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几天，为了不让自己闲着，我除了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外，陪女同事逛街理发修指甲，和男同事唱歌喝酒打游戏，有局必到，有求必应。

除了看书、睡觉，我频繁出没在各种大街小巷，游戏厅，酒吧、ktv等场所，当然，剩余的空闲时间还是得去“1980”打发。

1980天台上的领地仍只专属于我，漫天的星光，星光下那张青竹摇椅，我独坐在上面，往嘴里倒一口啤酒，悠悠晃晃地看着眼前朦胧模糊的一切，机场的那一页，又在脑海中翻开，他仍是浅笑温文，半分没变，似有温热的东西在眼眶盘旋，分明，自己是笑着的，我是该笑着的，见到了，不是吗？于是，又抿了一口酒，和着一切的温热潮湿，一并吞进肚里，看着那漫天的朦胧美好，笑着……

正独自喝着酒，手机忽而响了，含糊着接了电话，那头金毛说：“你……呃……在上面？”

他声音奇怪，我看了眼那屏幕，确定是他，一笑说：“金毛，你这样，该不是想找我借钱吧？”

那头也一笑：“瞎说！我能找你这穷光蛋借钱，你不找我借钱，我谢天谢地了。”

“那你呢喃个什么劲？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没事，就问下你，是不是在上面？在的话，就别下来了，这下面……今天……特别吵。”

我淡淡笑了笑，虽觉他这通电话有些莫名，也懒得深究，只不以为然地说了句：“神经病，这下头哪天不吵，习惯了。”便挂了电话。

几句话的功夫，本来仍迷离着，顿时又清醒了，拿起啤酒瓶往嘴里倒了倒，已是滴酒未剩，于是，踏着轻飘的步子，下了楼。

从那幽静的天台下来，到了一楼时，那音乐确是震耳欲聋的，明明晃晃的灯光也迫得自己睁不开眼，是以，那最后几级楼梯，竟一脚踏了个空，整个人滚了下去，四周一些端着酒杯的客人俯视着那地上的我，目光诧异，我摇晃着站了起来，自己向来皮糙肉厚，倒没觉得哪里痛，也无所谓这尴尬，只往吧台那走去。

吧台对面的那张蓝沙发被人占了，红色暗魅的灯火下，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正坐在一个男人身上，极尽暧昧地蠕动着小蛮腰。

我经过那张沙发时，稍瞥了眼，见那男人修长手指握在女人腰间，享受着女人极尽挑逗的抚摸亲吻。那厢桃色□□正浓，我只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那可是我的专属座位啊，都怪这金毛，曾经的文艺酒吧，如今乌烟瘴气。

大事小事，诸事不顺，我又叹了口气，坐到了吧台，要了杯玛格丽特，独自喝了起来。

吧台的小哥，人长得清瘦，斯斯文文的，我们叫他老七。

老七调好一杯玛格丽特，放在吧台上，从底下抽出一个托盘，怨言说：“自从金哥招来了一些陪聊的小姐，生意是好了，不过原来的那些老实的学生服务员都跑了，害得我一个调酒的还得充当服务员，给客人送酒去。”

我朝他笑笑，将盘子接过，“哪处的？我来吧。”

他眼神往对面看去，邪恶一笑：“呐，就那张沙发上的帅哥的，本来就坐在这喝酒，那人长得确实帅，evie看上了人家，一个眼波就将人勾过去了。”

我也邪邪笑笑：“evie这么厉害？”

带着三分看戏的心理，我将那杯玛格丽特端了过去。

那沙发上的两人正打得火热，走近时，我瞄了瞄，说：“呃……先生，您的玛格丽特。”

二人并不打算理会，继续动作，我带着对这种艳事的半分好奇，还有喜欢看帅哥的心理，悄悄抬眼又瞄了一下，女人的手指从男人胸前半解了扣子的衬衫领口探了进去，深蓝色衬衫半开透出锁骨皓白，男人靠在沙发上，女人覆在他胸前左右晃动着腰肢，模糊清晰间似乎看到一张熟悉的下巴，心不由一紧……

正要仔细看个究竟，面前一人挡住了视线，金毛伸手过来接盘子：“我的悠悠老大，你就这样滚了下来，没受伤吧？这里有我，你就好好歇着吧。”

耳边响着金毛的声音，手却仍将盘子扣的紧紧，因着那沙发上的男人，即便只是朦胧一瞥，心里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不可能是他，是自己花了眼，是错觉……

女人吻得气喘吁吁，离开了男人的唇，终于才看清了他的脸……

随着盘子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溅起琳琅四射，他向我看来，目光对视间，似隔了柳絮纷飞、冰山雪原。

我怔愕立在那里，手脚麻木。

他倒并无诧异神色，仍旧俊眸温和地对我一笑，“这么巧，你也在这。”

我一时忘了言语，只愣神看着他。

他抬手，拇指缓缓拭去唇上吻液口红，笑了笑，笑颜如花，如月，寒暄问我：“你在这打工？怎么样？还好吗？”

“你们认识？”女人从他身上坐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叶孝卫，问他。

服务员见况，过来一边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边跟他道歉：“先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重新给您换一杯。”

他一如既往的好性子，只微笑对服务员说：“没关系。”然后对女人介绍说：“她是我朋友，南小悠。”

女人娇艳一笑，“这么巧啊。”手指点了点他鼻头，娇嗔地：“那要不你们先聊，我待会再来找你？”

我渐而缓过神来，他说得不错，我们是朋友，只是朋友，只是他说得那般淡然如水，似乎我们从未有过过去，我们曾经最为亲近、最为熟悉，他曾爱过我，虽然他也从未说过，如今我只是我，他只是他。

他对女人温柔说了声：“好。”

女人抚摸着他的脸才缓缓起身，他的手指看似依依不舍地从女人腰间往下慢慢滑落，最后垂在了腿上。

我看了眼他颈脖间红色刺目的口红印，这一刻，似乎冻结了一切，只有脑袋越来越清醒，开口说了第一句：“小卫，你这样，吴菲她……”

他嘴角勾着风流的笑意，“吴菲她知道，你不用操心。”

我愕然看着他，眼前之人如此熟悉，却又陌生，“你……为什么？”

他站起身来，将扔在沙发旁边的一条领带拿在手里，一笑：“我本来就是这样。”走过我身旁时，他笑着抬手抚过我肩头，轻声说：“人生苦短，别太认真。”

我望着他背影离开，彩色幽暗灯光下的俊逸身影，越来越模糊，领带萧条地垂在他手里，思及之处，寸寸成灰。

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步子，我重又回到那天台上，只独坐着，在这深夜的寂静之处。

金毛走了过来，叹了口气，坐到我旁边，仰头朝那上方看了看。

“坤哥当年也算用了心了，你看这星空，都不能让你心情好点儿？”

“你怎么认出他来的？”我靠在那椅子上，只目光空空地望着一处，心里压抑着的空落落，往下无边际地沉了下去，无处言说。

金毛轻轻一笑说：“虽然只见过那人一次，也算有点印象，主要那张脸的确俊俏，吧台见到他，我就上去问了他一句，那名字你喝多了叫那么多次，想不记住都难。”

我只听他这样说，沉默着没再说话，先前麻木的情绪，像是一点一点清醒，于是，纠痛蔓延开来，只将双腿也搁在了椅子上，将自己蜷曲起来，仿佛身上某个地方动则伤痛，不动则安之。

一旁的金毛见我半天不作声，算是聊表安慰地又说了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又不是嫁不出去了。”

我只茫茫然，毫无意识地随口说了句：“说不定真有可能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我金毛一辈子罩着你，多大点事儿啊。”

我淡淡嘲讽地朝他一笑，“就你这样的，还想罩着我？那次你勾搭那谁老婆，要不是我，你都被人老公打残了，竟还狗言不惭！谁罩着谁你心里没数？”

若轮到脸皮厚，金毛称第二，怕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他振声道：“那是以前，以前找个富婆包养，那是我毕生的目标，现在不一样，我金毛也算混得有模有样了不是。”

“切~”

“你别不信啊，现在我金毛，也有小姑娘巴着要嫁的，我都不屑！”

……

深夜清冷，除了头上那一整片的星空，四周漆黑如暮，金毛话算多，与他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思绪散漫，人渐渐迟钝，那些沉落的心绪像是淡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