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睡，估计是吃了不少苦头。”

这是空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他睁开眼，看见周围坐了一圈的人，只有他一个人侧躺在木地板中间。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空赶紧一个翻身，走到墙角的一个坐垫上坐下。

“那是我枕头。”昨晚那个声音从身边传来。

空这个才看清，说话的人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校长今儿个脾气真好。”边上有人调侃道。他的话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那个叫“校长”的老头一声不吭地站起身，在中间的空地上来回踱步，只见他眉头紧锁，左手肘横在胸前，右手胳膊肘拄着，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做出若有所思状。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关我两年，这个还是法制社会？难怪学生要闹？”他边走边忿忿道。

“吃饭时间到了。”有人喊道。话音刚落，牢门突然打开了，两个穿便服的人各提一桶食物走了进来，犯人们都自觉地排队去领取，一人一碗汤和一盘块状食物，跟他在大学食堂吃到的东西差不多。

这时，那个叫“黑绷筋”的半大小子又凑了过来，在空的耳边低声道：“呆会你要是吃不完就给我吃哈。”

原来是这事啊！

空没搭理他，大口大口地吃饭，他也感到饿了，直到实在是吃不下了，才把吃剩的拨给了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盘子的黑绷筋，只见他三两口就把空给他食物吃光了，一脸的幸福和满足。

“黑绷筋儿，你丫又在讨口了。”人群中有人起哄道。

“监狱里没油水，新来的很难理解。”校长这句话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空说的，只见他从容不迫地用一把塑料勺一勺一勺地喝着碗里的汤，空注意到摆在他面前的食物比谁都多。

“咱们给新来的起个名吧？”有人提议道。

“就叫他暴徒。”黑蹦筋笑道。

这个提议获得了众人的支持。

空现在终于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门“咣当”一声又开了，又进来一个囚犯。

“犯什么事进来的？”黑蹦筋大声问道。

“传播黄色录像。”那人笑容可掬，站在门口，不停地鞠躬，两个颧骨部位泛着红晕，就像是一个红苹果。

“你是做什么的？”

“工程师。”

“校长，这个该修理一下吧？”黑蹦筋把头转向校长。

“这事你们不要问我，都是可怜之人，打什么打，你们要玩自己玩。”

“咱们这不是征求您的意见么。”

“免了。”校长不屑地摆摆手道。

黑蹦筋跳起来，过去把那个长着苹果脸的中年男人推到马桶边的空地上。

“给丫飞一个，飞一个。”其他人都喊了起来。

黑蹦筋把工程师的头面对墙按下，强迫他弯腰，几乎让他的背贴在墙上，然后强令他伸直两只胳膊，做展翅飞翔状。

“你要吃红烧肘子还是呛猪腰。”有人问道。

“红烧肘子吧。”工程师瓮声瓮气道。

“红烧肘子听起来是要温柔一些，其实都一样。”校长语重心长道。

只见黑绷筋屈肘举起手臂，肘部向下用力往工程师的腰部一磕，只听得一声咚地一声闷响，工程师惨叫一声跪在地上。

“再来一个，来一个。”席地而坐围观者们一片亢奋状，就像看戏一样。

黑绷筋踢了工程师一脚，让他站起来，工程师挣扎着站起来，满面通红，脸上还是笑容可掬状。

摆好姿势以后，黑绷筋又是用力一击，工程师又是一声惨叫。

如此往复了五次后方罢手。这期间，空想出言干涉，但觉得自己初来乍到，自身都难保，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咱们号是模范监室，比隔壁那几间文明多了。”校长旁白道，“旁边7号、8号都打死过人。”

“叫这么大声外面都听不见，这囚室的隔音效果可真够好的！”空小声问身边一个长相帅气的家伙。

他指着高高的后窗，对空道：“看见没得？”后窗上现出了一把散发着寒光的刺刀，窗外应该是一堵墙，哨兵就站在墙头上。

“他们愿意听见就可以听见，不愿意听见就听不见，蓝城爆乱的时候，我们都能听见从后窗传来的枪声，刚进来的人说外面的军队开枪杀人了，大伙一听都急了，每间囚室都开始齐唱《魔术师之歌》。”帅哥继续道，“当时我们后窗传来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但还是无法阻止，那会大伙都不怕死了。”

“首都人民的觉悟确实要高些！”空寻思道。

“你运气可真够好的！”帅哥突然在他耳边低声道，“新进来的都会挨打。”

空看了一眼工程师，犯人们还在继续折磨他，这回让他一边唱歌一边盘腿前行，双手还要做出划桨的动作。令空感到不解的是，工程师还是一脸笑容可掬状。

空仔细听他唱的歌，虽然他声音沙哑，但歌的旋律很优美，其中有句歌词是：“蓝河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空心想：“蓝河大概是蓝星人的母亲河吧。”

“嗨，暴徒，”这时，黑绷筋满头大汗地来到空的面前，席地而坐，看来他打人也打累了。他从兜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小块食物，笑嘻嘻地对空说：“我给你看一个好玩的东西。”

空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心里面提高了警惕。

只见他把那块食物放到他左边地板上一个窟窿眼旁边，不一会，竟然从那个小洞里钻出一只小老鼠。

“这是我的宠物，它叫小白。”介绍它时，黑绷筋一脸温柔，“上来，上来，小白，亲一个。”那小白鼠像真的听他话一样，跳上他伸出的手掌，顺着他胳膊往上爬，一直爬到他肩膀上，在他脸颊上闻了几下。

“巫术，绝对是巫术！”空笑道。

黑绷筋也得意地大笑起来。

“你们好！”不知什么时候，工程师摆脱了那帮犯人的纠缠，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依旧友好地微笑着，向空伸出了右手。

“你好，”空跟他握了一下手，感到他手心黏糊糊的都是汗，“您没事吧？”

“没事。”他故作轻松道。

“刚才不好意思哈，这就是咱们这的规矩，我刚进来的时，挨得比你还惨。”黑绷筋收起了小白鼠，一脸歉意道。

“理解，理解。”工程师不住地点头。

这功夫，黑绷筋悄悄地挪到工程师的身旁，右手掌罩住自己的嘴，在工程师的耳边一阵低语。

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待会吃饭时坐一起之类的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