候该铲除了。
次日,饭厅——
陈鸳淑带着婢女甫一入内,便见父母与三位兄长坐着,而陈居然跪在地上,陈鸳淑自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便镇定地请安。
而陈先允只道,“嗯,起罢。”陈鸳淑乖乖地坐到座位上,顺带着一脸疑惑地望了眼陈居言,陈居言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逆子。”陈先允将手边的瓷杯扔向陈居然,不同于何婉的力度,何婉是有意扔偏的,而陈先允是实打实地扔在他额头上,一声清脆,陈居然额头出现了血迹,温热的血液顺着额头蔓延开来,蜿蜒过脸,最终滴落在地上,陈居然自然不敢擦也不敢捂,而陈先允觉得不解气,顺手抄起一个碗,便要扔过去,陈鸳淑挑眉,却包括她在内的在座之人皆不打算阻止。
而何婉此时突然开口出声,只是唤一句,“老爷。”陈先允便眉头一皱,捏了捏手里的碗,最后还是放下了,何婉的脸色更难看了。
陈鸳淑心里一紧,看起来她这个爹爹终究还是舍不得自己的骨肉。
“孽子,你既投身韩王,又与你表妹勾勾搭搭,不成体统,”陈先允定定心神,道,“事已至此,我这陈府定是容不下你,你走罢。”她昨日便叫春绘将春桃的卖身契那些东西悄无声息地还回去,随便临摹一下上面的笔迹添了些东西,想来,他们应该看到了。
不过,瞧呐,她这爹爹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不满的人不止她,陈居行一脸不乐意,陈居安便开口,严肃道,“父亲。”皱起的眉头明显是不满这样的结果,至于她的母亲不用看了,想来脸色更甚。
“那封信亦不知真假,就这样滚去别院罢!”陈先允丝毫不留情面,但陈居言企图毒害嫡母是真,却这么轻易放过。
陈鸳淑算是明白了,陈先允她的父亲,有意要袒护自己的孩子,也是,孩子的母亲不喜欢,可孩子终究是自己的,还是在意的,她又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时,陈居然的嘴脸暴露时,陈先允那一脸不可置信,入宫看她时,怅然落下的泪水,真的是活到这岁数还是如此。
但陈鸳淑心里五味陈杂,父母当年是何其恩爱,是为京中人人交口称赞的模范夫妻,如今居然为了陈居然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而生了隔阂,不知道该怨谁?
何婉却没什么表示,而余下两个即使不平也不敢造次,毕竟,再如何,陈先允也是主意已定。
而陈居然直起了身子,行大礼,“孩儿拜别父亲……母亲。”后面是有些艰难地加上去,陈鸳淑听得想笑,口是心非之人。
陈先允别过头,不去看他,而何婉也是默然不吭声,陈居然跪了一会自觉没趣,便灰溜溜地走了。
背影有些孤寂,陈鸳淑却觉得是活该。
当然,陈鸳淑觉得接下来怕是她那“护短”的奶奶要来了,方氏是不会甘心的,布了这么久的局结果被打破了,一定会来的,毕竟方氏为人歹毒,她也不是第一天见识到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一定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再度发生的。
接下来,众人心怀各异地用完早膳,陈先允去向皇上复命,陈居行去了军营,陈居安也得入宫找皇上一趟,各人各事。
陈鸳淑第一时间将准备开溜的三哥陈居言拖到自己院子来,盘问今早之事事情。
原来昨夜那信便送入陈居安院里,只是没人知是陈鸳淑所送,而陈居安亦自己去被洗个澡便凭空出现的信封吓了一跳。
看完信便去禀报父亲,父亲因陈居然与婢女勾搭的事情而烦恼,看了后,便火上浇油,更是生气。
但念在是自己的骨肉上,便打算宽容一次做做样子,点到即可。
陈鸳淑想到点到即可时,便是觉得鸡皮疙瘩起一身,她的父亲没有经历过丧妻失子之痛怕是不会反省的。
“父亲这出戏演得真好。”陈居言悠悠然道,一脸戾气,陈鸳淑见怪不怪,陈居言也是长大了,上辈子,大哥死后,他极速成长,便是这一番表情。
陈鸳淑笑笑,道,“收起你的表情,有本事做给爹爹看去。”陈鸳淑一脸嫌弃,陈居言也是习惯了,斜了她一眼,“你同武轩朗是怎么回事?”突然转移话题。
陈鸳淑一脸懵懂无知的模样,“什么怎么回事?”她心中暗自琢磨,他们通信之事该不会被发现了罢?
“就是,武轩朗今早在下朝时问了大哥与二哥,关于你的好多事情。”陈居言有些不大高兴的意味,“你该不会被他看上了罢?”
“下朝?魏,嗯,武轩朗当官啦?”有什么比武国皇帝在厉国当过官更惊悚么?未来的敌国啊!
陈居言撇撇嘴,道,“你说呢?”愤愤不平道,“他被太子看中了,当了什么个光禄大夫。”陈鸳淑听得手一抖,光禄大夫,真的是个吃力不讨好且空有其表的职位,这李朝阳是要弄死魏轩朗罢?
不过,陈鸳淑不知道的是,这个职位是魏轩朗自己提出来的。
陈居言同她寒暄几句,便走了,他得去上课了。
至于搬回秦州的事,也随着这些肮脏事的解除,一切皆尘埃落定而不了了之。
陈鸳淑笑笑,抽出纸张开始写字,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各人各事,究是此。
但她有些好奇,魏轩朗打听她做甚?是有心还是打算在兄长面前露脸罢了?
不过,陈鸳淑认为是第二种,毕竟,她见识过魏轩朗情报之厉害,想要打听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因此,第二种才是他的目的,在陈家人面前露脸刷存在感才是。
陈鸳淑边是思索边是习字,写到烦闷时,便推开了窗,外头的四季海棠开得正好,与她这院子相得益彰,煞是好看,倒是一扫她心中的烦闷。
春绘突然入内,“小姐,安。”行礼问安。
陈鸳淑收回望向院子的目光,“何事?”笑脸盈盈。
“表小姐携齐公子,拜贴,四日后巳时正,请西郊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