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独上危楼凭曲阑
作者:幻水弦亭      更新:2020-04-20 19:00      字数:3946

暮色渐垂,白日里繁闹的襄阳城却并未消沉下来,城内夜市四设,人流依旧。

李寒空正漫目行于夜市街中,心下只欲速寻间客店来休歇,今日甚是疲惫,口中喃喃道:“这夜前辈是怎么回事?既拉我去与人比武,而自己又不见踪迹,真是奇了怪了。”

而李寒空却是未曾发觉,他身畔却有几名行人不住瞟向他,面容恶意,实是图谋不轨。而李寒空则只是自顾自地向前行。

忽地那几人一对视,当即悄然靠近李寒空。均有怀中抽出一柄刀刃,看准了李寒空后劲,同是一刀刺下杀势甚凌。

李寒空直觉得脖颈一凉,已知有人对自己下手,脚下一动,身形已是掠出丈许,避开此击。

而那数人见一击未中,刀锋一横,同是奔出,疾袭李寒空,望其身法,自是武功不俗。

李寒空见状,也不拔剑,顺手由地上抄起一条长椅,内劲一贯,已是坚劲不凡,横扫而出。

那几人只觉持刃之手仿佛为一道柔力透入,腕间一软,刀刃已砰然落地。

李寒空甩去长椅,回身一记“绵掌”推出,直将那几人击跌数丈方重落地,号呼不起,这方收手道:“你们何故偷袭于我?”

“什么偷袭于你,是要杀了你。”人群忽地转出二人,其中一人乃是早晨之章彦,而他身旁却是随着一位苍须老者,气度不凡。

“是你。”李寒空神色一凛。

“正是大少爷我。元叔,便是这小子早晨欺负我来着。”章彦道。

“好,彦儿,元叔定帮你出头。小子,你听着,看你是个晚辈,我三招之内不使杀手。”那人乃是章府中第一护卫,也是太守章恣的老部下,名为“元好右”不但见识武艺过人,更习有所谓“无招胜有招”之“落霞孤鹜掌”,素来为人又敬又畏。

元好右一个轻纵,人已掠出丈许,直至李寒空面前,手指已疾点向李寒空身上八处要穴。

李寒空双眉一蹙,自知遇上劲敌,当下也只得不顾师父教诲,一记“长云掌”已然迎上面前元好右,却已使出五层内力,实欲迫其退避。

而元好右看也不看,左掌回收一挥,也不看清其有何动作,李寒空“长云掌”的内力立为之无形无影,凭空散去。

数年以来,元好右是第一个能一击化去李寒空含附五成内力之掌力,实是令人惊怔。

李寒空随之又是一记“散金诀”印上元好右前胸,但只见元好右右掌凌空虚抹一记,“散金诀”之内力立又为之无迹可寻,而李寒空却是仍未看晰元好右是以何等招数破去,随即一凛,道:“落霞孤鹜掌,无招胜有招吗?”

“算你有见识,竟识得我这‘落霞孤鹜掌‘,好,好。”元好右也不动手,只言许道。

李寒空也不答应,双手已是扣上元好右之左臂,竟是令人猝不及防,自是武当“云手”。

元好右嘴角轻蔑一声,右掌又是虚空一记,全然不成章法,而李寒空之双手却立是为一道无形内气弹开两旁。只闻元好右道:“好,三招已过,之后便莫怪我无情了。”

元好右立时拉开架势,右掌已是挥印上李寒空胸膛,全不留情面。

李寒空身形一侧,已是让过此掌,反手已从背负剑鞘中抽出一柄,碧绿长剑,便是七星剑。

“好剑!”元好右口中虽赞,而攻势却是不顿,一击不中,当即左掌又隔空击出。

李寒空之内力已是贯透剑身,见其掌力来势凌厉,立时一记“太极剑”挥出,剑锋斗转,一股柔力已是将横空内力化为无形。剑尖一凝,直向元好右咽喉之处送出。元好右双掌一并,已是钳紧李寒空之“七星剑”,硬生生逼住李寒空之剑势,剑风也将元好右的白须吹得上下飘乎。

李寒空左掌拿拈剑诀,抱元归一,“归元诀”已是施出,只闻“嘭”地一记巨响,无尽内力已然在元好右后背迸发。这“归元诀”自玄虚授予李寒空后,凭李寒空之悟性,已尽数了然于心,修习纯熟。

但元好右闷受此一记,身形却是俨然不动,只是钳剑之手微松。

而李寒空已将七星剑抽出,身形回转,似欲脱身离。

“呔,休走,”元好右大喝一声,飞身抢上,右臂已扳向李寒空肩头。

谁知李寒空此记乃是虚招,七星剑已由腋下徒回刺出,直取元好右眉心,精准之极。

元好右自是不料,忙使“千斤坠”定落身形,周身浑厚内力猛地迸发,硬顶住李寒空来剑,只是微划破了衣衫而已。

李寒空一剑得手,当即旋复身形,瞬息之间已是向元好右上中下三个部位刺出了一十三剑,正是环剑相连之“玄素十三剑”。

元好右自知正处于劣势,但已无法挽回,只得硬着头皮,双掌回挥地击出了十来记“落霞孤鹜掌”,却只是消去李寒空之十二剑,而这最后一剑则是再也避不过。

只见李寒空剑尖微触及元好右之衣衫,然长剑一颤,以七星剑之锐,竟是无法刺入。

“元叔,好一件‘乌蚕衣‘,果是宝物。”只闻一旁章彦欢呼道。

“什么?乌蚕衣?”李寒空眉心一沉,自知这乌蚕衣乃是血刀门下血力老祖。百余年前采集天山雪蚕之纤丝,再加以九九八十一天之晾染丝织而成,为天下之至柔,刃刀俱不能伤。

元好右当下只将身形在半空一横,双腿已是连环飞出,风声虎虎,一上一下夹踢李寒空。

李寒空只闻元好右飞袭双腿中隐夹杂有风雷作响之声,便知其施的乃是山东太平门之“风雷云龙腿”法,心下自轻视不得,持剑之手不由得一紧,七星剑随手施出,过空无息,显是武当“四象两仪剑”。

这“风雷云龙腿”与“四象两仪剑”,一刚一柔,正是天生相克。元好右又岂会不知,立时于空将“风雷云龙腿”换为“五虎断魂腿”。

李寒空忽地眼微瞥见一旁章彦这方醒悟,自己若不制住章彦,这元好右又如何能与自己罢手。

李寒空身形一侧,险让过元好右双腿,脚下步伐一掠而出,人已闪至元好右身后之章彦身前,手中七星剑已是抵住章彦咽喉,却未刺入,凶险万分。

“元......元叔,快......快救......我。”

“你......你有种把剑放下,我二人一对一对决,这才算是好汉。”元好右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收手,若是一不小心伤了章彦,自己可万万担当不起。

“放下,好。”李寒空竟是依言将剑撤回,又复指向元好右。

元好右见李寒空轻易便绕过章彦,足显豪侠之气概,心下不由得对其敬意犹生。

而当下空气又再度凝固下来,李寒空正欲出剑,忽地一队士兵闯入当中,推开四下围观百姓,喊道:“让开!让开!”

只见那众士兵直步至李寒空身前,纷纷单膝跪地,统声呼喝道:“参见驸马爷!请驸马爷随我等回府一叙。”

“这......”李寒空一时不明就里。

“这怎么回事?”章彦见情形不对,忙上前厉声询道。

士兵们这方看清章彦与元好右均在此地,连胜应和道:“哦,原来公子与元大人也在这儿啊?失礼失礼,请二位原谅。”

“好了,你们起来吧,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好右也上前道。

“哦,回元大人,是这样的,小姐早晨在招亲大会中抛绣球选中了这位公子,而这位公子恐是不知离去,章老爷这方令我等前来寻之回府。”一士兵道。

“什么?他......他是我妹夫?”章彦不可思议,惊声道。

“是。”士兵齐声应道。

“这还真是不打不相识,是吧,章公子。哈哈,这少侠,那便随我们同至府中一叙可否?”元好右放声笑道。

“不行,不行,这招亲之事,恐在下无法应下。”李寒空这方意识到自己揽下**烦了,连声推辞。

“咦,这有什么打紧,走罢,走罢。”四下兵士也随着同劝道。

“那......好罢,我认了你这个妹夫,我也晓得我妹的脾性,你还是随我们回去罢。”章彦一提及陆碧瑶似也有些畏惧。

“我......我......”李寒空言语未毕即为众士兵拥簇而去。

长夜莫武当,太极阁内堂之中,玄虚乃是打坐守护在白石榻旁,不曾移动。

只见白石左掌微颤一下,当即喉咙传出一声闷咳,双目随之缓缓张开。

“白石师弟,你醒了。”玄虚已有感应,道。

“师......兄,我昏迷多久了。”白石这方看清自己正身处太极阁中,干咽道。

“整整四日。”玄虚道。

“四日,这么久啊。”白石理了理发麻之脑,道。

“师弟,你身子现在仍是虚弱,少说点话,可莫要伤了元气。”玄虚止道。

“是,师兄,我......”白石道。

“哎,好好休歇一阵子罢。”玄虚道。

白石这方闭起双目,运以内息调理周身元气;玄虚也又复打坐,万世俱凝......

襄阳城章府庭下院内,虽处暗夜,青烟幂凌,碧花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露凉时,罨画园林溪绀碧,幽葩细萼,小园低槛,壅培未就,吹尽繁红,占春长久,不如垂柳,忍轻孤,芳醪经口。

而园下却是只立二人,一人身姿盈约,小唇秀靥,自是章府大小姐陆碧瑶,而另一人却为暗夜所掩,不见其之貌,只闻一娟娟梨雨之女声透传而出,仿若一时可凋尽百花:“瑶儿,听说你早晨招亲了是吗?”

“是啊,姐,我可看中了一位极俊、武功又佳之少侠呢。”

“是吗?那人呢?”那女子淡淡反问道。

“这......没带来,他......他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陆碧瑶一时语塞。

“唉,瑶儿,男人终究是不可信的,天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那女子苦叹道,声之哀转,仿佛能使柳外楼高空断魂。

“可......可是,那位少侠真的很中我的意呀!”陆碧瑶急辨道。

“那又怎么样?唉,瑶儿,姐只能为你说到这个份上了,至于如何取舍,但请你莫要忘了夫人,忘了风月楼。没了风月楼,我们便什么也不是。”那女子道。

“是,姐。”陆碧瑶涩声道。

“好了,瑶儿你且回去罢。”那女子道。

“好,姐,你也早些歇息。”陆碧瑶便转身回房,惟留梅影残地无声。

而那女子却是尚未离去,只是轻倚芳草梢头,朝玉轻阴作乍阁,阑兰嫩萼,低声轻吟道:“吹箫人去玉楼空,断肠与谁同倚?一枝拆得,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多情总为无情伤,情到浓时情转薄。”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总是凄凉意,夜寒空替人垂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