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赔笑道:“是是!全村人都知道,白大茭在豆老夫人这儿学会了变形术。名师出高徒,白大茭难免骄傲些。”
豆娘板起脸,“我是名师,他却不是高徒。才学会一点入门术,就自以为了不起,在本村出丑也就算了,竟然混进了另一个空间,丢人丢到暮云城去了!”
村长讪讪的。
“还好,还好!暮云城里并没几人见到白大茭的变身,只除了这位陶五儿小姐之外。”
豆娘“哼”一声,走近五儿,笑眯眯地问道:“姑娘,你告诉我,白大茭变成什么样子?”
五儿没料到,老太太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回禀豆老夫人,那日我在厨房间切茭白,在一大筐茭白中发现了一只硕大的茭白。”
她用手比了比,“喏,就是这样大,差不多有我一半高,粗细如常人的大腿般。”
豆娘的一头银发如被炸开一样,全部竖了起来。
村长拉开陶五儿,小心翼翼地说:“老夫人息怒,息怒!”
豆娘浑身颤抖,竖起的银发,也一根根微微抖动。
“臭小子!竟然告诉我说,变形得很成功!哈哈!真成功啊!半人高,大腿粗!难道变成一根大萝卜,也算变形成功么?”
五儿觉得她有责任和义务安抚一下豆娘的情绪。
“豆老夫人,我看到的,的确是一只茭白,而不是一根大萝卜。当时我只觉得这茭白特别大,仅此而已,并没生出他想。所以……”
她大着胆子为白大茭说话道:“我觉得他的变形还是很成功的。”
豆娘微微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他一马。”
忽然她啜起嘴唇打了个唿哨。
眨眼间,白大茭已奔进了办公室。
“小徒拜见豆娘豆老夫人!”
豆娘指指陶五儿,“唔,算你好运,遇到这位姑娘。你私自变形,乱闯空间的事情,今天就翻篇了。”
白大茭十分高兴,拉着五儿的手甩了甩。
“陶妹妹,你真好!”
这一次,他改口叫五儿妹妹,没再连名带姓地喊她。
四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村长将五儿要去见疯老藤的缘故,详细解释了一番。
“一年多前,陆思齐,也就是她相公,跟藤老先生在一起,彼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陶小姐想当面问问老先生。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她相公了。”
豆娘叹口气,“小姑娘,你相公跟老藤混在一块儿,凶多吉少,没啥好事儿。”
“他会死吗?”五儿脱口而出。
豆娘说:“你可以当他死了。”
“不!我不信!”五儿脱口而出。
豆娘哈哈大笑。
村长和白大茭竟然也笑了起来。
五儿有些生气。
“喂!有那么好笑吗?”
白大茭刚受过五儿的恩惠,率先憋住了笑,解释道:
“豆老夫人提到藤老先生,不会有一句好话。你,你不要当真。哈哈哈!”
豆娘点头道:“没错!指望我夸这老东西一句,下辈子吧!”
村长见五儿一脸懵然,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别介意。豆娘的意思是,你相公能跟她前夫玩一块儿,肯定不是好东西。”
没等五儿反驳,村长又说:“别生气,别当真。要知道,豆娘跟疯老藤是夫妻,虽然已经离了,可依我看,他俩心里最重要的人,还是对方。”
五儿越发糊涂,“既然相爱,为何要分开?”
在她看来,能跟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豆娘给五儿倒了一杯热豆浆。
“喝吧,陶姑娘。女人应该多喝豆浆,对身体有好处。”
“多谢老夫人!可是……方才你说……”
豆娘的眼睛在镜片后调皮地眨了眨。
“年轻的姑娘啊!果然是爱情大过天。这么美味的豆浆,你都视若无睹,心心念念的,只有你那位很久不见的相公。”
五儿只得捧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热豆浆。
哇,香浓可口!喝一口,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变结实了一点。
豆娘说:“多喝几口,喝了我的豆浆,就不会惦记着相公、老公、情人、男人了!”
五儿一口豆浆含在嘴里,不知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
豆娘又说:“因为他们会惦记着你!”
五儿赶紧把豆浆咽了下去。
“你的相公,其实我见过。”
豆娘慢悠悠地说:“并且,是我让他去找那老东西的。”
五儿竖起耳朵、目不转睛地看着豆娘,唯恐漏听她说的一个字,漏看她的一个表情。
村长和白大茭早就知道豆娘见过陆思齐,但具体情形,豆娘从未仔细说过,因此也跟五儿一样,凝神细听。
豆娘取下眼镜,风从窗外吹进来,她满头银丝如芦花般舞动。
沉默了一会儿,她开始讲述一年半以前与思齐的相遇。
那天,我正在后院的香樟树下挑选磨豆浆用的黄豆。一名穿着古代长袍的青年男子忽然从树上滚落到我的草坪上。
你们知道,我过了一百岁生日后,脾气变得温柔无比。
(村长和白大茭拼命忍住笑意,陶五儿的嘴角也朝上弯了弯。)
所以,尽管我的耳朵里已经听到草儿们的尖叫声,我却没有对这男子发脾气。
毕竟,人类从树上到地上,已生活了很多年。除非他疯了,才会回到树上去。
那男子很快爬了起来,瘦高个儿,容貌俊朗。
陶姑娘,虽然你长得非常漂亮,但我敢说,这位名叫陆思齐的男子,完全配得上你。
——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是,他的眼睛里有着很深的忧愁。
他站了一会儿才看到我,随后弯腰行礼,对我说:
“您好!请原谅我闯入您的领地。”
我说,我可以原谅你,但你要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从我后院的香樟树上掉下来。
他说:“我叫陆思齐,住在暮云城。在站在您后院的香樟树上之前,我本来是在暮云城外一百多里地的东山寺外。”
我听到东山寺这三个字,心头突突跳了跳,因为,在我跟老藤生活的那些年里,东山寺至少出现了一百次。
我点点头,问他:“然后你就落在了我的树上?”
陆思齐说:“没错。我的手抚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忽然有股强大的吸引来,将我吸了进去,随后我就到了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