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起来把轮到今天去民叔那上班的卢卡和小闵叫醒，放轻脚步去洗漱，再顺道洗了个头，在他们两个打着哈欠慢吞吞刷牙洗脸的背景图中轻声开门，关门。

下楼，路上遇到的大多是上了岁数的大爷大妈，或者是中年男女，很少青少年的身影，想必连续一个星期五天被父母或者无情的闹钟从美梦中叫醒，起来是起来了，但心思还在梦中，难得放假两天睡觉最大，一切好玩的好吃的都等彻底睡够再说，所以此时此刻大多是在梦中，春梦或噩梦，一梦接着一梦。

踩着高了一个或者两个辈分行人走过的街道，偶尔一两片落叶被秋风唤醒，前脚刚过后脚飘落，一片接着一片，总会踩上那么几片，难免有些感慨，以前我星期六星期天也是睡醒直接吃午饭的，现在不仅有早上，还有早晨，这要放在以往，真是应了那一句奇了怪哉。

这一切，源于一个人。

而我今天，是去找她。

找她，干什么是过程，这过程千万种可能，每一条路都有自己的风景，却指向同一个目的地，这地方便是跟她在一起，此所谓殊途同归。

边走边想，空气中飘着新鲜出炉的包子香气，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回归刚才的想法，古人创造一个词语的时候或许只是想到一条道路，而后人则在滚滚历史洪流中赋予其更深更广的意义，就像路边这一笼包子，古时有豆沙包莲蓉包，现在又有了麦香包……

不想了不想了，越想越饿。

去到车站逛了一圈没见到她，隔壁小卖部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时钟，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这令我很满意，说明我早起还是值得的，我等她总比她等我好吧。

走回车站门口小卖部前，太阳越来越明亮，旁边陆陆续续热闹起来，过了几分钟，一辆车开过来驶进大院掉头又出来，前后门同时打开，车上从城里赶回来的从后门下车，车下赶往城里的从前门上车，像千千万万个日子一样，兜兜转转一个圈。

下车的人离开了车站，该上车的全都上了车，自有我始终站在原地，看热闹似的看着旁边的人一个个投币上车，上了车的人先是抢占位置，尘埃落定后无聊地透过玻璃看着窗外，刚开始一两个，慢慢地越来越多人望向树桩一样的我，我却看向那一条路，等待那个身影。又过了很长很长的几分钟，司机打开车窗问我上不上车，我笑着道谢后说不用，然后车开走了，留给我的是那条路越来越远的车影。

看来只能等下一班车了，等，又是奇了怪哉，以前不喜欢等人更不喜欢被人等，现在这等待等得心甘情愿，一点脾气都没有，甚至还会渴望去等，因为等待是有结果的，而这结果是美好的。

有些事情总是在莫名改变，悄无声息的，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木已成舟，更重要的是，这不打招呼刻成的舟还是一艘让自己心生欢喜的舟，此时此刻才发现那块木本来就是要刻成舟的。

正想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然后如愿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来迟了，来到半路看到车从我面前开过来，我还往车上看呢，在想你在不在车上。”

“那你希望我在车上呢，还是不在车上。”

“理性上是希望你在车上，这样我顺势上车就省了再等一趟车的时间，殊途同归嘛，”她看着我，笑得比越升越高的太阳更灿烂，“不过我更希望你不在车上，像现在这样。”

我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伞，不在这个话题继续深究，她走到我旁边，两人并肩站着，各司其职，我看车她看人，看到公交车迎面开来是欢喜的，看到她爸妈骑车经过是惊吓的，幸好暂时还没见过这等风景。

“你来了多久，上次我按时来到看到你已经到了，这次打算早几分钟到等你，没想到还是被你等。”她带着愧疚的语气说道。

“哪里跟哪里，我也是刚来。”

“骗人，你自己看看，整个人都快被灰尘掩盖了，还说刚来，估计站了半小时了吧。”

“没那么久，十几分钟而已。”

“你看，说实话了吧，好，下次我提前半小时过来，我一定要等一次你。”

“那干脆把见面时间提前半小时得了，免得两个都傻傻的等。”

“提前就提前，不过就算提前我也要比你更早，我调闹钟调早一个小时。”

“再吵吵就吵到半夜三更见面了，我倒无所谓，你爸妈肯不肯放你出来就不知道了。”我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跟她大打出手，干脆当作笑话一笑而过。

毕竟结果都是我等她，改变不了。

她嘟着嘴不再说话，看样子是真的有所感触，我也懒得说什么，大男子主义也好，独裁专制也罢，有些事情本就应该这样，何谈改变。

见她还是闷闷不乐，我很想找点乐趣把她逗开心，但心里有块石头堵住，总感觉在等待这件事上大有文章，想了一会，像是另一个我牵引着我很认真地跟她说：“如果我以后做错了什么，希望你能等我一会，就一会儿，别急着离开。”

她转身看着我，迟疑了很久，觉得不像是开玩笑，“你这是在哄我还是在二度刺激我，那我是不是也该说你以后也要等我一会儿，别急着离开。”

我说：“会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

许汝芯伸手放在我额头探了一下温度，再伸另一只手探了自己的，两边一番对比，放下手舒了一口气，没发烧就好，除此之外的胡言乱语就当是童言无忌了。

这一番不合常理的操作后，她也不再纠结等不等待的问题，怕把我彻底逼疯，而今天的等待等得又实在像等待，平时十几分钟一趟的公交车，过了近半个小时都不见踪影，无奈，只好跟着许汝芯上了另一条线路的班车。

不是平时的蓝色公交车而是灰色中巴，外表看着破破烂烂上个世纪的样子，上车之前许汝芯就跟我说这趟车没有投币箱，都是售票员随车收钱的，所以上车之后只管找位置坐好，车开动售票员会主动过来座位收钱，对乘客来说方便得很。

上车，第一感觉是狭窄，然后是暗，一直不喜欢前座，一路走到后面找位置坐下，与公交车的硬塑料座椅不一样，屁股底下坐的是皮座椅，是不是真皮不知道，舒服是舒服了，但仔细一看像是八百年没擦过一样，而制造黑暗的窗帘更胜一筹，估计一千年前洗过。

没办法，既然已入虎穴就安心坐着吧，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贵族，越是动弹越引人注目，不好，丢面子，然后开始寻找售票员的身影，希望这价格能对得起这历史的沉淀。

车的最前面毫无疑问是司机，靠后点是一个大叔，跟司机天南地北聊着，离得有点远听不清，有点像，是不是售票员呢？再往右靠近大门坐着一个阿姨，背着包，忧伤小公主一般看着窗外的车来车往，这又怎么回事？再往后是一男一女，应该是情侣，可以排除。

那么，谁是这辆小破车的售票员呢？

车已经开出一段距离，出了小镇的街区，驶在小镇通往城区的主干道上，跟之前等待的公交车一东一西绕着临城井水不犯河水。这边的风景跟这辆车一样破破烂烂，重工业居多，灰尘把路旁的一切都染成了灰色，终于想明白这辆车为啥选择灰色，颠颠簸簸看了好几场假沙尘暴，还是没有售票员过来收钱。

我看着许汝芯，她看着我，大眼瞪小眼，然后同时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钱，心里在想我这都主动掏钱出来准备送羊入虎口了，怎么还没见售票员的踪影？

难道这是黑车，不鸣则已一鸣狮子大开口？遇人则停，拉满一车人开到偏僻荒野，车门一关上，乖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交出来，然后全部赶下车，自己想办法步行回市区或者小镇？

简直比拍电影还精彩，劫游轮劫运钞车的电影看的多了，没怎么听说公交车也能打劫，还是这么破烂的公交车，抢的钱还不如老老实实收车费呢。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好奇。

等待，又是等待，估计今天是逃不过这两个字了。

车继续往前开，没走羊肠小道，还是来时的公路，窗外车来车往，一切很正常，正常的灰蒙蒙光秃秃，看着就让人一身难受。

车慢慢减速，停了。

司机按了一下按钮，靠近车门的那个阿姨熟练地把车门往我们这边一拉，车门便跟蓝色公交车一样折叠靠着，一个年轻人上了车，在我们前面坐下，车门关上，慢慢加速。

所以，售票员是那个开门的阿姨？

但是又过了几站，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人，全部都是上车之后直接找位置坐，除了开门关门，也没见那个阿姨有什么实际性的动作，甚至有人到站，也没见交钱才放人下车，分文未损。

一路相安无事，从还算热闹的小镇出发，途经一条又长又灰的公路直插进临城的西面，又恢复来时的热闹，车到总站了，那个阿姨拉开车门又坐下，大家起身一个接着一个下了车，各自玩去了。

由始至终，没人交一份车费，更没人询问司机为什么不收车费，坦然得就像坐着自己开的车。

所以，这算是坐了一趟免费的车？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