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踏在这片曾经熟悉的土地上,我轻轻的对自己说:“我回来了。”
此时,我只是个外来者的身份回归这里,看看这个心底念叨了那么多年的城市。
不能回去找林凡她们,我带着行李,乘着出租车到达昔日的小学,还好,这个小学依旧还在这个位置,我来到它旁边的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酒店。
这间房间让我很满意的是,只要来到窗边,就可以看到那岁扩大了规模却依旧美丽的小学,那些活泼可爱的孩子们,没有人会像我一样,飞扬跋扈。
我的心感到很平静,身子还是微微有些痛意,在经过这么一段长时间的车程,我能想象自己脸色苍白,嘴唇褪色,形容疲倦透顶,我本该好好的睡一觉的,可是,我等不及了,等不及要出去看看了。
轻轻的梳理一下略显凌乱的金发,看着镜中失色的自己,虚弱的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没有人会认出我来,这个小太妹,不会有人理睬,自我一个在这嘈杂的时间像个隐形人一样的穿梭,退掉那层飞扬跋扈的保护色,扔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没有人会拾起,没有人会忆起曾经的林月,因为,她早就不存在了。
跨进那所小学,我想我的装扮的确不太适合这个地方,自我进门时,就一直有人盯着我,保安甚至神经兮兮的跟在我的身后,拜托,我现在那么虚弱,我这个样子,能找什么茬吗?
我突然转头,笑嘻嘻的看着那个二十出头年轻的保安,眼神却是冰冷一片,轻浮的冲他吹了个口哨,如我所料的看到他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他稍稍压抑了自己的局促不安,摩挲着自己手上狰狞的电棒。
在我的注视下,慢慢的靠近我,脸更红了。
我吐掉口中的口香糖,整了整头上的鸭舌帽,在他的怔愣下蹦到他面前,苍白却精致的脸凑近他,挑了挑眉,笑嘻嘻的问道:“门口的那个怪老头叫你盯着我?”
“嗯,他说……你可以会找事……”他低低的坦白道。
“!”我不禁在心底暗骂道,脸上却笑嘻嘻的继续靠近他问道:“那,你是想拿这电棒来对付我咯?”
他仓皇的退了两步,嗫嚅到:“没,我没这样想……”
我收回所有的表情,半昂着头,斜眼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别再跟着我,我只是想随意逛逛,看看自己曾经呆过的地方。”
自顾自的转身,还好,他没有多事的跟来。
来到一栋陈旧的教学楼,那么多年了,感谢老天,它还存在。
就是这里了,抚摸着陈旧的墙壁,因为流经岁月,青苔跟着在墙角蔓延,我轻轻的推开门,仿佛嗅到了空气中飞扬的陈腐的味道,可是正是这个味道,却让我要命的酸了鼻子,稍显凌乱的课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显然,这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大家,都忘了它。
我茫然的站在其中,毫无焦距的眼茫然的瞥见那种老式的窗户,昔日漆得发亮的绿色窗户,而今的油漆脱落得差不多分不清了当初的颜色,缓缓的走到跟前,修长的手指来回的轻轻摩挲它的轮廓,像是在描摹记忆中那些模糊的脸,这里,曾经也有那么多的欢声笑语,可是,谁还记得呢?昔日的美好温馨的画面,谁还记得呢?
撇下眼眸,紧抿嘴唇,慢慢的转过身来,轻捂着压抑的胸膛,却不小心撞着旁边略显干净的一张课桌,我甚至能感觉到太阳穴的突突跳动的声音,在这压抑的午后,让我快要呼吸不上来。
木月,木月,木月……
谁,是谁?是谁一直在我的耳边呼唤?是谁一直无奈却宠溺的唤着这个专属名称?是谁?
双手抱着头,缓缓的蹲下身来,头微微的抵着桌脚,大颗大颗的泪珠像玻璃球滚落了下来,落到惹满尘埃的地上,化成了虚无一片,再也找不到曾经的痕迹……
就在这张桌子上,曾经有个小男孩,拿着一把老式的修笔刀,一笔一划的刻下“木月”两个字,就在这张桌子上,曾经一个小女孩趴在这里,在小男孩的陪伴下,沉沉进入梦乡,曾经,也就是在这张桌子上,我扯出一本厚厚的课本砸向袁翠,不可一世,这张桌子,见证了我那么多那么多,而今,是谁?是谁还记着它?是谁曾经出现抹净了它身上的尘埃?
咬着自己的手臂,压抑着哭声,狠狠的任由自己在多年以后回到这里崩溃一把,就这一回吧。
窗外传来孩子们一阵阵调皮的嬉闹声,让我渐渐缓过劲来,这里,不能再待了。
用手背狠狠的擦了一下满脸的泪水,轻拍自己逐渐僵硬的脸,站起身来大步朝外走去。
走出阴暗的教室,仿佛一下子遁入现实中来,太阳都快落山了,余辉柔和的铺撒在我的脸上,满心的压抑慢慢的被稀释最后消失,我微眯着眼,咧嘴微笑,也许,在没有蛮子的日子里,也只有回到这里我才可以慢慢做回自己吧。
蛮子,你也快出来了吧,自从你不允许我们再去看你时,距今也有四五个月了吧,你还好吗?还有两个月,就可以重新奔赴你给的港湾了,我会微笑的看着你和晴语修成正果,然后告诉自己,真正的爱情就是这般,是没有什么可以阻隔的。
我回头,就看到那个局促不安的小伙子,我冲他一笑,刚才的脆弱,他都看见了吧?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转身离开这里,来过了就好,却不能想太多,否则,在蛮子还没回来之前,我自己都不能坚强的等下去了。
在守门大叔的疑惑下,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这所学校,抬头时却看到那曾经看来高高的台阶,那时,小小的我,的确天真的以为这台阶一级一级的是往天上蔓延,这是离天堂最接近的地方。
想来也好笑,这只不过是个高高的平台而已,两旁的阶梯在我看来却像通向天堂的入口了,傻傻的每次心伤都躲在这里哭,信誓旦旦的以为,老天一定都听到我的委屈了。
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胸前挂着的蛮子的吊坠,深呼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朝那台阶大步走去,突然起风了,我看着渐渐压下的云,快下雨了吧。
我的头发无端的乱舞起来,恶作剧般的拍打着我的脸,我无奈的把头发捋到耳后,露出我凌乱的紫黑玛瑙耳钉,我心情大好的数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着,快走到顶端的时候,开心的转过身来看着踩在脚下的世界,像个孩童般的张开双臂迎风而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个城市熟悉的空气,心底一片柔和。
压下眼底涌起的泪意,转身想要继续往顶端走去,却看见我昔日的秘密基地此时此刻已经有人占据了,那个人坐在那里,头埋在膝间,双手抱腿,高大的身子蜷缩着,褐色的头发张扬的耸立着,却隐隐透露出一股不合时宜的忧伤。
我捂着微微疼痛的身体,却固执的不愿移开视线,这是谁来着?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这时,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他猛地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轮廓,好看的脸,高挺的鼻子,那双在梦里出现了无数多次的仿佛深潭似的眸子,除了他,还会是谁?
冷叶枫,冷叶枫,我的嘴角微微开启却发不出任何声响,愣愣的看着同样一脸怔愣的他,在瞥见他皱起的眉头时,我慌乱的转身抬腿就想跑开,说不上为什么,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逃吧,逃得远远地。
“站住!”他在我的身后不远处愤怒的叫道。
我不理会,依旧慌乱的往下跑,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凌乱,可我无暇顾及,脚像着了魔似的往下跑。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画面悲凉的让我想哭?
不一会,感到手臂一疼,一只长着粗茧却干净修长的手狠狠的拽住了我的手臂,硬生生的疼意直将我浮在空中的思绪一点点拉回现实中来,我完了,真的完了。
茫然的我被狠狠的箍进一个霸道的怀里,从未曾忘记的属于他的味道一股脑儿的往我的脑袋里窜,让我分不清东南西北般仿佛满脑的浆糊,忘了身处何地,甚至忘了这个让我不安的世界。
他粗暴的将我的头摁在他的胸膛,厚实的胸膛却让我微微的疼痛起来,可是,听见他的心跳声,却仿佛尘埃落定般,感到踏实。
“你还要逃吗?还要再一次从我眼前逃开吗?”我听见他在我头顶愤怒的嘶吼声,委屈,无助,惊慌猛地又往上窜,收回之前的迷茫,我再一次企图挣脱他的怀抱,可是,根本动弹不了。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想法,收紧了手臂,将头抵在我的脑袋上,压抑着低吼道:“林月!我找了你那么久,等了你那么久,现在,你竟还想着逃!你还要逃!我告诉你!这回我死都不会放开了,就算背叛了这个世界,我也不会放开了。”
我突然就好想哭,冷叶枫,我该怎么告诉你,我是多么多么的想着你。
瘦弱的手用劲揪着他的衣服,不想再挣扎了,真的不想了,缩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着,不住的掉眼泪,终是压抑不住的嘤嘤哭泣了起来,哽咽着一遍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冷叶枫,木月心里好苦,你知道吗?好苦好苦。
老天酝酿了很久的雨,像是应了此情此景,突地下起了大雨,一切的一切,多么像个电影,不真实。
他微微拉开我们的距离,双手紧紧地抓着我的双臂,静静的端详着我,升起的疼痛感让我意识到这是现实中的画面,再也不是梦,更不是悲情的电影。
无暇顾及脸上的雨水,他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温柔的替我擦去帽沿下肆意流淌的泪水,仿佛又回到了属于我们的孩童时代。
哭声渐渐低了下来,我微微转头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吱声,一如从前的纵容着我的任性我的蛮横,太多的悲伤,无处宣泄,我紧紧地闭上眼,直到感到一股腥甜窜入口腔,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蹲下身子,任由雨点粗暴的打在我的背上,在他的脚边,不停地颤抖,老天,何苦这般折磨我们?
他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把我扯到温暖的怀里,粗大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脸,他说:“不离开了好不好?就这样在一起不离不弃了好不好?”
像是命令,更像是在乞求。
我像只绝望无助的猫,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觅着了曾经的主人,却害怕相信这个事实,仿佛习惯了寻觅的脚步,一旦停下就失去了目标,生活都显得茫然了起来。
身体的虚弱终究让我的意识慢慢涣散了起来,舍不得睡去,舍不得放开,却还是慢慢的晕倒在他的怀里,冷叶枫,我可以么?可以回到你的身边么?
我早不是你心中纯洁的木月亮了,这副肮脏而千仓百孔的身体,这般模样,这样的木月,还有资格待在你的身边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