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见欢
作者:上观清      更新:2020-03-31 02:08      字数:3501

“若不是那一年

看过的春光怎么会知道

寒冷的模样

若不是那一场

醉过的短暂怎么会知道

清醒的漫长

若不是一回头

灯火正阑珊怎么会责怪

黑夜的凄凉

若不是一转眼

你经过身旁

怎么会明白

半生的惆怅

相见欢泪满衫

不思量自难忘

快乐让我们学会悲伤

风景背后的荒凉

如果每个梦都要散场

何必为了谁动荡

若不是一瞬间

爱过的疯狂怎么会厌倦

平淡的过往

若不是一刹那

承诺的勇敢怎么会了解

未来的苍茫

相见欢泪满衫不思量自难忘

快乐让我们学会悲伤

风景背后的荒凉

如果每个梦都要散场

何必为了谁动荡

相见欢泪满衫不思量自难忘

原来等不到你三万场

为什么留下那么多痴狂

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

谁可以不诉离殇

相见欢泪满衫不思量自难忘

原来等不到你三万场

为什么留下

那么多痴狂

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

谁可以不诉离殇

若不是一回头

灯火正阑珊怎么会责怪

黑夜的凄凉若不是一转眼

你经过身旁怎么会明白

半生的惆怅”——by小曲儿

单曲循环着一首歌,因为没有人的问候。我不相信我的占有欲会这么强,忍着自己的欲望从不主动,但他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又怎么会想起来向我倾诉。

还是留给他了几个字:“我要在我奶奶家住一段时间,断网,勿念,反正白天还可再见面。”立刻将qq下了,因为怕那段等他回复的煎熬;因为怕他秒回时的那段盘问。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讲台上的倩影娓娓道来,讲台下的我黯然神伤。南唐李煜国破家亡,而今的我寄人篱下。

那天去看妈妈,洁白的墙壁亮白的床,苍白的脸颊斑白的发。握上那冰冷发颤的手,我才觉得,哦,原来妈妈是真的病了。爸爸摸摸我的头,叹道:“让奶奶照顾你一段时间。”于是,依旧在那个时间上学的我从那个干干净净的小窝中起身,走上了另一条放学的路,沿着小巷慢步到了奶奶的家门,轻叩,玻璃纸上的人影渐渐放大。

“清清,怎么回来这么晚,快快快进来吃饭吧。”奶奶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口音,不温不燥,在我的心中带起了一圈涟漪——曾经和奶奶同床共枕,妈妈还会为此吃醋。后来我长大了,和爸妈一起搬到了新房子里,刚搬家后的几个深夜,我总在空荡荡的双人床上压抑着自己的抽噎,总在爸妈吵架的时候想偷偷给奶奶打电话,只是透过电话我怎么也感觉不到奶奶怀抱的柔软。

我眼眶一红,扑到了奶奶怀里——差点把奶奶压倒。我这才发现时光好像从来没走,却悄悄颠倒了我们的身高。奶奶对我的疼爱好像一直没变,那么我抑郁纠结的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我忘记了与奶奶在一起的日子吗,是时间淡化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我之所以说“寄人篱下”是因为饭桌的对面还坐着两个人——表弟和叔叔。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经常欺负叔叔,以前不懂事的时候经常被表弟惹哭。所以现在懂事的我垂着头不敢看叔叔,更不屑去看“表”弟。

现在的表弟个子高了,却还是一张正太脸,孩子心。这不,只用余光就能看到他那要翘到天上去的嘴角:“楚清姐姐,你怎么来了啊!”

“嗯,我妈住院了。”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厌烦。

“啊,大娘还好吧?这……人好好的怎么就住院了呢。”他的笑容瞬间变为惊奇。他的变脸速度让我想起了以前和他一起玩的繁星般多的游戏以及被他骗过的无数个游戏账号。

“嗯。”我装作嘴里塞满了食物。

“大娘真的没事吗?奶奶,等过两天咱们看看我大娘去吧。”

奶奶说:“那可是必须去看啊。”

“那咱什么时候去呢,大娘得的什么病啊,大娘得的不是传染病吧?”

我已经放弃了和他毫无营养的对话。还是让奶奶去哄他吧——尽管我这个婊里婊气的弟弟只比我小一岁,却像是从出生那一天一下子长到了三岁用尽了所有的精明——无聊的大人们照了很多我还没资格穿开裆裤的时候,在婴儿床上被他挤到床边的黑照,唉,好像我从来就是被怼的。精明过后的他仿佛就停留在了三岁,我一直对他是既头疼又不忍责备。

幸好我一周中有三天都不用面对他——叔叔那么好脾气的人,早早的和婶婶离了婚。

叔叔也没有和我们在一张饭桌上吃饭,也许是椅子不够了,也许是因为——不想看到那辜负了他沉甸甸的期望的弟弟。

住在奶奶家的日子久了,有时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叫你爸爸来吃饭吧。”奶奶一边解围裙一边说。

“不叫,谁爱叫谁叫!姐,吃饭了。”田喆径直坐到了凳子上。“唉,好好的,可别这么说。”奶奶的每个皱纹都透露着无奈。

“谁不好好的了,是他先不理我的。”

“咿——你心里可清楚他为什么不理你,让你姐姐评评理,还不是你上次……”

“奶奶~这都多久的事了您还说,我上次,我上次怎么了?您还说上次,哼,现在我脖子还青着呢,他这是要要了我的命啊!虎毒还不食子呢,他这可倒好……”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吧,饭还塞不住你的嘴。”

“我现在脖子真的还……嘶。”说着便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脖子,像一只羊驼,看得我有点想笑。

房间之间并不隔音,弟弟的每句话叔叔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叔叔依旧守着沉默的金库。

我不由想起来曾经的日子,叔叔拎着他自制的小笼子,揣着两块瓜皮,气喘吁吁的在土坡上,向我和前方的弟弟喊:“嘿,走慢点啊,小心一会儿从山上滚下来。”

“我走得才不快,是叔叔你老啦,慢吞吞的。”我立刻说。谁知一回头,分心,竟然来了个“平坡摔”,这下可让叔叔“小人得志”啦,就听他焦急的喊道:“可了不得,还说不摔,看看吧,怎么样,摔一个就留一个疤,可了不得。”

一种委屈从心底蹭得一下就窜上来了,眼泪咕噜咕噜的冒上来了,嘴巴微微的撅起来了,我走得更快了:“没有没有才没有。”

这时啊,平时总爱戏耍我的田喆和我组成了对抗“爸爸”统一战线:“我们俩走得不快的,姐姐小心点就摔不到了。不过爸爸你要再不走快点,我看太阳下山以后蟋蟀就都睡觉啦。”

“蟋蟀晚上睡觉吗?你问问你姐,让他说说。”叔叔微笑着说。

“蟋蟀晚上开party,一直唱啊唱啊的,睡什么睡。”我趁机送出了我蓄谋已久的对弟弟的鄙视的眼神。

“嗯,不错,喆喆听到了吗。”叔叔给了我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啊?什么,我知道啊,我也没说它们晚上不活动啊……只是……”他顿了顿“只是……天黑了就看不到它们了,对吧,所以我们得快走。”他走得更快了,快要隐没在前方的草丛里“我看到那里有只蛐蛐儿,嘘——”

“啊,真的吗?”我傻乎乎的问。

叔叔嗤之以鼻:“不承认错误!要改!”

“真的有只蛐蛐,真的!”一拍巴掌,重重的向前迈了几步,做出一副似是懊恼的样子“唉呀——都怪你,蟋蟀跑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蹑手蹑脚的飞向另一团绿油油“嘘——”

叔叔这时的脸上已有片片阴云,重复着:“怎么就不知道承认错误呢?”

“你快过来,看我一抓就抓到一只。”说着把手胡乱一挥,哈哈大笑“哎呀呀它在蹦,快,笼子!不行不行我抓不住它了,真的抓不住了,哎呦呦,里面是不是封印着一个恶魔,哈哈哈真抓不住了。”

我叔叔也被他逗笑了,无奈的摇摇头。

而时至今日,田喆的表演再也无法逗笑叔叔了,也许是看久了,也许是演技落后了。我觉得,并不是演技过时了,是人长大了。

一些小孩子做会讨人喜欢的事情,会让大人觉得它古灵精怪的事情,现在再做就显得不伦不类,就像那个三岁就会打酱油的小孩子人人夸奖,到二十多岁还在打酱油就被人人耻笑。

还有一点就是叔叔当时考上了最好的高中,后来走错了路,没上大学就去工作了,一直抱着这个遗憾没放下。他人生织布机上的洞想让孩子去补,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也是手中任其揉捏的线,可是孩子就算是线,也并不是他织布机上缺少的那种颜色的线。补上之后……有时候甚至会毁了原来的布料。他希望虎父无犬子,自己的儿子能和自己一样优秀,一天天的,孩子越长越大了,小时候的聪明劲全变成了圆滑,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像根老油条,会骗他的老油条,他接受不了,他要强行制止这一切,于是下手去捞那块面团子……结果可想而知。当他决定捞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不是任由他揉捏的面团了;当孩子还是白白软软的团子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还太早。婶婶也好,奶奶也好,叔叔也好,我也好也许就是铸成弟弟的那锅油。

现在叔叔觉得大家都不了解他,也对我们爱搭不理,他尽量对奶奶孝顺,尽量对我友善,可我们都已经发现,他的一切都不那么自然了,叔叔的那块布,已经被弟弟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