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食,陈鸳淑起身,“春绘,拿披风,我们走,”还不忘嘱咐现在跟着她的春菊,“你看着这些下人。”冬梅与夏竹都被打发出府了,而秋荷是家生子,以后便要跟着去秦州,至于春绘,她记得春绘非奴籍。
“是。”春菊应是。
她带着春绘出了院门,右转入了小径,穿过小径便可见母亲住的院子,居东,大而略显清雅。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春绘正低着头,便听见陈鸳淑问她话,愣了一下,忙答道,“奴婢不知,奴婢的父母前两年便死了,亦无归处,奴婢想随大人与夫人去秦州。”模样有些略带坚定,但春绘向来肃着脸,鲜少露出表情,现在倒也稀奇。
陈鸳淑低声喃喃细语道,“这样啊。”春绘差点将“小姐你又怎么打算”说出来,但对方是现在的主子,只好咬牙吞下。
陈鸳淑笑笑,看得母亲院子后便左转出了花园,过了曲廊,到了四进门,出了门又过一重楼宇长廊,出了三进门,左转进了三拱门,才到父亲的书房。
而不出意外的是陈居言便在此,奇怪的是父亲未到。
“三哥。”陈鸳淑见陈居言站在院里背对着她,便轻声唤道,陈居言听到后,好似晃了一下,才转身,“淑儿。”脸色苍白,笑得无力,这模样倒是像极了那日同陈鸳淑告别后上战场送死的前世陈居言。
“三哥。”陈鸳淑不禁喃喃道。
不料,陈居言手突然放在她肩膀上,道,“淑儿,你与爹娘回去,不要,”话未完,陈鸳淑便打断,“我会的,我会随爹娘去秦州。”陈居言好似送了一口气,“那就好。”其实他们的心皆一样,希望对方好好的。
“燕城,淑儿。”陈先允自院外走入,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
“爹爹/父亲,万福。”二人皆行万福礼。
“免礼罢。”陈先允对二人道,二人道谢,平了身。
二人跟着陈先允入了书房内。
三人对坐,小厮奉茶,冷清了许多,陈鸳淑见父亲与哥哥皆沉默以对,正思索着如何开口打破沉默。
“想必,近来这些事,你们都知晓罢,”陈先允蹙眉道,看着兄妹二人,却没给二人开口的机会,“我与你们娘打算隐退回秦州,”看向陈居言,“燕城你呢?如何打算?”陈先允为人沉稳,现在处于忧虑,倒是看起来严肃万分的感觉。
“我要留在京城,明年我要赶考。”陈居言铿锵有力道,看那模样倒是自信,陈先允只是点点头,“那我们去那边后,你就搬到你舅舅那住,”何府再不济还有太子护着,“这里便给你大哥成婚住。”明年大哥便要娶亲了。
“是。”陈居言应是,尔后,陈先允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陈鸳淑,“淑儿,你呢?”目光温和,对于小女儿,陈先允夫妇一向宠爱有加。
“我,”陈鸳淑佯装天真道,“我要跟着爹爹与娘亲。”十二岁的陈鸳淑十分可爱。
她想留在父母身旁尽孝,尽前世未尽的孝。
“这样啊,”陈先允终于微微一笑,“那行,中旬,我们就动身。”今日是初一。
陈鸳淑看着傻傻地点头,这么快啊。
“好了,去给你娘问安罢。”陈先允不一会便将陈鸳淑打发走,陈鸳淑应是。
陈鸳淑应是,出屋,“我们去我娘那里。”对立在屋外的春绘道,春绘应,“是。”跟在陈鸳淑身后。
“父亲,这样好吗,”陈居言在屋内发问,陈鸳淑的脚步一刻没停地向外走,“一定要走么?”他的声音略大,陈鸳淑不知道父亲是如何回答的,她已经走出院子,听不到了。
只是这里的一草一木,往后便要极少看到了。
“你与秋荷这月中旬便要随我去秦州了。”陈鸳淑幽幽道,抬头望着蓝得晴空万里的天空,“往后这天便要很少看到了。”略带感慨,春绘却小声应答道,“还可看十来天。”陈鸳淑转头,见春绘温和的模样,像极了她小产那日,那温温柔柔安慰她的春绘。
“也就十来日。”陈鸳淑撇撇嘴,却突然笑道,“平日都是秋荷她们随我出门,明日本小姐就带你出去逛一逛罢。”陈鸳淑略作大方的模样。
春绘本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顺从地应是,末了还加一句,“就我与小姐您么?”略略犹豫。
“你说呢?”陈鸳淑笑眯眯的,春绘尚未反应过来,陈鸳淑便快步走了。
春绘茫然,但是还是一脸平静。
陈鸳淑见完母亲,才回到院子。
“你们都不必进来。”她将一人关在房里。
母亲依旧将她当成小孩,她本想刺探一点过于何府的消息,却不想母亲一直把话题岔开,让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她像个废物一样活着。
不过好在,母亲让她明日跟着昨日来拜访的薛子苏出去,母亲还是了解她那有些许好动的性格的。
她原本还想着如何带着春绘秋荷出去溜达一圈,探听消息,现在便是有块肥肉送上门来了。
陈鸳淑怀着窃喜,过上一日。
戌时不过过了五刻,陈鸳淑便放下书本,嚷嚷着,“我困了,想就寝。”伸个懒腰。
春绘那得对她孩子气的举动睁只眼闭只眼,“那奴婢去安排。”还是一脸毕恭毕敬的淡漠。
“嗯。”陈鸳淑点点头。
春绘的动作极快,不出半刻钟,便打来水让她洗漱,陈鸳淑漱完口,洗把脸,便开始拆头饰。
“这水房的人居然开始偷懒了,连这点水都磨蹭这么久。”一旁的秋荷边抱怨,边帮陈鸳淑拆头发。
“这有什么,待回到秦州,可能有些人会更怠慢。”陈鸳淑撇撇嘴接腔道。
春绘在一旁脸色不明,陈鸳淑拆完头发,便由着她扶上了床,后,二人退出里间。
陈鸳淑刚躺上床,便听到外头春绘刻意压低声音,边走边说,“往后这些事不要与小姐说过多。”便听到秋荷低声应,“是。”她们越走越远,再说什么,她便听不到了。
不过这春绘倒是像前世一般,待她光顾有加。
想着想着,陈鸳淑睡着了,这是她自这些天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个觉,虽然时不时地被梦惊醒。
“淑儿,淑儿。”她听到梦里有如如此唤她,刚望去,便见一身材高大的男子,望之,些许魁梧,脸部看不清,但他身着皇帝龙袍,莫不是是他。
见他步履蹒跚,却一步步逼近,陈鸳淑活生生吓醒了,醒来四周还是一片黑暗,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想来只能倒头再睡,她这几日睡眠质量极其差劲,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一个最不想梦见的人,真的是倒了大霉了。
再次做梦,却是梦见一片花海。
粉白花儿相交,盛开得十分美丽,“喜欢么?”她听到梦里有人同她如此说话。
“喜欢。”她听到自己如此应答。
“喜欢便好。”那人摸摸她的头,拥她入怀,看起来十分愉悦的模样,而自己也是回抱着她,“我好开心,...郎。”她听到自己貌似称呼那人为情郎,又是吓醒了。
噩梦与美梦交叉,醒来已是天蒙蒙亮了。
咬咬牙,只能再小睡一会,但愿不要再梦见谁了。
“娘亲,今日是您的祭日,我与大哥来看您了。”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以陈鸳淑为中心逐渐亮了起来。
她看清了,这是是皇家祠堂。
而她站在祠堂外,望去见两个中年男子跪在祠堂里,两人皆是身着白袍。
“父皇病逝了,他去陪您了,您可知?”那刚刚发声的男子又开口,她略感诧异,那人那声有点像她前世的小儿子。
心中一动,莫不是这是辰儿与明儿?
她在原地动弹不得,却泪如雨下,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活着。
“皇上,王爷。”她听到身旁有人如此唤她的孩子,顿时微微诧异,这李朝阳居然这么有良心。
便见那二人将香插入香炉,“娘亲,您好些歇息罢。”声音沉稳异常,陈鸳淑来不及细细品味,便听到有人呼喊着什么,越来越大声。
“小姐,小姐,该起身了。”一声声呼唤,越来越清晰。
陈鸳淑猛地从梦中醒来,脸上略带湿润。
她算来有好几年没梦到她的孩子们,今日却突然梦到,还梦到她的小儿子成了皇帝了,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南柯一梦,当不得真呢?
“小姐您醒了么?”外间的春绘唤道,声音不是很大。
陈鸳淑听到后,便是慌忙地擦一下脸上的泪水,扬声应答道,“我醒了,进来罢。”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是。”春绘与春菊而入,身后还跟了个秋荷。
洗漱完毕,再是梳妆打扮一番,陈鸳淑着了碧色衣裙,略略上妆,盖去近来的憔悴,看起来模样清新可人。
“嗯,不错,”陈鸳淑照例夸赞一下,“冬……”突然忆起冬梅不在了,硬生生转了一个调,“春绘,拿我的披风,该去饭厅了。”若无意外,陈家每个人三餐皆去饭厅用膳,包括那个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