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朝门内,正厅之上,洛玉江为云仲殊邀之上座,令人端上名茶供他二人享用,而云渺与秦惊羽则坐下座,静聆着二人交谈。
“来,洛庄主来尝尝我庄内珍藏之‘亦南春’,看可否符庄主之口。”云仲殊道。
“好,多谢云门主了。”洛玉江勉强一笑,却是用右手直接捧起茶杯,一饮而尽,左手却是垂在桌下。
茶道中皆是以左手捧住茶杯,而右手执着茶盖轻掠瓷璧,更添茶香。但一向崇尚茶道之洛玉江竟全不动用左手,甚是奇怪。
“洛庄主左手……可有什么大碍?旦说无妨。”云仲殊亦看出端倪,道。
“没……没什么,只是前几日受了些许小伤,不碍事的。”洛玉江忙掩饰道。
“哦,那洛庄主可要小心些了,莫伤了身体。”云仲殊双目一眯。
闻此言,下座上秦惊羽与云渺亦是对视一眼,双目中满是惊异。云渺出言道:
“爹,那你和洛庄主继续谈罢。我先和大哥出去了。”
“好,你且下去罢。”云仲殊微点头许道。
云渺当即携了秦惊羽出了厅外。方一出厅,云渺立时转头对秦惊羽道:
“大哥,这个洛玉江恐怕不干净,你看他左手……”
“不错,他确实有嫌疑,但我们还不知他下江南来为何,我们且不能妄动。”秦惊羽应道。
“那我们该怎生好办?”云渺问道。
“先弄清楚他到此的真正用意何在。”秦惊羽向着正闲坐于院中的洛家庄客伸手指道。
“大哥与我所想一致,走。”云渺一喜,随即向那众庄客步去。
云渺在一名庄客的肩头拍了一下,道:
“小哥,能随我来一下吗?”
“这……走罢。”那庄客虽有些许疑惑,但也没有迟疑,立时起身随云渺与秦惊羽而去。
云渺将他带到一个静僻处,与秦惊羽对视一眼,即问那人道:
“你家老爷此行有何贵干,小哥能否告知于我?”
“这……兄弟,你也别为难我了,这我哪知道啊?”那庄客连连摆手。
“小哥,你若说了,这锭银子,可就归你了。”云渺又岂无招?他随之由怀中取出一锭五两银子,在手中轻轻掂量了数下,道。
“这……当真?”那庄客猛咽了咽口水,双目发直地盯着银子。
“我说的话还能有假?快说罢。”云渺道。
“好,我说,我家老爷此行南下是为了追杀一名武当弟子。”那庄客道。
“哦?他叫什么名字?为何要追杀他?”秦惊羽出言道。
“这个小的便不知了,那这银子……”那庄客道。
“拿去罢。”云渺将银子向其手中一塞,那人便欢天喜地地去了。
“这下看来,恐怕真的便是这个洛玉江了。”秦惊羽双目一紧,道。
扁舟昨泊,危亭孤啸,目断闲云千里,前山急雨过溪来,落枭天际。
李寒空午时后便已离殷府,虽然殷长风百般挽留,甚至要亲送自己上武当,但李寒空都一一婉拒,他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自己不可妄信之,须得回山寻师父玄虚询问清楚了才是。
李寒空渐行半日,绕过襄阳城,已抵荆门境内,只消北上一段便至十堰。
李寒空见天色仍明,尚可行路,但自己行了这许多里,也得休歇养神一会儿,当即在城内寻了个不起眼的酒肆,打了个尖,也不嫌什么,便盘膝于条椅上闭目打坐起来。
李寒空方入定半个时辰,突地一娇唤声传入耳际:
“李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柔脆,娓娓婉转,竟是陆碧瑶之声。李寒空忙睁双目,两人身形映入眼中,一人娇羞带雨,花敛余红,果是陆碧瑶;而另一人身姿卓曼,但那绝世佳貌竟是连陆碧瑶亦为之逊色几分,但却是满脸冰冷,便人不敢靠近,竟不太似凡世中人,正是陆红袂,但李寒空自是不识。
“陆小姐,你怎么来了?是你爹令你来杀我?”李寒空亦为之一惊,随即道。
“李公子,你别误会。是我自己偷从府中逃出来寻你的,我爹爹他……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陆碧瑶忙解释道。
“那小姐来寻我所为何事?”李寒空问道。
“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听说公子受伤了,不妨事吧?”陆碧瑶关切道。
“不劳小姐挂心,已经没事了。”李寒空道。
“那公子现下要去哪儿?”陆碧瑶道。
“我要回武当山去。”李寒空道。
“那我便和公子同路罢,反正爹爹一点也不挂心我,回去了也没意思。”陆碧瑶道。
“这……不行,小姐,我李寒空乃是修道之人,不能为了这等儿女情事坏了清规,小姐还是请回罢。”李寒空出言拒道。
“公子!但是……但是我还是想跟着你吗。”陆碧瑶柔眉微蹙,道。
“小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万乘千金,而我却是武当的一个弟子罢了,身份悬殊,你我今后……还是别再见了罢。”李寒空将目光转向门外散地灿阳,尽量避开着陆碧瑶之莹目。
“你说什么……公子这话可是当真?”陆碧瑶颤声道,不料李寒空也是说出这等决绝之言,双目中已是满噙泪水。
“小姐,你不必对我这种人动情,我……不值得大小姐如此真心相待,是我负了小姐,小姐还是……请回罢,莫让你爹担心了。”李寒空也不料自己竟能狠下心来说出这等言语。
“好……好,既然公子不喜我,我也不应再缠着公子。公子,这包袱中有些许干粮,可容你途中食用,还有一件新袍,是我亲手所缝,望能让公子在路上御寒。公子,你不欠我什么,真的……”陆碧瑶再也把持不住眶中泪水,只将一个包袱向李寒空面前一置,已然转身掩泪奔出店中。
一旁陆红袂见此一幕并未言语,只是侧目冷冷地打量了李寒空一眼,但目中寒意已让李寒空有些许战意,如入冰窟一般,冰寒丛生。陆红袂随即步出店中,佳貌皓衣,犹若仙人。
梅芳传练,兰竹映江,楼外垂柳悬恋断。多情总为无情伤,情到浓时情转薄。
太极阁内,玄虚、冲虚、白石三人正在静修打坐,四周唯有两名弟子把守在门外,不容人进入惊扰。
“掌门!师叔!”突地一人不顾门外弟子阻拦,直冒入阁中拱手报道。
三人这方缓睁双目,乃是陈克兴,冲虚当即问道:
“何事如此慌张?”
“是……是大师哥回来了!”陈克兴喘了好一会儿方缓过劲来。
“什么?”三人同是大惊。
“快将大师哥扶进来。”陈克兴对门外唤道,随即两名弟子搀着一人步入阁中,其中那人正是刘云疾,但见其双目无神,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冲虚忙起身将他扶坐于地,疾唤道:
“云疾!云疾!”
而刘云疾却是未有发应,只是双目空洞地望着地板,不知为何。
“师兄,云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暗月阁的人对他下了什么毒手?”白石也沉不住气了。
“我来看看。”玄虚言语一肃,一只手已搭上刘云疾肩头,一股内力已是涌入刘云疾体内,欲探其虚实。
玄虚内力一至,刘云疾双目立时回过神来,玄虚眉梢也是一松,但随即腹下一阵剧痛,低头看时,竟是刘云疾手执一柄短刀,但刀刃已全然没入玄虚腹上三寸之处,鲜血立是奔涌而出。玄虚立时一掌将刘云疾击出三丈,栽倒于地,厉喝质问道:
“云疾!你干什么?”
但刘云疾却是双目翻白,昏死过去。冲虚与白石已忙抢身而上,白石疾点了玄虚伤口四下穴位,鲜血流速立是减缓,冲虚道:
“师兄,你怎么样?”
刘云疾那一刀乃是没入玄虚之小腹与丹田交汇处,真气集聚,但此一刀立是使玄虚内力受阻,真气外泄,其间之痛不言而喻。
白石也忙入内堂取了三枚天王保命丹让玄虚服下,伤势这方减缓许多。待得玄虚缓过气来,方出言道:
“云疾想必是中了暗月阁之‘噬魂引’,行为已受人之制。”
“哼,这暗月阁好生歹毒!”冲虚怒哼了一声,忙令弟子将刘云疾扛入内堂治疗。
“不好,既然云疾至此,只怕华山派与暗月阁之人亦在附近,待云疾一得手,立时大举杀上我武当山。”白石突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师兄所言甚是,武当弟子听令,速至山口结聚人手,设御以敌外敌,若见强闯上者,杀无赦!”冲虚忙下令道。
“是!”门口二名弟子应声道,正欲奔出传令,突闻一声尖啸由远处山下传至,随即杀喊声四起,自是有人强袭武当。
“不好,快,快,众弟子速至中天门前列阵迎敌!”冲虚亦随之跃出阁去组织弟子抵挡相抗。
“师兄,你且在这儿养伤,有我二人足矣。”白石扶着玄虚坐下,道。
“不行,你二人有伤未愈,怎能与人动武?”玄虚否决道。
“师兄,你别说了,我们已失去剑虚师兄了,我们武当决不能再没有你。”白石毅然跨出阁中。
“师弟……”纵是玄虚欲加阻拦,也来不及了,只得坐地叹息。
剑气凌波,气贯长虹,英豪生死柔情,总忍向,泪挥漫天凝如雨。
圣朝门庄内,云仲殊与洛玉江仍在厅内品茗交谈着,谈的皆是近年里武林中发生的大事,但洛玉江出言傲慢,与云仲殊言语又多有不合,云仲殊自是不甚欢喜。
“云兄,你厅壁上这些水墨丹青可都是真迹?我看不然罢。”洛玉江突道。
“不瞒洛庄主,这些图画确是出自大家之真迹。”云仲殊眉头微皱。
“哦,原来是这样。云兄为了这些画可费了不少金银罢?”洛玉江又问道。
“洛庄主过奖了,不过是小钱罢了,洛庄主若喜欢,自便问号一两幅去便是。”云仲殊道。
“我从不受人之舍。”洛玉江断然拒道。
“这……也罢,也由得庄主。”云仲殊自是面上无光。
洛玉江放下茶杯,在厅周环绕行了一圈,将厅上所盛之金银瓷器,玉雕精琢尽数观阅了一遍,出言叹道:
“云兄的收藏可是不少,光这一厅之珍宝已尽是这般许多。”
洛玉江目光随扫,立时已瞥见秦惊羽落在座椅上之“断水”。洛玉江径走至其旁,拾起“断水”,将剑出鞘,一道湛波立时流旋于洛玉江眼帘,洛玉江双目发亮道:
“云兄,这柄长剑是何人之物?总不会是你之物罢?”
“这自不是我之物,乃是那位秦兄之剑。”云仲殊道。
“好一柄剑,敢问可是‘越王八剑’之其二——‘断水’?”洛玉江问道。
“洛庄主果是好眼力,不错,这剑便是‘断水’。”云仲殊道。
“好一柄‘断水’,果是一柄神兵。敢问云兄可否将秦少侠请入?”洛玉江仍目不离“断水”。
“这个……”云仲殊正待言语,秦惊羽不知因何已步入厅内,一眼便见洛玉江正执着自己之“断水”,心下自是不愉,即上前道:
“洛庄主,此乃在下之佩剑,庄主能否返还?”
“这个自然。对了秦少侠,此剑能否卖予我?”洛玉江忽地道。
“不卖。”秦惊羽淡淡地甩下一句话。
“秦少侠,你再考虑考虑罢,多少银子都行。”洛玉江仍是不舍。
“不卖。”秦惊羽仍道。
“你这人……”洛玉江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洛庄主,此剑乃是秦兄心爱之物,自是不能卖予他人,洛庄主还是算了罢。”云仲殊忙下座至二人身旁,道。
“好,这柄破剑,不要也罢,指不定是假的呢。”洛玉江只是随手将“断水”往地上一丢,口中不屑道。
秦惊羽用脚尖一挑,已将剑接于手中,见其如此待己之佩剑,心下自是一怒,方欲动手,却为云仲殊以眼神阻下。当下重重一哼,转身便向厅外步去,只道:
“这等小人也堪配君子之称。”
“你说什么?”洛玉江又焉听不出其之辛讽之意。当即大步上前拦住秦惊羽道。
“没什么,己知便是,又何必多言。”秦惊羽道。
“你这小子,怎么与前辈说话的?”洛玉江自是怒极,立时伸手在秦惊羽肩上一推。
“你别脏了我的衣服。”秦惊羽见其竟动起手来,怒火也已压抑不住了,一记“擒拿手”使出已格开洛玉江手臂。
洛玉江心道:今日若不伏了这小鬼,将来可如何在江湖上行走?同时亦是一记“六合掌”直印向秦惊羽前胸。
秦惊羽亦是一记“青云指”向洛玉江眉心点至,去势较洛玉江不知疾了多少倍。
洛玉江不料秦惊羽竟有如此之高的武学修为,但自己也非庸手,双掌运劲对着秦惊羽之臂猛地合拍迎上。
秦惊羽已将手臂收回,洛玉江之掌力便击了个空。秦惊羽也不愿与其缠斗下去,便即收式站定,道:
“洛庄主,你是打不过我的,你走罢。”
“你说什么?你这小子也太过狂妄了罢?我洛玉江又如何惧你?”洛玉江自是不悦,当即厉声对秦惊羽道。
“洛庄主,看在我的薄面上,还是算了罢。”云仲殊虽看不惯洛玉江,但也不愿看其出丑,忙出言劝道。
“哼,云兄,你让开,今日我定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番。”洛玉江已是听不下人言,双掌又运起“六玄掌”,飞身袭上。
秦惊羽方才出手已是一再容让,本便是洛玉江无理在先,但闻他现下之言,反倒像尽是自己的过失,心下一股气自是压抑不住,当下已决定用力出手,不再容情。
秦惊羽脚步微移,“呼呼”让过洛玉江三掌,张开五指猛地一并,四下风声仿佛立时凝固,已是压得洛玉江有些许喘不过气来,忙运内力相抗之,但总未法破开四周由秦惊羽所凝之内力,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此招名曰“空元寂”,乃是秦家世传绝技,以无比之内力御风以制敌,但此招非有浑厚内力者无法修习,即使是庄主秦秋鸣也亦不通晓,只是略知皮毛,秦惊羽确是习武奇才,无师自通,此刻一施,便即卓有功效。
“洛庄主,可服了罢?”秦惊羽问道。
洛玉江为其内力所逼,运功相抗都尚是不及,又焉有空暇去应答?
“秦兄,算了罢,莫让洛庄主面子上不好看。”云仲殊出言道。
“是。”秦惊羽气出得也够了,闻云仲殊之言,手掌一松,内力一泄,围困洛玉江之力立时消散于无形,洛玉江也长出了一口气,但转念想想,自己行走江湖几十年,而今竟败于一无名小辈手中,心下自是尴尬,即向云仲殊拱手道:
“哼,云兄,告辞了。”当即大步踏出厅去,领了他的一帮随丛,自出庄去了。
“秦兄,我想那黑袍人定然不是洛玉江。”云仲殊道。
“不错,洛玉江这点微末武功根本不及那人的百分之一,定然不是。”秦惊羽亦同道。
过眼溪山,旧时相识,梦中行遍,江南江北,楼观才成人已去,旌旗未卷头先白。
武当山中天门外激战甚纷,约莫有二百来名身着暗月阁与华山派服饰之弟子手执兵刃,向中天门涌杀而来。
而中天门内冲虚与白石率领数百来名武当弟子据险而守,敌人虽一时攻不入三面环崖险峻无比之中天门,但弟子也折损不少,已是微有力竭之象。
华山弟子倒还罢,最令人头疼不已的乃是暗月阁门人,不时会突施暗器伤了一两名弟子,实是不得不防。
冲虚与白石虽是有伤未愈,但应付这等平庸弟子还是绰绰有余。但暗月阁主唐追月与华山掌门刘仙伦均是尚未露面,二人皆知,若此二人一出手,仅凭这点人手是抵挡不住,当下也只能撑得一时是一时了。
冲虚回手“呼呼”两章推出,立将两名华山弟子击得筋折骨断,倒飞而出。突地两枚银梭一上一下直向冲虚袭至,破空声凌,实非凡人所发,冲虚自是不敢大意,两记“云手”探出,已将银梭抄之于手,“哼”地一声抛之于地。
“道长好功夫。”随即一人由人群中飞掠而出,正落于冲虚身前,却是唐湘。
冲虚一见唐湘,心下更怒,“呼呼”两记“绵掌”已朝唐湘推出。
唐湘自是不敢硬接,伏身向后一跃,险避过两掌,随之左手一扬,四枚金钱镖又是倒射而出,但在半空则又分散轨迹,分四处要害直袭冲虚。
冲虚已由腰间抽出一柄长剑,腕间连颤,已在周身划出数个圆环,正是精妙无比之“太极剑”。
那四枚金钱镖为此太极柔力一带,立时去势全失,纷落于地。
唐湘之旁门左道之技又堪能及冲虚之玄宗正道。唐湘自是不与冲虚相对,而是仗着轻功在冲虚周围游走,以暗器相袭冲虚。
但冲虚一旁要力敌暗月阁与华山派众弟子,一面又需闪避唐湘之暗器,一时倒是处尽下风。
而白石重伤未愈,现下内力不过平常之五六成,功力大打折扣,但有岳绍南与陈克兴等二代弟子挺剑相护,也勉力支持得住。
来敌人数众多,此刻武当弟子虽以较深功力一时抵住,但此消彼长,势必力竭,冲虚与白石二人只得暗暗叫苦。
冲虚自知必先除去唐湘之患,伸指一把扣住唐湘所发之两枚白骨钉,轻按在胸前,同时口中佯作闷哼,出手甚疾,实令人无法看出破绽。
唐湘见之大喜,只料冲虚不防,以致中了暗器,也不多想,立时飞身上前,欲一掌结果冲虚性命。
但唐湘终究错了,待冲虚长剑透胸穿过之际,唐湘才意识到,但为时已晚。
冲虚抽出贯入唐湘前胸之长剑,反手一掌,立时击袭一名华山弟子。
暗月阁弟子见折了副阁主,一时人心大乱,心下惶惶,也自不成章法,立为武当弟子逆转局势。
“暗月阁弟子住手!”突地一尖细高音传入众人耳中,但暗月阁弟子闻之,却无一不脸色恭敬,纷跳一旁,停刃不杀。
随即一朵黑云赫然在人群中飞纵而起,显是轻身功夫极佳,但是一向以“梯云纵”闻名天下的武当中人也是自愧不如。
却见那人掠过众人,伫立当前,但此人却面罩着一铁铸面具,唯留双孔容目透望,见不得其貌,倒是一副骇人之相,但却处处透出一股凌人盛气。
但冲虚一见此人,立时眉心紧皱,自知此人乃是今日之大敌——暗月阁主唐追月。当下也喝令武当弟子停手,双目冷冷地上下注视着唐追月。
唐追月只微瞥了一眼倒在血泊中之唐湘,双目立透过铁面具直盯着身前冲虚,邪声邪气道:
“冲虚老鬼,你可不赖啊?不是前些日子闻说你为一群无名小辈重伤未愈?”
“哼,托你鸿福,伤已好了八成。”冲虚自是不屑道。
“唐追月,你又是何时戴上了这副铁壳子?”白石在一旁道。
“要不是……哼,不劳你费心。”唐追月似是欲言又止。
“师兄,这家伙之伤乃是剑虚师兄留下的,他自是没脸再提。”冲虚道。
“你……你……对了,那剑虚老鬼可好?今日杀上武当,必会会他。”唐追月似是触动了怒事,咬牙道。
“剑虚师兄他已……”冲虚言至一半,突为白石打断,道:
“剑虚师兄正在太极阁内静修,你想会会他,得先过了我们才是。”
“师兄你……”冲虚一时诧异地望向一旁白石。
“师弟!”白石猛朝冲虚点了三下头,微嗔道。
“好,那我便先解决了你二人再去会会那剑虚老鬼!”唐追月忽地身形一动,瞬息之间已移至冲虚面前,便是冲虚也不及防备。
唐追月手掌一扬,三道暗芒已向冲虚周身击到;但冲虚也不多想,一记“太极剑”立在身前划出,一股柔劲立时化去唐追月之暗器,左掌运起“长云掌”,至向唐追月小腹挥至。
唐追月蔑笑一声,将双掌一并,掌心向外一反,一道极尽阴寒之内力已抵住冲虚之“长云掌”。
僵时一久,冲虚立觉体内已有些许内力荡然无存,似为人吸去一般。冲虚立时失声呼道:
“这是……‘阴阳如来掌’?”
“你这老鬼眼光倒高,竟识得出我这‘****如来掌’。”唐追月道。
“此乃是‘阴阳如来’孙不忌之成名绝技,你又焉得修成?”冲虚一惊,道。
“哼,你无须知道这些。”唐追月不欲多言,当下大催掌力,望能多吸一些冲虚之玄宗内力以补自身之需。
“老贼,受死罢!”白石大喝一声,挺剑由旁刺到,迫得唐追月不得不收回掌力,反身闪过白石一剑。
冲虚一人虽未必敌得过唐追月,但一与白石联手使开“两仪混元剑”,环环相连,剑剑相护,立时将唐追月逼得手忙脚乱,虽欲放暗器也出手不得。
唐追月猛地疾退二步,闪过白石一剑,左手一记“大阳如来手”向一旁冲虚劈至,灼气万分,妄能相抗。
冲虚早已瞧出唐追月之“阴阳如来掌”练得尚不纯熟,灼气仍是无法收调自如,一记“太极拳”立时化去大部分掌力,其之后劲并不甚大,只消一侧身便已卸去。
唐追月见自己势单力薄,难以取胜,当下只将身形一拔,人已冲天而起,同时身上袍中忽地撒射出漫天暗芒,去势实不亚于唐观之“暴血天罗”,单凭这般绝技,便即使人折服。
冲虚与白石自不料其竟有此技,但也不慌敌,各使“飘玄步”移出数丈,使起“太极剑”守住周身。
唐追月此击自是落空,但其也是平落于暗月阁众弟子身前,得以脱身。
“唐追月,故不过便即用跑?这可有失你阁主之尊啊?”冲虚在一旁冷言道。
“哼,以二敌一,也有脸说我?”唐追月立时反驳道。
“对你这种人?还须讲什么江湖道义。”白石亦道。
“唐追月,你为何勾结华山派一同袭我武当?又对云疾下这般毒手?”冲虚怒遏道。
“刘云疾嘛?只有中了我唐门独有的‘噬魂引’奇毒,怎么样?玄虚不好受罢?”一白袍人突由空跃落,凝神看之,竟是华山副掌门吕渭。
“哼,吕渭,早知道便不该派云疾去你华山,你们的手段好生歹毒。”冲虚道。
“冲虚老鬼,刘云疾那个废物,若不是有夜无音那家伙两次相助,他早已沦于我华山之手。”吕渭道。
“夜无音?可是‘玉音狂人’?”白石奇道。
“正是那家伙。”吕渭道。
“我武当与他素无交情,他为何要相助?”冲虚不解。
“我管你什么夜无音,总之你命人伤了唐观,他可是蜀中唐老太太之嫡孙,就算我不出手,唐门中人亦会代唐观出手。”唐追月道。
“吕渭,刘仙伦何在?为何不出来与我等相见?”白石问道。
“休厅他二人放屁,剑虚十年前便已死了,现下太极阁内,只有一坐负伤的玄虚才是。”一人缓缓由众华山弟子中步出,乃是掌门刘仙伦。
“刘仙伦你……”冲虚与白石一时说不出话来。
“什么?剑虚已死,这可当真?”唐追月大惊。
“不错,他已死了,看来你的大仇是报不了了。”刘仙伦道。
“不错,剑虚师兄是死了。刘仙伦,你袭我武当究竟为了什么?”冲虚质问道。
“唐阁主是为了报仇,可我不是,我可是为了你武当圣宝——太玄金丹而来,识相的话这便速速交出,否则一举灭了你武当上下。”刘仙伦道。
太玄金丹乃是张三丰为冲击那“玄霄”境而采集三山五岳之仙草灵药混制而成之丹丸,历时十有余年方制炼而成,当今仅有两枚,而其中一枚已为张三丰服食,另一枚却为张三丰隐匿另处,不为人知。若为人服食,只怕当世已无人与之抗衡。
“太玄金丹?妄想,就算我武当有,也决不交予你这等人。”冲虚道。
“你……唐阁主,你若助我灭了武当,这山上的所有灵丹仙药,金银细软,尽数归于你手,我华山只取那枚太玄金丹,可乎?”刘仙伦转身向唐追月道。
“好,一言为定,这便动手罢。”唐追月与刘仙伦对视一眼,條地朝冲虚与白石分纵而去,令人不及防备。
烟波浩渺,洋环仙山,时真时亦幻。定风波,铭剑终须荡肮尘,还世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