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葛教授猛地按下冲水键,马桶基座一下子升了起来,下面露出一个一米宽的洞口,刚好可以容得下一个人。
“这就是我的魔法。”教授看着目瞪口呆的空平静道。
空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这种结局,他似乎看见那洞穴边缘还沾着屎尿和粘稠的卫生纸,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果断把自己塞了进去。
“你应该感到荣幸,这是我们总统逃生专用的秘密通道,外层是金属,内设软套,绝对安全。”魔术师递给空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出去后,到蓝县大学找武教授,你把这封信给他。”
空看到信封上写有“武文健”三个字,觉得这名字好像在那见过。
当空的身子下到一半时候,他突然觉得就这样溜掉太不地道了。
“那您呢?我们一块走吧。”
“我不能走,我一走广场就失守了。”
“我们还是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要死了,群龙无首岂不是更不好?”空真心想把教授劝走。
“死并不可怕,人们为了永生,有的留下传世之作,而有的留下他的事迹,只要故事在,记忆就在,这就是永生。”
空心想:“您要是死了,我就回不去了。”
见空还在犹豫,教授大概是猜出了他的心思,微笑道:“你先走,我们在孤星酒吧会合;如果我不在那,你就去城外找武教授,你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我了。记得别把信弄丢了,这是一封很重要的信。”
“那一言为定,待会见!”
“好,快松手,后会有期。”
空眼睛一闭,手一松,眼前一片漆黑,觉得自己的身子顺着管道急速下滑,约莫过了一分钟,突然眼前一亮,空发现自己居然掉出下水道,来到一条安静的胡同里。
空起身沿着墙根一路小跑,来到大街上,他站在街边,扶着墙,大口喘着气,小腿一直在打哆嗦,葛教授的音容笑貌还在他脑海里盘旋回荡。
他回头往议事厅方向望去,议事厅燃起了熊熊烈火,一片火光冲天,枪声大作,就像除夕零点的鞭炮。
空又继续跑了一阵,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就像有个皮球在胸膛里剧烈地弹跳,仿佛随时就要冲破胸腔。空只得放慢脚步,贴着街边小心地走着,走着,走着,他看见前方的人行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年轻人的尸体,一只黑色的高跟鞋立在血泊中。再往前走,路边一根电线杆上挂着一具士兵的尸体,白天经过的过街天桥上也挂着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黑躯干。
一队吉普车开过,几个小伙子捡起地上事先准备好的汽水瓶扔了过去,乒乒乓乓一通砸,却没砸中一辆。车过之后,一些晨运的老头老太太把垃圾桶推到街心,不一会便在大街上摆了一排路障。
空贴着街边小心地走着,像一条溜边的黄花鱼。他走了不多一会,迎面遇到一个年轻人和一个老头。老头提了个黑色公文包,年轻人头顶绑了根红布条。为安全起见,空决定跟他们结伴同行。
空一行三人正走着,七八个当兵的端着冲锋枪,猫着腰沿着墙根快速冲着他们一路小跑而来。
两拨人越来越近,空注意到他们的右胳膊上都绑了一条白毛巾。
“站住,”空听见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你们要去哪?”
“我找我儿子,他是大学生,几天都没回家了。”
“你呢?”
“我……我回家看拳赛。”小伙子慌张道。
“前面发生了骚乱,从现在起,如果没有政府新的通知,谁也不许过了,早就告诉过你们,大街上谁都不得逗留,总统卫队快到了。”
“那我们躲哪啊?”
“进胡同!”另一个士兵喝道。
“往前走,这有个胡同,”远处有个人指着前方叫道。
三人继续便继续往前行,这些军人也没有干涉。
长长的一列坦克车队从街的尽头远远开过来,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大地都在颤抖。大街两边的高楼上的杂物雨点般掉下来,一个小煤气罐垂直落下,砸在地上弹起一丈多高,跳了几下也没爆,但表面已被摔得坑凹不平。
坦克、装甲车队开过后,一辆车窗玻璃全部打碎的面包车慢慢驶过,车里坐满了军人,所有的枪口对外,车上的军人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肆无忌惮,目光中充满了挑衅、轻蔑、讥笑。
“别喊口号,千万不要扔东西,别盯着他们看。”一个中年人压低嗓门道。这人走在靠街边的一侧,他肩膀坍缩,低头盯着地面,面部肌肉紧绷,紧跟着空一行的步伐。
“刚刚街边有个卖瓜的老头喊了一句‘法西斯’就被当兵的一梭子打死了。”那中年人继续道。
“疯了!”提公文包的老头怒骂道。
又一阵隆隆的轰鸣声由远而近,路灯下,一辆接一辆载满军人的敞篷军用卡车开来,他们全副武装,齐声高喊口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杀气腾腾的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血色的夜空中。
但凡有人从楼上往下扔杂物的,车上的军人都会开枪还击。
听到坦克和汽车的声音,附近的居民纷纷走出小区,聚集在街边,人越聚越多,空一行人也混进了人群。
“打倒蓝矮,人民万岁。”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很快就蔓延成了齐声的呐喊,声势压过了军队。
“誓死保卫总统!”军方也不甘示弱,齐声呐喊道。
一旦有人试图拥上前去,车上的士兵就会向人群脚下开枪扫射,柏油路面被子弹打得火星四溅。枪声一响,黑压压的人群瞬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躺了一条街的死尸,甚是恐怖。夹在车队中间的一辆军车上的广播紧张地一遍一遍地喊道:“是好人的站起来,坏人躺地上。”估计连他们都杀得心虚了,想核实一下示威者方面的实际伤亡情况。
军车过后,愤怒、亢奋的民众仍未散去。
一辆电动三轮车驶来,街边的人围了上去,卸下了一车砖块、棍棒、钢筋条等杂物,空注意到这里面居然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但没人敢捡。
空不动声色,悄悄弯腰捡起那把手枪,塞进了裤兜。
突然,空听见身后传来一片惊呼声。空被吓得一回头,只见街灯正一盏接一盏地熄灭,像是一个黑暗杀手从背后追了过来。
“以前这样停过电吗?”空问同行的老人。
“从来没有过,”老头满眼惊恐道,“这不是局部停电,这是全城停电。”
“快跑。”空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快到十字路口时,他们还是被熄灭的路灯追上了,一行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老头打开手机上的电筒,他们借着这点光,来到街边的一个胡同口,正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枪响。
人群乌央乌央地往他们这边跑,本来就紧张到极点的气氛一下子炸了,街边的人都往胡同里涌,空也被推挤着进去了。枪声越来越近,胡同口突然出现三个端着枪的士兵,其中一个二话不说,对着胡同里就是一通扫射,一股血腥味顿时升腾起来。
空怀着极度恐慌的心情,跟着人群趴在地上。大脑里的一个声音叫他冷静,他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黑暗,再睁开眼睛,总算看清了街道的轮廓。空记得议事厅在西边,现在那个方向正传来爆竹般“噼噼啪啪”的声音,夜空都被火光映红了,如除夕午夜,军队显然已经大规模开枪了。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无论如何,我得去见教授,”空暗下决心道。
打定主意,空便开始摸黑在胡同里爬行,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一团软软凉凉的东西,耳边同时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叫。
空本能地想大喊一声拔腿就跑。“对不起,对不起。”他小声嘟囔着。慌乱中,他起身刚向另一边跑去。
他的头突然撞到一个硬东西,一阵钻心地疼痛令他一阵晕眩,空拼命地揉着头,这一撞痛得他浑身冒汗,差点昏过去,他顺势瘫坐地上,倚在墙角,放松身体。
随着头痛渐渐缓解,空觉得坐在地上很舒服,现在哪都不想去了,就这样死了也好,空心想。
但空又想到了羽,脑海里浮现出她的脸庞。如果羽也在这座城市,会不会像他一样内心充满了恐惧?不行,我得找到葛教授,回到地球的时空。他发现自己想得更深的人是羽,而在梦里梦见的前世情人甚至连朝思暮想的雨都渐渐模糊了。
可这黑灯瞎火的,黑漆漆的街,上哪去找教授啊?
就在这时,四下里突然接二连三地燃起了火堆——街上的垃圾桶着了。借着火光,空总算看清了街道的轮廓,四下里硝烟弥漫,空看见在他身边东倒西歪躺了五个人。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的肠子流了一地,人还没死,睁着眼睛。空不由得一阵恶心,他感到肠胃猛地往上一提,吐出一大口酸水。
空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夜光指针显示,现在已经5点了,天快亮了。
长长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经过,走在后面的士兵枪口向外,倒退着走路。经过一辆被坦克撞开的公交车时,其中一个士兵把长枪甩到后背,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摘下绑在胳膊上的白布条,迅速缠绕在棍子的一头,然后在一个燃烧的垃圾桶上点着了毛巾,他拧开公交车的油箱盖子,把火把插进油箱里,车被点燃了,发出剧烈的爆裂声,很快就烈焰冲天。那当兵的一气呵成,利索地完事后,t他一路小跑追上缓缓前行的部队。
可能是以防示威者再次推车设路障吧,空寻思道。正打算松一口气,空看见那支部队的尾部有个士兵指着这边,然后三个士兵端着枪就冲了过来。
见势不妙,空紧随大伙涌进一个四合院里。一开始他蹲在一口水缸后面,又觉得不妥,心想子弹一打过来绝对会贯穿,便干脆趴在了地上。
路边看热闹的都涌了进来,后面的人迅速栓上门,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当兵的过来了,快开门”,但没人敢去开门。
空觉得良心不安,正想起身去开门,外面突然没声了。过了一会,只听得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有人大喝一声:“全部趴下,我们在捉拿叛乱分子。”
“抱头蹲下,你,被捕了!”一阵扭打声。
“他什么都没干,我可以证明,他一直跟着我,没参与叛乱。”
空听出来是刚才遇见的那个老头的声音,紧接着是棍棒打在身体上的声音,老头发出几声惨叫,空内心一阵煎熬,他觉得若不出去阻止,良心会受一辈子煎熬。
“别!别!别!别开门!”院里有几个人试图拦住空,空一一推开了他们。
空心里默默祈祷,硬着头皮打开了门。本文为书海小说网(http://)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