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匆匆流逝,一眨眼,据唐安居开始习武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唐安居耐性很好,而且从来不抱怨,唐乐天让她做什么她就乖乖做什么,听话得像个乖巧可爱的洋娃娃。
唐安居前世作为一个顶尖杀手,武功底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她要小心翼翼地,不让唐乐天察觉出端倪来,于是忍得很辛苦。除此之外,这三个月下来,唐安居倒是受益匪浅。唯一遗憾的是,她没能学会她最想学会的轻功。
唐安居跟唐乐天提过这个想法,但据唐乐天所说,轻功须得有内力的支撑。可唐安居一地地道道的现代人,原主也没习过武,哪来的内力?而内力又非一朝一夕所能练就,于是,唐安居只好悻悻作罢。
这一天,唐乐天正手把手地教唐安居使用弓箭,唐安居原本正专心致志地瞄准,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个不注意,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箭矢离弦而出,原本瞄准好的目标射偏了。
唐乐天正准备说她两句,唐安居抢在他之前开口道:“二哥,说起来,咱们离家出走了这么长时间了,爹还没找到这里吗?”
唐乐天伸到一半的手微微僵了僵,若无其事道:“不是咱们,离家出走的是你。”
唐安居睁大眼睛,眼神充满了无辜:“爹不会相信的,吧?”说到最后,唐安居也有些不确定了。
“嗯,放心。”唐乐天习惯性地摸了摸唐安居的头,表情很淡定,内心却很蛋疼。
他能说他把这事给忘了么?
一想到回到丞相府可能迎接的狂风暴雨,唐乐天顿时觉得天昏地暗,生无可恋。
“好好练,不许偷懒,二哥先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面不改色地拍了拍唐安居的脑袋,唐乐天淡定地转身,身形一闪就不见了人影。
唐安居对此早已习以为常,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唐乐天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唐安居还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想了半晌,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放下了,继续专心致志地练习射箭。
另一边,唐乐天心急火燎地赶回丞相府,在丞相府大门前徘徊了许久,决定还是先悄悄潜进去刺探一下,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唐乐天的想法是好的,可等他刚刚越过围墙,脚还没沾到地,神情猛地一变,抬手抓住破空飞来的一根铁索,手上正要用力将铁索那头的人拉出来,忽然听见一声怒喝:“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唐乐天手上动作一顿,下一秒,就被铁索捆了个严严实实。
“老爹,你这是干什么?”唐乐天用力挣扎了一番,发现居然挣不开,语气带了点不满,他想过无数种见到自家老爹的情形,唯独没想过老爹居然出动玄冰寒铁索来捆他。
“你说我这是干什么?!你自己不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吗?!”
一个中年男人一手提着一条鞭子,一手背在身后,口中气急败坏,步伐却不急不缓,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一种久居高位长年累月自然形成的气场。
这人面貌很是年轻,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可不知为什么,满头发丝却是银白,连眉毛都是白的。
――这正是南国位高权重的唐丞相。
唐乐天一见唐丞相这个架势,缩了缩脑袋,老实得跟鹌鹑似的,然而……这并不能改变他即将到来的命运。
“给我把他绑到那边的树上去。”唐丞相冷冷地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对牵着铁索的手下道。
唐乐天不敢反抗,任由那人将自己牵到树下,然后……悬空吊了起来。
唐乐天哭丧着脸道:“老爹!你冷静,千万要冷静!妹妹在我那里好好的,吃得好睡得好还天天强身健体,身体比以前好了一百倍……”
唐丞相遣退了下人,手中鞭子猝不及防地甩在唐乐天身上。
“嘶――”唐乐天倒抽了一口冷气。
唐丞相这一鞭子下去真是半点也没留情,唐乐天便是再皮糙肉厚,此时也疼得说不出话来。
“你妹妹若是不好,你以为你现在能好好的在这里?”唐丞相说着又狠狠地甩了一鞭子。
唐乐天疼得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也不敢再说话,免得一不小心就刺激到自家老爹――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自家老爹生这么大的气。
而事实上,唐丞相也并不需要唐乐天说什么……
“混账东西!”
“你不知道安居现在多危险吗?”
“你怎么还敢将她往外面带?!”
“安居出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
……
唐丞相每说一句,就狠狠地抽唐乐天一鞭子,待到无话可说了,便将手中鞭子往地上一摔,转过身去,慢慢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而唐乐天一张脸疼得煞白煞白的,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汗湿的头发贴在他的额头和下巴,嘴唇已经被咬出了淡淡的血痕。
唐丞相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将唐乐天从树上放下来,开始动手解开捆着他的铁索,似不经意地避开了自己下手特别狠的地方。
其实唐丞相下手很有分寸,倘若换个人来,这么个打法,早就打出人命来了,可唐乐天除了感觉身上钻心地疼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你说你不回来也就罢了,一回来就给我添乱!”唐丞相把哗哗作响的铁索扔到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唐乐天道。
唐乐天半靠着粗壮的树干,微微喘了一口气,想起自己鼓动唐安居“离家出走”的原委,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唐丞相,质问道:“爹为什么要为妹妹求那么一门亲事?”
“你就是为了这个?”唐丞相神情讶异。
“那庆王绝非良配,妹妹的性子我们都清楚,嫁给庆王她绝对不会幸福的。”唐乐天语气生硬道。
闻言,唐丞相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安居听说了……是什么反应?”
唐乐天愣了愣,想了想,语气有些不忍:“她很难过。”
――唐安居做戏做得太成功了,唐乐天成功地被她忽悠了。
唐丞相抬头望着天,很久没有说话,良久才轻声道:“你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见到唐丞相这避重就轻的态度,唐乐天急了:“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妹妹还年轻,成亲的事完全可以慢慢来……”
“安居的事,你不要管,我自有打算。”唐丞相的声音忽然变得很严厉,不怒自威。
“爹!”唐乐天气急。
“下去!”唐丞相回过头看着他,冷冷地呵斥道。
唐乐天直接忽略了自家老爹难看的脸色,铁了心跟他杠上似的,木棒似的杵在那里,梗着脖子跟唐丞相对视着,大有“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不走”的意思。
唐丞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吐出两个字来:“幼稚。”拂袖而去。
唐乐天瞪着唐丞相的背影,心中有气,却无处可发,反手狠狠地捶了一下身后硬邦邦的树干。
这一拳下去,顿时如同触发了机关似的,身体刚才被唐丞相鞭打的疼痛和拳头上的疼痛一起袭来,疼得唐乐天呲牙咧嘴,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唐丞相呢,他径直回到了丞相府的书房,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到书桌前,失魂落魄地坐下,与刚才抽唐乐天鞭子的人简直判若两人。他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的空气,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唐丞相有些沙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响起。
“她,怎么样了?”
原本,书房里除了唐丞相,空无一人,但唐丞相的话一出口,黑暗中却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那影子开口,声音苍老,却很有力,带着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和一种令人信服的魔力。
“小姐安好,因祸得福。”
“福?哪里来的福?”唐丞相嗤笑一声,语气嘲讽。
忽然想到了什么,唐丞相神色一变,眼睛发亮,那目中闪烁着希冀的光芒,声音竟然微微颤抖:“你是说……她……”
唐丞相说得有些艰难,措辞也模糊不清,但黑暗中的那道人影却是明白他的意思,沉吟了一阵,道了个喏:
“恭喜丞相,终于得偿所愿,她,回来了。”
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唐丞相却激动得不能自已,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没留神打翻了手边的砚台,漆黑的墨汁泼了他满袖满怀,可唐丞相却毫不在意。
黑暗中,唐丞相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眼中闪烁着水光,摇摇欲坠――这个刚才在唐乐天面前还无比强硬的男人,因为这一句话,竟然热泪盈眶。
黑暗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似乎那隐在黑暗中的人影也有些感慨,有些唏嘘。
待狂喜平息,唐丞相冷静下来,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曾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唐军事,朝着人影的方向拜了一拜,声音冷静而克制:“多谢成全。”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长叹一声,于黑暗中郑重地向唐丞相还之以一拜,肃然道:“这是南国,亏欠夫人和小姐的。”
唐丞相面上微笑着,眼眶却微微发热,强自稳着发颤的声音,道:“可惜,她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