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冢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难忍受”两行字挤在那一张张不大的叶子上，但我没想到还没漂出宫门就被捞尽了，以前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会无知无觉地存在着，只为监视而藏形匿影。经过这件事，秦轩反而下了决心，短短三日，戚国的大片河山已在他的势力之下了。
婺轩殿的人都换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漠然呆滞，想来是早就被人叮嘱过的，一派死气，毫无生机可言。我放下茶杯，准备去园子里透透气。迎面而来的却是个老相识。
“许久不见，紫衣姑娘可是越发光彩照人了。”我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话一出口，就为利刃。
“小姐。”紫衣微微行了个礼，泰然自若。
“紫衣姑娘还真是客气，您这一声‘小姐’可折煞我了，你不是替九皇子做事的吗？费尽心思在我身边五年，浪费了大好青春，如今九皇子要做皇帝，怎么也要给你个妃子当当吧。”紫衣的脸骤地红了，眼神中透出了隐隐怨恨。
果然，她是喜欢他的。
心里一阵酸楚，五年的时间，我视为朋友的人，为了一个男人背叛我，而这个男人竟是我心心念念的人。我是该哭还是该笑呢，因果报应，对我的背叛已经有了惩罚，注定紫衣这辈子都不会得到秦轩，那秦轩呢，他以后会不会也受到报应。
“算了，看你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做了这么多不也是什么都没捞到。”我叹了口气。
“不，不是的，只要在公子身边，我就满足了。”出乎意料的反驳，她陷得太深了。
“你和秦轩是怎么认识的？”好奇是女人的天性。
“就像当初进将军府时说的，不过是公子先救的我。”紫衣倒显得有些拘谨，说完还不忘偷偷看我的脸色如何，终究是个孩子。
想起婚礼当晚，秦轩当时是实在没办法，才叫紫衣来通知我的吧，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会将这么生死攸关的事托付给一个小丫头。
“秦轩是救过你，可是这五年我亏待过你吗？”
紫衣愧疚地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只想知道我爹的下落。”
“小姐……”
“紫衣，你想清楚，我爹对你不薄。”
一阵沉默后紫衣开口了。
“前几天，我在书房门外听到公子和一个男人的谈话，说将军赤水关失踪了。”
“失踪？”我抓起紫衣的手，说，“怎么回事？我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失踪的，其他将士呢，有没有去找？”
紫衣的脸一下变得惨白，结结巴巴地说：“听说……是一起……失踪的……”
“有没有搞错，三十万大军呐，难不成都失踪了？”
我怀疑地望着紫衣，换来的却是再确定不过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呢，三十万大军一下子全失踪了，如果说震惊过后将是无尽的沉默和颓废，显然我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是什么时候的事？有查到原因吗？”
“大概半月前吧，原本公子已经联系上了将军他们，将军也正往这里赶，不料就一夜的功夫，连着公子派去的信使，全都不见了，原因好像还没查出来。”
“你去叫秦轩过来，我有话问他。”
“小姐……”紫衣的犹豫让我烦燥。
“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紫衣一下吓住了，她从没见过我这样，慌忙退出房间，朝外面跑去。
我已经没耐心了，要想了解更多的真相，只有自己去问他，可脑子里总是昨天晚上他的背影，为什么心里会有种落寞的感觉？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个伟岸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却又停滞不前。
“进来吧。”
我倒了两杯茶，坐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很平静，紫衣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也省的我再费劲。
“问我爹的事。”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只不过想知道得更详细一些。”
“你问吧。”这样的对话是我以前从来没想过的，简直跳出了爱和恨的概念，就像两个谈家常的人，独独少了些感情。
“我爹失踪的地方在哪里？”
“赤水关以西三百里。”
“燕国的地方？”我皱起了眉。
“确切地说还不是，我的人调查过，你爹曾向燕王借道，燕王也同意了，只不过第二天到约定的时间一个人也没看见。”
“靠近燕国的地方？”
“是一片开阔的古战场。”
“你的人在那里有发现什么吗？”
“发现了烧过的灰烬，附近的石头上有朱砂粉末，地上还有扎营的痕迹，人数不少，应该是你爹的军队。”
“就这些？”
“就这些。”
“好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我朝房内走去，甩了鞋子扑倒在床上，也不管秦轩还傻坐在那里。
没听到说话声，一阵脚步过后房门被重重摔上，我不明白秦轩为什么会生气，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只是我似乎要求太多，对于戚国来说，我是罪人，对于渊国来说，我是敌人。除非我能跳出这个圈子，否则我没办法再生活下去。
在青林的书没白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爹他们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困住了。
古战场是天底下最为诡谲的地方，单说那里死过的人加起来也有一个小国家的规模。人之死或有怨气者鬼气就会徘徊于情深之地，弥久不散。而古战场是最没有怨气的地方，出征的将士怀抱功成名就保家卫国的信念，其间就算有遗憾、不平也会迅速散尽。
千年的积累，古战场成为人间禁地，并非说其中有什么害命的事发生过，只是进入里面的人会产生茫然的消极意识，懵懵懂懂昏昏沉沉之时，度年如日地活着。
脑中一团雾水，每当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我总会想起南秋子，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