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大雨在昨天夜里下过,空气清新怡人,黄鹂在院子外面啼鸣,晨光落在院子的竹林里,被竹叶上的露珠散射成五颜六色的光。屋檐上还有水珠滴下,滴滴答答的打在芭蕉叶上。姬橙雪和姬熵杉从睡梦中醒来,两人瞧着坐忘峰万籁俱寂,转头看着深睡的小师弟,心想,小师弟还没将早饭做好,那他们身为师兄该怎么做?当然是,陪小师弟睡懒觉!当即,两人的眼睛又闭上了,继续打鼾。
又过了半饷,姬橙雪和姬熵杉心有灵犀一般,同时惨叫了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两人往边上看去,只见姬小樊和姬碧羽正躺在床上!小师弟身受重伤昏了过去,他们难道也要一直陪着他睡吗?现在,师父怕是已经醒了,他要是知道没人做早饭......当即,两人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把衣服穿上,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厨房,但是这时,赫澜阙和铉闻已经坐在了方形饭桌上,各自喝着茶水,同时看着前脚踏进门的姬橙雪和姬熵杉。
赫澜阙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把姬橙雪和姬熵杉两人吓得魂不守舍,当即,两人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师父,弟子该死!竟是忘了起来做早饭!还请师父稍等,弟子立刻淘米生火。”
赫澜阙冷哼一声,道,“等你们做好早饭,都该吃午饭了!”两人听到师父的话,当即唯唯诺诺称是,又改口道,“弟子知错了,弟子立刻淘米生火,给师父做午饭!”赫澜阙看着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突然差点将嘴里茶水吐在了地上,铉闻也是忍俊不禁,便淡淡一笑,和蔼道,“两位施主还是快快起来吧,贫僧已经将早饭煮好了,两位快去盛碗试试,不知道合不合两位的心意?”
姬橙雪和姬熵杉听到铉闻的话,心中感激地痛哭流涕,当下忙不更迭地点头,“合!合!合!”话毕,便要去品尝品尝大雷音寺的早饭,看看是不是里面都放了迷魂药,否则那帮和尚怎么整日甘心抱着一块烂木头(木鱼)念念有词。但这时候,赫澜阙突然叫住了他们,问道,“你们的师弟怎么样了?都痊愈了吗?”
姬橙雪躬身道,“回禀师父,碧羽和小樊都还在睡觉,所以不知道他们伤势如何。”赫澜阙喝了一口茶,冷声道,“日上三竿还敢睡觉,这是坐忘峰的规矩吗?去把他们给我叫起来!”姬橙雪听了师父的话,立刻拉着姬熵杉跑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将姬小樊和姬碧羽叫醒了。姬碧羽昨夜安稳地睡了一觉,今日起来精神饱满,甚至觉得连修为都涨了一截,而姬小樊眼睛猩红,布满血丝,瞧得三个师兄担忧不已,只有小樊自己说是没睡好,才害得眼睛血红。
姬熵杉立刻嘲笑是姬橙雪的鼾声太大,昨夜吵到了小樊,小樊顿时苦笑了一声,瞬间,姬橙雪就给姬熵杉来了一个爆栗。众人到了厨房的时候,赫澜阙脸色更加阴沉了,而小樊和碧羽瞧见了坐在首座的师父和旁边的铉闻,一个心中感激怀恩,一个恼羞成怒,但都跪在了地上。赫澜阙和铉闻将两人的眼神瞧得清楚,都明白小樊和碧羽的心思。顿时,姬碧羽磕了一个响头,对着赫澜阙说,“师父,弟子不孝,学艺不精,在天阙峰上没能保住您老人家的脸面,也没保护好小师弟,还请师父责罚!”
姬小樊听到姬碧羽的话,顿时抬起头,看着赫澜阙和铉闻道,“师父,都怪弟子惹是生非!还请师父不要责罚三师兄,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个人!天雷峰的马骧境界高深,三师兄不过刚刚雷云诀第一层境界圆满,自不是马骧的对手,都怪徒弟名声狼藉,惹得天雷峰的弟子嘲笑,才惹出大麻烦来!”
赫澜阙脸色依旧阴沉,突然,他低喝道,“你们两个都给坐忘峰丢了脸面,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请罪!两个都要罚,还要重重的罚!”姬橙雪和姬熵杉的脸色霎时苍白,为两个师弟揪了一把心,但是姬熵杉灵机一动,在赫澜阙的耳边低声道,“师父,弟子昨天听人说啦!谭不岳那个老家伙带着马骧回到天雷峰后,非但没有责罚,而且还将自己年轻时用的青锋剑给了马骧,那青锋剑也是一柄响当当的亚极道兵器!”
赫澜阙听了这话,差点气得肺都炸了,他瞪了一眼姬熵杉,又看着下面的碧羽和小樊,说道,“不过看在你们誓死护卫坐忘峰名声的份上,为师也不再罚你们了,相反,为师还要重重的赏!”
小樊和碧羽听到师父的话,全都愣住了,就连姬熵杉也没有想到,师父会转变的如此之快,只有一向熟悉赫澜阙的铉闻淡淡一笑,但也为此欣慰。
这时,赫澜阙走到自己的房间去,许久才出来,拿着一柄通体黑色,剑身长满黑色鱼鳞的长剑,递给姬碧羽,说道,“这是为师年轻时用的亚极道兵器——黑鳞剑。”姬碧羽接过长剑,顿时欣喜不已,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赫澜阙又看着姬小樊,从怀里掏出一个檀香木做的盒子,递给小樊,说道,“这是为师当年游历时,在南域帝阳山的石洞里发现的舍利子,你将它佩戴在身边,可避寒邪。以后你就要和我们去东域边境了,有这颗舍利子护身也周全一些。”姬小樊接过木盒子,恭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铉闻听到帝阳山后,眼睛里闪过一道异色,那曾经是佛教圣地!
赫澜阙将小樊从地上扶起来,对着他和姬碧羽说道,“你们快去将早饭吃了,然后回去休息一会儿,再将行礼收拾一番,明天,我和铉闻大师就要下山前去东域了,你们也将盘缠、衣服准备妥当,要是置办不妥当,有你们好看的!”姬碧羽和姬小樊听了,顿时一愣,两人反应过来后,便急忙点头称是,过去和两位师兄共进早饭。
......第二日,姬小樊和姬碧羽早早地在坐忘峰的院子外等候了,姬碧羽背着一柄锋芒毕露的漆黑长剑,但后背依旧有着四十九柄银剑,那四十九柄银剑虽然不是极道兵器,但实力堪称恐怖,是赫澜阙当初在北域游历得来的,他见姬碧羽修炼天资过人,便将这四十九真剑送给了姬碧羽。而赫澜阙和铉闻许久不来,姬碧羽耐不住性子四处张望,姬小樊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舍利子。
那舍利子通体雪白透亮,上面还刻着一尊坐在云霞里的佛祖。只是姬小樊昨夜将舍利子从怀里拿出,虽然房间四周漆黑一片,却舍利子散发出淡淡微光,姬小樊躺在床上,细细打量上面的雕刻时,才发现那佛祖面容狰狞,蒲团下面竟是一只断手,姬小樊瞧见这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这佛门至宝诡异极了,可这是赫澜阙送给他的宝物,就算再诡异,姬小樊也将它小心翼翼地收在了怀里,但一夜不敢深睡。
姬小樊心里时常想着佛祖怎么会凶神恶煞,便一有空闲,就忍不住常常拿出来端详,只是越看,越觉得那佛祖神秘。
许久,赫澜阙和铉闻才谈笑风生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便衣,衣服简单而不失雍容,又因为修炼使得容颜常驻,看上去如同一个不怒而威的将军。而铉闻大师依旧一件红色金线袈裟,手执九环金杖,任谁瞧了都知道是一个来头不小的得道高僧。姬小樊和姬碧羽见了两人,立刻躬身行礼,随后,姬橙雪和冀孙山也跟着出来,恭敬地站在两人身后。
铉闻祭出自己的法宝,而赫澜阙仍旧是一柄长剑,两人将法器祭出后,轻飘飘地跃到法器上。姬橙雪和姬熵杉瞧见师父要走了,心中欣喜不已,还未等到赫澜阙开口,便已经躬身道,“弟子恭送师父。”赫澜阙转过身瞧着两人,脸色阴沉的轻哼了一声,说道,“不要以为我不在坐忘峰上,便可偷懒待,我回到坐忘峰,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你们的修为!别忘了,你们不久就要离开武暮山游历了,我不要你们两个丢了坐忘峰的脸!”
姬橙雪和姬熵杉听到师父的话,心中顿时苦不堪言,赫澜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雷云诀的弟子下山历练是最危险的,因为魔教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虎视眈眈,想要将这些年轻弟子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常常派人守在武暮山外。只要雷云派出去历练的弟子,他们就千方百计杀死这些弟子,所以近年来雷云派就规定,只有到了雷云诀第二境界的弟子,方可下山历练,到达第三层境界时,才可回到雷云派,获得第三境界的修炼功法。
雷云派的许多第二层境界的弟子,就是在游历时一去不复返的,所以许多心地善良的峰主,就免去弟子下山游历的规定。不过没有下山历练过的弟子,以后就算是突破到第四境界,都不会再有资格被选为长老了,当不上长老,就连竞争下一代峰主的资格也没有,所以下山历练尽管凶险,但还是有许多弟子纷纷下山,从此渺无音讯。而赫澜阙心狠手辣,是决不允许姬橙雪和姬熵杉窝在坐忘峰上,庸庸碌碌一辈子的!所以他早早地告诫过两个徒弟,一旦到了要突破第二境界时,不得偷懒,而一旦突破,立刻卷铺盖走人!
赫澜阙话毕,和铉闻一块儿驾驭法器离开了,而姬碧羽和两个师兄道别之后,祭出背上漆黑的黑鳞剑,瞧得姬橙雪和姬熵杉心中好不羡慕,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姬碧羽将姬小樊拉上黑鳞剑,跟着两个师兄躬身一礼,便御剑飞走了。白云、青天、万里青山、蜿蜒江河,姬小樊看着坐忘峰越来越远,两个师兄越来越小,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一番远走,便不知是福是祸,到时候回来,不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还会不会给自己一个熊抱,哈哈大笑,然后催促自己快进厨房做饭,或是将藏在床底下的衣服全部拿出来,避开师父,小心翼翼地叮嘱自己帮忙洗干净了。
想想一直跟师兄们和师父吵吵闹闹,其实也挺好的。姬小樊看着身前御剑飞行的碧羽,还有前面迎风而立的师父,想到师兄们总是嘻嘻哈哈的,师父却一直板着脸,就像是消融到一块儿的水火,竟觉得意趣盎然,心中突然一暖,心满意足地微微笑了。
众人离开了武暮山后,径直往西边飞去。只见绿水青山、大江密布,姬小樊一路看着壮阔的美景,心旷神怡,这才是当上仙人的感觉。一个人漫游在天际,白云飘过,青天如洗,一轮金日悬挂在云彩中,偶尔照出一律光束。自己如同无拘无束的仙鹤,望着世间百态,看着万物生生死死,人世间悲欢离合,唯有自己与世长存,不受造化左右!姬小樊想到造化,突然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修仙的目的,他们刻苦修炼仙术,无非是想要凌驾于自然之上,不受命运左右!何为仙,突破大道束缚,便是仙!
就在姬小樊胡思乱想的时候,众人已经御剑飞行半日。武暮山早已没有了影子,在众人的下面,只见一座被青山环抱的繁华城市出现在眼底。而经过长时间的御剑飞行,姬碧羽的体力明显有些透支,小樊站在他身后,可以清楚的看见他额头上的汗水和微微苍白的脸色。姬小樊碰了一下姬碧羽的肩膀,劝道,“碧羽,我们去下面休息一会儿吧?已经飞了半日了,你的灵气也该耗光了。”
姬碧羽固执地摇了摇头,若是在平常,他就算御剑飞行一整日都无大碍,可今日飞了半天就将灵气耗光了。姬碧羽哪里知道,黑鳞剑的品级要比四十九真剑高出许多,飞行速度更是快了一大截,而消耗的灵气也自然厉害了,所以才半日,便耗尽了体内的灵气。
赫澜阙和铉闻早就在观察姬碧羽了,只是见他要强,一路都不曾停歇,心中便生出了试探之意,如今,瞧着碧羽真的力竭了,才相继一笑,跟着向下面的那座城镇飞去。
为了避免招摇过市,赫澜阙和铉闻在城镇外的一片森林里落下,姬碧羽和姬小樊紧跟随后,一同降在森林里,这里离城门并不远。赫澜阙他们将法器收进衣袖,走出森林,顺着官道来到城门前,才看见城门上挂着一副金漆大匾,写着‘洛阳城’。铉闻和赫澜阙对视一眼,当即走进了城门,一队官兵守在城门口,将来来往往的行人搜查一番,才得已放行。众人经过盘查,安然无恙地进入到洛阳城。
十五载光阴匆匆而过,洛阳城依旧如往昔一般繁华,这时候,东域的腐败皇朝早已消失,而是被中域的大周皇族取代,改年号为周。东域、北域、西域、南域都是修真者的天下,正魔两道战乱不休,民不聊生,但约定俗成,不准进军中域,那是留给平民百姓的地方。所以这些年,四域各自的皇朝纷纷在正魔大战中倾覆,唯有中域的周朝一直安然无恙,甚至日益繁荣,兵力强盛,竟是一统天下,吞并四域皇朝。
而洛阳城依旧是洛阳城,虽然不再是皇都帝阙,但仍是东域最繁华的城市。众人来到洛阳城的长安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沿路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而在道路边上,酒楼鳞次栉比,装饰华贵,香车骏马络绎不绝,姬小樊和姬碧羽第一次瞧见这么热闹的地方,目不暇视,又是东奔西跑,想要将长安城的热闹都瞧尽了!
赫澜阙看着对什么都感觉新奇无比的两个徒弟,冷声道,“规矩点!有什么好瞧的,都给我到后面跟着。”
姬小樊和姬碧羽听到师父的话,顿觉扫兴,可又不敢违背师命,只得乖乖走到了赫澜阙的身后。铉闻瞧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弟子,淡淡一笑,转头对赫澜阙说道,“既然难得来一次洛阳城,也不必要他们太拘束了,只要他们不要走远就好。”
姬碧羽和姬小樊听到铉闻大师为他们求情,顿时眼睛一亮,希冀地看着赫澜阙。赫澜阙瞧着热闹非凡的长安街,想到两个弟子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未免扫兴,思索一番,一甩袖道,“走吧,免得烦人!”
姬小樊和姬碧羽听到师父的话,顿时如蒙大赦,两人同时欢呼一声,便跑到边上瞧新奇了,有时候见到姑娘家的胭脂红粉,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就围在边上东摸西摸,殊不知,四周的人都在笑嘻嘻地看着他们。
赫澜阙想要先去找一家酒店住下,便带着众人一路走去,只盼着早些找到酒店,好住下来修养一番。就在众人在长安街上走到一半时,突然见到前面一群人围得死死地,想必是有卖艺说唱的人在那儿了。
赫澜阙和铉闻对这些东西早已没了兴趣,姬碧羽和姬小樊想要挤进去,奈何人太多,挤了半天也没瞧清楚里面是什么情况。就在两人想要放弃时,人群里面响起了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大家都安静,且听贫道说几句。贫道乃雷云派坐忘峰峰主赫澜阙,此生潜心修道,这些年功德圆满,才准备出山造福苍生,奈何贫道跟掌门有约,不得传授本派雷云诀,所以只好带了十颗仙丹下山,只要常人吃了此丹,三日内便可修为大进,腾云驾雾,劫富济贫,代替贫道造福众生!”
赫澜阙听到这些话,脸色陡然一沉,不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冒充他!就在赫澜阙手捏剑诀,正打算祭出法器,将里面蛊惑行骗之人斩于剑下,但是铉闻却一把摁住赫澜阙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且听那人继续说下去。赫澜阙稍稍冷静,也觉得这里在大庭广众下,只为别人冒名顶替便将那人诛杀,显得他们正道门派太过霸道,于是只好忍下这一口气。
但赫澜阙还是一甩衣袖,使得拥挤的人群硬是多出一条道路,顿时,人群中多出了一片推搡、咒骂声。原本姬小樊和姬碧羽正在气恼是谁顶替师父,却又挤不进去的时候,见到师父帮了他们一把,两人顿时眼睛一亮,忙不更迭地跑到了前面去。两人见到那个骗子后,心中只觉得这人似曾相识,可又不熟悉。突然,姬小樊一拍脑袋,对着姬碧羽说道,“碧羽,我想起来了,三天前从景瑞堂出来一对孙女,可不就是那个老头子吗?”
两人再向中央望去,只见童半伊坐在一张围着黄布的八仙桌后面,桌上摆着铜铃、黄纸、竹签、罗盘、算簿、毛笔墨水,身后还立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写道‘雷云派仙人赫澜阙’,两人瞧见这老头拿着师父的名讳招摇撞骗,顿时好不气恼,可是想到连师父都忍住了这口恶气,他们怎么可以贪功冒进呢?于是两人冷眼旁观,想要看看那个一身道袍的童半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童半伊的话刚刚说完,他突然拿站起身,走到围着黄布的八仙桌前面,将黄布掀起,只见里面空荡荡一片,童半伊将黄布放下,装腔作势捏出口诀,低喝一声,“疾!”再将黄布掀起,只见五官玲珑可爱的童欣已经站在了桌子底下,手里端着一个放满五粒仙丹的盘子,走了出来。众人一片喝彩,但是童半伊用手势示意安静,只见他空手在盘上子擦过,顿时,盘子里的五粒仙丹变成了十粒,众人再一次教好,姬碧羽和姬小延两人却被童半伊的把式弄迷糊了,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童半伊亲手从孙女的手里接过盘子,将十粒仙丹高举过头,喊道,“皇天在上,后土可鉴,贫道赫澜阙,今日有违天规,将仙丹私自给了凡人,但弟子诚心造福众生,希望有仁人志士服下仙丹,从此腾云驾雾,劫富济贫,为苍生造福,为皇天后土积德!就算贫道死后,身陷十八层地狱,拨皮抽筋,投胎为猪!为狗!就是永世不为人!甚至断子绝孙,遗臭万年!贫道亦在所不惜!此誓既出,绝不食言!”
赫澜阙和铉闻来到不远处的酒楼上,看着童半伊装腔作势骗人,但没想到,这老头子如此嘴毒,就算赫澜阙故意容忍,此时也是气得脸色铁青,胸口窒闷,真是恨不得下去将童半伊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铉闻看着对天发过誓的童半伊,对着边上暗中捏决的赫澜阙说道,“再等等,只要他将手里的丹药高价卖出,我们便可当面将他拆穿。”
赫澜阙听到这话,冷哼了一声,死死地盯着下面哗众取宠的童半伊。
赫澜阙想不到,当初在景瑞堂,只是见童半伊的话漏洞百出,便出面为难了他一下,但不料,这糟老头子今日如此报复他,竟然还恶毒地诅咒!姬小樊和姬碧羽两人听到童半伊的话,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就在两人准备挺身而出,砸烂童半伊的摊子时,童半伊就已经注意到脸色涨红的姬碧羽和姬小樊了。他心想,定是这两个愣头青被骗到了,真以为是仙丹,迫不及待的要买,才会如此激动!
童半伊盘算着就先拿这两个傻小子开刀,只要有一个人买了,剩下的几粒仙丹都不是问题!当下,童半伊拦在姬小樊两人身前,带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慈眉善目地捋着胡须,说道,“两位少年,贫道瞧你们天庭饱满,面色红润,两腮鼓起,定是天姿奇佳,又是心底善良之辈,今日贫道从天空偷得十粒仙丹,便十两纹银给你一颗仙丹!以了你我之间的善缘。善哉!善哉!”
姬小樊听到童半伊不伦不类的话,又像道士又像和尚,更是觉得他把师父的名声坏尽了,当即,一把抢过童半伊手里装着仙丹的盘子,狠狠摔在了地上,然后和姬碧羽跑到那张盖着黄布的八仙桌前,正要大肆搅闹一番。可是这时候,但那个小姑娘童欣突然挡在了姬小樊的身前,眼里噙着眼泪道,“大坏蛋,你们干什么欺负我爷爷?”
姬小樊本想一把推开拦路的童欣,但见她红腮鼓起,眼角含泪,满眼都是委屈,心下一软,沉声道,“你爷爷坏了我师父的名声!你说该不该教训他!他还要拿着假药在这里招摇撞骗,你说该不该砸烂他的摊子!你快走开!”
童欣泪眼模糊地看着气势汹汹的姬小樊,就连姬小樊也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会火冒三丈,一定是童半伊的毒誓太缺德了,才惹得他闹得什么也不顾了。可是现在,姬小樊五脏俱焚,眼睛通红,看着固执地拦在身前的童欣,不顾她是一个小女孩,便吼道,“快滚开!”
童欣固执地拦在姬小樊和姬碧羽的身前,而边上的童半伊反应过来,这两人是来砸摊子的时候,立刻火冒三丈,又瞧见姬小樊怒气冲冲地等着孙女,立刻大喊一声,“两个兔崽子!竟敢来砸爷爷的摊子,我看你们是活腻了!”说罢,便伸出手要将边上的姬碧羽推倒,可是姬碧羽修得雷云诀,又岂是童半伊能收拾的,而姬碧羽心想,正好是这老头子先动的手,那就好好教训他一番!
可姬碧羽和童半伊交上手后才发现,这个老头子倒真有点本事,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只见童半伊双手抱圆,借着衣角将姬碧羽的两只手黏得死死的,让姬碧羽忙于对招。其实这童半伊就是一个跑江湖,学过一些内功,所以跟姬碧羽对上的时候,竟能一时不落下风,不过这也是姬碧羽不想祭出法器,暴露修仙者的身份,否则就是三个童半伊也不够看的。
姬小樊瞪着张开手拦在身前的童欣,不顾此时地童欣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仍是硬着心肠跟她僵持着,就在姬碧羽和童半伊打起来后,姬小樊最后一点耐心也被磨掉了,他气得胸口窒息,压低近乎要咆哮的嗓子,威胁道,“你滚不滚开?”
滚烫的眼泪从童欣的眼角滑落,她吓得一声不吱,但两只脚就像是在地上扎根一般,迟迟不移动,姬小樊握紧拳头,突然打了童欣一巴掌,一声清响之后,童欣被打倒在地上,清丽的脸庞红肿,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童欣呜呜地哭了起来,满脸都是泪水,姬小樊听到童欣的哭声,才恍如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猛地清醒过来。童半伊瞧着孙女被打了,顿时气得胡子翘起,不跟姬碧羽恋战,而是脱身一掌向着姬小樊打去。姬碧羽瞧见了,大声道,“小樊,当心!”
姬小樊不躲不闪,让童半伊一掌打在背上,喷出一口鲜血,摔了出去。童半伊打倒姬小樊后,急忙将楚楚可怜的童欣从地上抱了起来,他看着摔在地上的姬小樊,啐了一口,骂道,“兔崽子,连小孩都打!你还要脸吗?”姬小樊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吐出一口瘀血,眼神慌张地看着童半伊怀里哭哭啼啼的童欣,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姬碧羽一个箭步抢先,骂道,“糟老头子,你毁我师父的名声,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兔崽子,爷爷有心放你一条活路,你不要自己找死!”童半伊也是火冒三丈,对着姬碧羽咆哮道。
姬碧羽冷笑一声,说,“我就是找死,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你就别想从这里出去!”童半伊冷哼一声,道,“你既然找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看我今天......”
“你今天要怎样?”赫澜阙从酒楼上一跃而下,站在童半伊的身前,冷冷地看着他。
童半伊见到了赫澜阙,顿时吓得脸色煞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满脸强笑,一只手偷偷摸摸的向着腰间抹去,只听见童半伊谄媚道,“原来是赫师祖啊?真没有想到我们如此有缘,竟是在这里见面了,你不知道,现在讨口饭吃不比当初,所以老朽刚才冒用你的名讳,这实在是老朽的过错,老朽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外面的人群听到童半伊的话,全都恍然大悟,刚才,他们对突然杀出的小樊和碧羽的半信半疑,可现在连童半伊自己都承认了,才对小樊他们的话坚信不疑!
顿时,人人火冒三丈,打算等会儿给这糟老头子一点脸色看看!童半伊瞧着四周不善的目光,心里一紧,突然,童半伊仰天大笑道,“其实老朽真的不是一般人!不信,老朽就给你们露一手,省得你们说在下欺世盗名!”
童半伊说完,突然捏碎腰间的一张黄纸符,瞬间,一阵狂风从童半伊的脚边卷起,瞬间包裹了他,赫澜阙瞳孔一紧,想到童半伊脱身在即,忍不住祭出袖子里的长剑,就算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可是他的长剑祭出,向着童半伊疾射而去时,长剑突然陷入到一片空间涟漪中,没了踪影。哭得梨花带雨的童欣见到要走了,她突然摘下发髻上的发簪,向着姬小樊的脸上扔去,哽咽道,“坏蛋,我恨你!”
童欣的话音刚落,爷孙俩突然消失在原地,所有的人都看傻了,只有铉闻和赫澜阙皱起了眉头,这是中域的密门遁术,是极少外传的,这老骗子怎么会中域的诡术?这里的人越聚越多,赫澜阙一皱眉头,跻身混入到人群中,和铉闻一块儿悄无声息的藏匿起来。姬碧羽瞧见师父走了,急忙一扯姬小樊的袖子,低声道,“碧羽,我们快点走,千万不要跟丢师父!”
姬小樊听到姬碧羽的话,晃如大梦初醒,但现在,他脑海里全是童欣的影子,他怎么可以出手打一个小姑娘?更何况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深深的愧疚涌上姬小樊的心头,童半伊骂得对,他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兔崽子!痛苦、内疚、懊悔......淹没了姬小樊,他想到童欣消失前留下的话,鼻子一酸,眼眶里突然噙满了泪水,他这是正道门派的弟子吗?可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不该这样做的!
姬小樊的身子一软,两滴泪水从眼眶中掉落,滴在地上的发簪上。一根铜质的发簪,上头嵌着一朵蓝色的小花,姬小樊将他从地上捡了起来,心中又想起童欣呜咽哭泣的样子,还有她脸上的巴掌印!
人群喧嚣,姬小樊沉浸在一个无声的世界。只有自责、懊悔。有谁注意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少年,静驻在人流中,让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为一时失手,而却久久不肯饶恕自己。
姬碧羽瞧着姬小樊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明白小樊为什么着了魔似的,但现在可不是拖延的时候,当即,姬碧羽一把拉住姬小樊的衣服,向着赫澜阙和铉闻消失的方向追去。而小樊,将童欣的发簪紧紧握在手里。手臂颤抖着,闭上了眼睛。耳边一直回响着童欣委屈的话语:坏蛋,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