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当第一道曙光划过天空,京城内有几处隐隐约约传来鸡鸣。
一夜之间,大道上张灯结彩,一派喜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云霄,有不少人早早起床,赶去街上凑热闹。
正是深冬时节,人们边搓手边跺着脚,翘首而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队人马驾着喜轿遥遥走来,敲锣打鼓的声音驱散了早晨的寒冷。模样可人的花童坐在喜轿前,手起手落间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待喜轿远去,留下了一地芬芳。
人们虔诚地望着那远去的喜轿,一时间竟都没有什么人说话。
这是山神的婚礼,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以此来求得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而那轿中坐着的便是从民间层层选拔出来的祭品。听说是个貌美如花的才女,也不知是否真的如此。
不过是真是假,这些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只希望,看在祭品的份儿上,山神不会有迁怒他们的那一天。
当然,满怀希望的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早在昨晚,被选中的祭品就被调了包。
此时,身穿嫁衣的少女坐在喜轿内,鲜红的盖头将她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偶尔轿子摇晃得实在厉害,才能瞥见那一闪而过的雪白下巴。
轿子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好半响,少女不见动静,便扯下了盖头,露出她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来。
是白孜然。
微微眯起幽暗的眸子,白孜然伸出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拉开帘子,侧耳倾听风的声音。
咚——咚——在寂静的神山深处,有不知名的钟声隐隐约约传来,昭告着黎明的喜悦。一丝丝雾气从地表漫出,仿佛大地的吐息,很快蔓延了整座神山,遮阳蔽日。
虫鸣、鸟叫逐渐停息,白孜然周身一片死寂。她仰头望望天空,眉头微蹙。
正如师父所说,阴暗而危险的地方,是血族的最爱……
此刻她出现在这里,不为别的,只是受了师父的安排,隐藏身份低调地进入神山,寻找那个血族少年。
周围的人不知何时走光了,只剩一座喜轿被孤零零地扔在这里。白孜然跳下轿子,绣鞋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远处,白夜塔的塔尖正遥遥向上指着,在这样的雾气中依稀可见。白孜然迟疑了一瞬,脚步一转,朝着反方向走去。
她想,血族什么的,都应该住在山洞里吧?
少女努力寻找着,殊不知行走间,神山的格局已被悄然打乱。明明走时都是向着不同方向去的,结果却还是回到原点,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子,仿佛自己正被谁戏耍着。白孜然走累了,干脆气馁地坐回了轿子。
寻人……啊不,寻路鬼之路也漫漫啊!
按照这个效率,何年何月才能完成师父交给她的重任啊!
白孜然叹了口气,黑暗中,仿佛有谁在紧盯着她,她立刻警觉起来,敛了呼吸,犹如一只竖起耳朵的猫。
一阵翅膀扑扇的声音远去,白孜然看到一群血红眼睛的蝙蝠四散向天空,于是拍着胸口想要拂平不安与惊吓。
怎么办?她的小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更别说接下来还要面对那个血族。
少女正冥思苦想着,脸上一会儿是懊恼一会儿是担忧,丝毫不知一道黑影正缓缓向她接近。
紧接着,一个手刀朝她劈去,少女颈间一痛,随即便晕了过去,沉沉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里。
那个怀抱的主人勾勾唇角,扶住她下滑的腰身,露出嗜血的笑。
他正想找她呢,却没想到她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白夜塔内灯火通明,昼如白日,此时因为主人的到来而添了些暖意。
言荫随手将她扔在地上,想了想,然后蹲下身仔细端详她。
白净的小脸略施粉黛,如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投下一层阴影,朱唇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视线再往下滑,他看到了那白嫩的脖颈,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又想起了记忆中的香甜味道。
俯下身,淡淡的脂粉香气叫他皱了皱眉……这讨厌的味道,根本叫他咬不下口啊!
僵持了半响,他还是起身,抓起桌上的一盏茶朝她脸上倒去。
白孜然马上醒了,咳嗽着从地板上爬起,却被鲜红的嫁衣裙摆勾倒在地,摔痛了骨头。
一声嗤笑入耳,白孜然闻声望去,立刻懵了,差点没有尖叫出来。
谁能告诉她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血族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还端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回过神来,白孜然发现自己还趴在地板上,于是利索地爬起,顺便小小地懊恼了一下:为什么他们每次碰见时,自己都会来这么一段‘平地趴’呢?真的很丢脸啊!
“喂!”言荫眯了眯危险的眸子,颀长的身子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道,“我的祭品。”
“你是在叫我?”白孜然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不过他的左肩缠着纱布,难道昨天的伤还没有好?不是说血族的修复能力都极强么?
“真不知道摄魂针为何要与你这个蠢丫头契约。”言荫的眼神极其嫌弃,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下一秒,他又如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大手钳住了她的下巴,眸子将她的眼神牢牢锁定。
他的眸子如暗夜般漆黑,丝毫不同于那日的猩红,反而像一个黑洞,静谧旋转,却无声无息地吸引着这世间的一切。
再次经历,白孜然镇定了许多,毫不忌讳地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放开!”她直接放狠话,眼神也格外凶狠,如同被囚禁的笼中小兽。
“原本我不打算杀你,可是……”言荫轻声叹息,眼神冰冷而没有丝毫温度,“既然你与这银针签订了契约,就不能怪我了……”
白孜然颤了颤,不说话,只感觉他的手越收越紧。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他的声音微微低哑,格外悦耳,却是带着杀意:
“死,或是成为……我的血裔。”
“至于你如何选择,我都不会在意。”
若是不接受,那么,死便是了。
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