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罗缪强调的竖起手指,“我个人非常崇拜你昔年的侠名,而你是我能找到的,全天下最伟大的名捕,因此,和你有一次合作,对于任何一个有着大侠梦的江湖人来说,是一种无上光荣的事情……第二,如果钱德利真的是幕后黑手,那他的身份也不那么简单,我猜你知道些什么。
第三,我同意你的观点,执法是执法者的工作,结果侠义不能够代替程序侠义,如果侠义总是迟到,那一定是体制问题,我相信就算这一次钱德利被路过的游侠儿替天行道了。在以后,你也会进入各种各样的侠义困境,那么,我等的合作,就不仅仅只限于这一次了,以后,会有更多的合作……”
捕王沉吟着,总觉得罗缪的话若有所指,当然,他想不到眼前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穿越者,一个缓则。
罗缪却发问了:“听起来和钱德利……你们很熟?”
“多年前闻名不曾见面,再相见却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钱德利一脉只是受祖宗泽恩庇荫创下的基业,平日里可以此炫耀。当长歌门开始发力的时候,因为川盐济楚一向与护国十四门不合的唐门退避三舍,于是铜钱会的天下就变了。钱德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祸起萧墙,才明白什么叫江湖侠义,同气连枝。
其实护国十四门派间和小孩子玩打仗一样,总有几个大孩子想当头,今天也许我等好了,就联合起来欺负他,明天也许他们好了,就联合起来欺负你,但如果有人要动他们的饭碗,就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好在他见势头不对,立刻抛弃了他原先的人脉和基业,孤身出逃。他来到金水镇,也没有按照江湖规矩去拜访当地主人——四大家族,毕竟强龙压不压地头蛇,那就全看各人的手段和造化了!
说到底还是要财雄势大,只有家大业大了才能不被地头蛇欺负。四大家一向不喜欢不懂规矩、会惹麻烦的外来人,一文不名的钱德利甚至不感与他们发生接触,只想以普通人地身份躲藏几年。等到事情平息再出来……如果事情还有平息的那么一天。甚至他喝酒时也喝少些,毕竟喝时想事情脑筋也转得快。
然后他瞒过了那些不知道他身份的了四大家主。却作为外来人就被朝廷的新衙门找上了。……
那时候公门的工作量猛增。捕王为此心急如焚,一面打报告给朝廷要求给新衙门增加人员编制,一面也开始在想要退出江湖的江湖人中物色人员充当耳目,以应付日益复杂的局势。这就是后来‘九天十地’的雏形。
从一开始罗缪就奇怪,捕王的排外意识极强,有意思的是,和他关系最紧密的不是四大家主,却是第五家族——钱德利。钱德利,刘清风,这两个人显然都是有故事的人,但罗缪不打算听两个男人和一个约定的故事,他只想知道:“老爷子,你在金水镇生活了几十年,当然对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有深厚的感情,何况你本来就是奉公守法闻名。说好的刚正不阿,不徇私枉法呢?”
“三大名捕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捕王刘清风叹息,摇了摇酒坛子,“对国忠诚,对友信诺,不做伤天害理、毁约背义之事,而那些死者……确实有取死之道。她们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就应该会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所谓是取死之道,”罗缪心有所感,“怕不是不得不死!”
“我只是在避免麻烦……”嘴上虽如此说,但其实他哪里不清楚,捕王终于默然。说什么呢?说那些只不过是小人物,无关大计。但她们不过是承受着暴力与贫穷,堕入改变自己命运虚幻诱惑中的可怜女人罢了。在第一个牺牲者出现后,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应该出手相救?或者是畏惧钱德利身后旧日的影子?没错,历朝历代,再繁华的盛世,却也难免会有饥寒交迫、一餐难求者,能给予在金水镇里毫无地位可言的她们帮助的,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了。但对想要安享晚年的捕王而言,出身于流民的她们不过就是些个陌生人罢了,跟金水镇本来也没什么交集。夹杂在流民中间招工的还有许多其他势力派来的探子暗探,死不足惜。譬如这些死者有的就是家里收了四大家的钱财,授意她们偷盗棉种,因此万劫不复。没错,你卖个老脸,打通关节,可以帮她们一次。
但假如下一次呢?她们再被家里逼着偷盗呢?钱德利说服了他,这不是滥杀无辜,而是由这些女人家里人收了安家银子后,亲自动手整顿家风的‘荣誉谋杀’。为了国泰民安,为了江山永固,有些人就必须得做出牺牲。他们身为下人,尽忠职守都是本分,背叛者死也是应该的!唯有人人遵守尊卑贵贱、各安其位,才有这国泰民安、太平盛世,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计划,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期盼,每个人都挣扎在自己命中注定的泥泞中无可救赎。谁也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肉体凡胎罢了。好像捕王自己,撂下酒杯就能看到孰轻孰重,除了一身经历了战斗洗礼的武功和拥有庞大的江湖声望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风烛残年老人罢了。他连自己……都救不了。虽然对于捕王的超然物外,再次白手起家的钱德利谈起来,说不出的羡慕。不过,捕王与他情况不同,因为他一直游离在外,属于未掌握权力的人员,所以在那一场权力交替的风暴中反而避过了一劫。
可是为什么,饮下的这杯酒,如此苦涩。也许是长时间不喝酒了,三杯酒一下肚,捕王的头就有些晕了,或者他也清楚,这一切毫无荣誉可言,只有泯灭人性的血腥,在那个聚集了金水镇一半资源的繁华工坊区,栖息着吃人肉喝人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