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邺牵着女子的手，在偌大的刺史府里穿行，时不时地侧首去看她。

“清和，往后不要跟在我身后。”沈邺沉声说道，“站在我身边，与我并肩而行。”

这样即使不转身，余光也能看见你。

许清和见男子神色认真，只好应了一声：“好。”

沈邺微微一笑，问道：“许伯母可喜欢我送的寿礼？”

许清和点头回道：“家母很喜欢，只是说大人送的礼太重。”

“伯母喜欢便好。我本来还担心贺礼太轻。”沈邺说道。

许清和闻言莞尔一笑，心情愉悦。两人交握的双手掩在衣袍之下，她一时兴起，忍不住曲起一根手指在男子的掌心里挠一挠——

沈邺顿时看向她，掌心里的细微动作似乎挠在他的心尖上……

他看着女子唇角间的笑意，温言问上一句，“清和做什么？”

许清和盈盈一笑，装着糊涂回道：“我并没有做什么啊！大人怎么了？”

沈邺没想到还能看到女子这般活泛的模样，不禁笑道：“无事。我们继续往前走。”

衣袍之下，男子的手却渐渐张开，修长的手指滑入女子的指缝之间，十指交扣，紧握着女子细腻温软的柔荑。

许清和被男子这一番动作羞得一颗心怦怦乱跳，勉强忍住悸动，扯些旁的闲话来说：“你昨日和我舅舅聊了些什么？”

沈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回道：“苏伯父学识广博，见微知著。我向他讨教了一些天下大势。”

许清和闻言，缓缓对他叙说道：“自小父亲忙于生意，很少有时间教导我。舅舅赋闲在家，每日里著书立说。我便隔三差五地跑到苏府去，和表妹一起，在舅舅的教导下读书习字，知晓事理——”

沈邺握着女子的手，安静地倾听着。

“舅舅的书房里全是一柜子又一柜子的藏书，我从小看到大，都没有看完。”许清和继续说着，想起什么，对男子笑道：“舅舅每次送与我的礼物，没有例外，皆是书籍。”

沈邺听了这话，失笑一句，“这礼物送的倒是别具一格！”

许清和看向男子，打趣道：“你一会若是送我书籍，我肯定是不会收的。”

“幸好这次准备的不是书册。”沈邺十分庆幸地笑道。

许清和笑盈盈地看他一眼。

一边陪着他在刺史府里七拐八绕，一边同他说些话，心里面觉得比看戏愉快多了。

“你是不是在与妹夫谋划大事？”许清和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沈邺闻言笑道：“为何这么问？”

许清和回答道：“之前舅舅便提点过我，不要只埋头做生意，不关注当今局势。”

看一眼男子线条挺廓的侧脸，继续说道：“你与妹夫即便私交深厚，也不会隔三差五便聚在一处。再加上兴隆赌坊重新开张，妹夫突然修建马场，花重金购入大量马匹……”

沈邺看向她，神色不惊地问一句：“那清和可能猜到是什么大事？”

许清和思量一番，平静地说道：“舅舅有言，世人追求的无非是财色、权力、名誉。大人为官自然要有权力，但权力只是为了帮助大人实现心中所求。”

沈邺心中激宕，望着女子，眼神清亮，“我心中所求，清和可知？”

许清和回望着他，朱唇轻启，“天下！”

沈邺闻言却是一惊，“我竟不知，清和这般胆大。”

“难道我所言有误？”许清和无所畏惧地问道。反正在刺史府里无论说些什么，都不会传出去。

沈邺应道：“自然有误！天下之大，凭我一己之力如何求得来！”

许清和恍然一笑，对他说道：“看来是我高估了大人。既然不是天下，那么大人心中所求，便是剑南道节度使。”

沈邺不想她看得如此透彻清楚，见识已经不像是寻常的商贾生意人，当下未免疑惑道：“清和这般容易便猜出我心中所求，也不知是你我心有灵犀，还是清和太过聪明？”

许清和平静地说道：“这些事，先前舅舅已经提醒过我，只是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今日与你说起这些，便随口问了几句。大人不必忧心，我不会出去胡乱与人说的。”

沈邺笑一笑，“凭你我情谊，我自然不会担心你同旁人说这些。”

许清和说道：“即便我同旁人说，他们也只会当我胡言乱语，不会相信的。”

只有你，一直认真听我说话，哪怕是闲话家常。

沈邺望着前方茂盛的枫树冠，低声说道：“这可怎么好！你越来越吸引我了——”

许清和听见男子含糊的声音，问道：“大人说什么？”

沈邺看向她，微微一笑，似暖风拂过，“没什么。”

许清和明明听见他说了一句话，见他不肯重新说一遍，只好说起旁的来，“妹夫和你一起谋划这些，以后可还会参加科考？”

沈邺温声回道：“自然会去参加。想要入仕途，必须要通过科考提高身份。”

许清和蹙眉说了一句，“但仅凭你们两个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要多多招贤纳才。”

沈邺看一眼女子思谋的模样，笑道：“不知清和可有人才举荐？”

许清和见他问起自己，还真想了一想，对他说道：“还真有！在枫月茶坊摆摊卖画的柳秀才可以助大人一臂之力！他虽然只是一介秀才，但谈吐不凡，腹有诗书，想必对时事也有些见解。”

沈邺听她提起柳乘旭，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见她毫无芥蒂神色如常，只是单纯地举荐柳生，这才稍微快慰一些。

“我同他交谈过，但柳生志不在此，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沈邺沉声对她说了一句。

许清和略有些惊讶，“难不成柳郎君要卖一辈子的画么？他终究是要考科举入仕途的，为何不愿意追随大人呢？”

沈邺回道：“每个人的追求不同。他或许是不愿追随我，或许是不认这世道，或许是不屈服命运。总之我与他志趣不相投，白费清和一片心意。”

许清和连忙说道：“我不过是随口对你推荐一个人，算不上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