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佗领令,同季布、丁固两个,率了五千骑军,马不停蹄,便望临济赶。行了一天,到得栗县,正待歇息,只见前面,远远的从小路上一簇人马过来。百十来骑,中间捧着一位穿紫袍的贵人。项佗看了寻思:“看装束,像是魏王的人马?”正待上前问时,只见那贵人身边一将纵马而出,先喝问道:“你等是甚么人?”项佗答道:“我乃楚军先锋项佗是也。你们众人,可是魏王手下?”那将听得,滚鞍下马,请穿紫袍的贵人一起上前来施礼,口中道:“在下乃魏将傅宽,这位公子,是我王亲弟魏豹。正要赶去彭城投奔项公,不想先在这里遇上了将军。”项佗下马还了礼,指着季布、丁固道:“我三人奉命救魏,昨日从彭城出发。也不知此刻,那边交战如何。”傅宽长叹一声,道:“魏、齐两家,皆都败了!”将前边战事,叙说了一遍。项佗听罢,便与季布、丁固道:“章邯大败齐、魏,气势正凶,我等区区五千骑,赶将过去,好似飞蛾扑火。不如先回,禀报上柱国,看他怎么说。”季布、丁固点头称好。项佗便请魏豹、傅宽上马,两边合一起,都投彭城。走了大半天,次日上午,早已看见大队人马。项佗引了魏豹、傅宽、皇欣,便来中军见项梁。
项梁在大帐中听罢魏豹述说,眉头紧皱。魏豹道:“但求上柱国速救我兄。”项梁道:“临济离此,七八百里,只怕来不及了。但愿他能绝处逢生,遇凶化吉。”魏豹以头叩地道:“楚若不救,则我兄绝无生还之望矣!”项梁道:“并非我不救,是路太过遥远。项某已派人去探,不出三日,便有消息。公子且在此耐心静候,切勿焦急。”魏豹无奈,只得在项梁军中等待。第三天,果有消息传来,说魏王咎已**而死。魏豹知了,哭得昏迷,半晌才苏醒。项梁叹息不已,道:“魏王仁德,千古流名。”安慰魏豹道:“公子节哀。自古人死不能复生。暂且记下这帐,待有机会,定为你兄报仇!”魏豹闻楚已立怀王,便要前去拜见。项梁寻思:“此人迟早要当魏王,不可慢待了他。”乃为魏豹摆了一桌酒宴。次日,指派项庄护送。魏豹辞过项梁,带了傅宽、皇欣一干人,自往盱眙去了。
且说项梁送走魏豹,心里自思:“那章邯扫平梁地,下步必来攻楚。我若不先提防,只恐也要吃亏。”遂升大帐,召集众文武到来,商议对策。军师范增道:“章邯定魏之后,将乘齐新败,先往征伐。田儋已亡,齐国无主,自难抵挡住秦军。不出数日,定会派人前来求救。”话语刚落,只见门军来报:“齐相田荣差华无伤前来搬取救兵。”项梁道:“果然不出军师所料。”教请华无伤入来。华无伤拜毕,呈上田荣书信。项梁看了道:“叵耐章邯这厮!杀我兄弟,侵我疆土,甘心助纣为虐,与天下人为敌!今我若再不率军去救,那贼岂不愈加要撒狂?”就帐上点起将令:命项羽为先锋,龙且、季布为副将,领八千子弟先行开道;自率中军与诸镇人马在后,尽起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朝山东开拨。一面差快马,赶去盱眙向怀王急调英布、蒲将军,教两个火速引军来会。
项梁调拨已定,前军项羽便早领了八千子弟兵登程。一路直进,无有抵挡,只三日,人马便到得东平南郊。此时虽是七月天气,却刚下过一场小雨,不甚炎热。凉风微吹,众军各带精神,摩拳擦掌要战。项梁见英布、蒲将军两支人马尚未赶到,教先安营。
却说项羽因襄阳一战,杀戮过重,已被项梁搁一边不用多时。此刻重做先锋,正要大干一场,却见叔父不让交战,心里便又焦躁起来,径直闯进大帐,问项梁道:“叔父一心想要章邯首级。今此贼人在当面,侄儿正待一鼓作气,向前取来,叔父却下令不教进兵。何也?”项梁道:“章邯那厮,勇猛异常,且善会用兵,你一人恐难以胜他。我正等英布、蒲将军人马到来。到时三人合力,一起擒拿此贼。”项羽听了,叫将起来,道:“叔父如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那厮又非天将下凡,生了三颗头,六条臂,定要三人合力才能赢他?侄儿好歹也是个人物,举得鼎,用得智,区区一个章邯,怕他作甚!”执意要进兵。项梁拗他不过,便叮嘱龙且、季布道:“小将军做事鲁莽,你二人协助他,须多谨慎。”话音方落,只见旁边闪出一人,拱手道:“刘某不才,愿引一军在后策应!”项梁见是刘邦,大喜,道:“有沛公在后,足可教人安心。”另拨一万人马与他,教在后面接应。
当下项羽点起人马,径奔东阿杀来。刘邦引一万兵,尾随在后。只半日,早到城南十里铺。立马眺望,只见远处烟雾遮天,喊声震地。项羽与龙且、季布道:“我方才在叔父那里讨得将令,今日之战,只要取胜。你两个既为副将,务须努力。切莫砸了事,教人看轻!”龙且、季布道:“公子在此,我二人敢不奋力?”项羽大喜,乃催动乌骓马,引了手下军,向前杀来。
却说章邯因田氏兄弟出兵救魏,怀恨在心,休整了只两日,便起军来剿。田荣、田横兵少将寡,又是新败,见章邯挟忿而来,如何还敢出战,慌忙关闭城门,领兵守护。章邯分兵并进,围住东阿要打。司马欣谏道:“东阿虽小,城却坚固,田荣闭门不出,摆定了是要死守。他少不得已派人往楚国搬请救兵。不如先不攻,于半道埋伏人马,待败了援军,再合力攻城。”骁将司马橺道:“此弹丸小城,一战便可攻下,何须这般费事!楚军如来救援,也是路途遥远,非一日可到。小将不才,愿引本部人马强攻。”章邯道:“贼人多系步军,即便来援,也需时日。”便不听司马欣所谏,率军四面围定东阿城,令章平、司马橺向前攻打。司马橺要抢头功,一手执盾,一手持刀,领了一千兵支起云梯,奋勇攀登。城上早有准备,乱箭射将下来。司马橺折了好些兵卒,只得退回。
次日,章平也领兵来攻。城头上田荣、田横提了长剑,亲自督战。军士百姓都惧城破被屠,谁不拼命?矢石缺少,便拆房屋住舍充当。呐喊声中,只见城上火梁翻滚,砖瓦乱飞。司马橺虽勇,怎挡齐人都不怕死,攻打了三天,未能进得一分。
章邯大怒,这日亲来军前督战。司马橺怕责,硬着头皮,继续攻打。下午时候,正当艰苦,忽然秦军背后喊声大震。章邯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尘头起处,南边路上,一支人马杀将而来。当头一员猛将:跨下乌骓踢雪马,挺着蘸金丈八长铁槊,燕颔虎项,重瞳短须,甚是威武。身后军兵,身着软铠,短衣束发,长矛在前,斩刀在后。秦兵雁翅分开,放来军入来。章邯立马麾盖下,大声问道:“来者是谁?”那将马上大喝道:“哪个是杀害陈王的撮鸟?项爷特地赶来,取他人头!”章邯道:“你一个无名小将,竟也口出狂言!”舞动大刀,径奔出阵。项羽挺手中禹王槊,纵马来迎。刀槊相交,两边呐喊,战十数合,章邯大吃一惊。原来那章邯自出关以来,未曾有人在他马前走得三合,今见对面之人力大槊重,武艺精妙,不由得暗暗喝采。又斗了三四合,章邯渐觉力乏,拨转马,返身望阵中便走。项羽大叫:“哪里走!”引八千兵将,趁势掩杀向前。项羽那条大槊,有碗口来粗,丈八来长,人猛槊重,哪个抵挡得住?碰着即死,粘着便亡。八千子弟,又个个生猛似虎,直杀得秦军鬼哭狼嚎,大败溃散。项羽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恰逢司马橺从城下撤军回来,见项羽追逐主将,不由大怒,拍马舞刀,截住去路。项羽也不搭话,捻手中长槊便刺。司马橺举刀相迎,正搠在刀刃上,震得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司马橺见不是头,拨马便走。秦军虽众,无奈没了号令,阵势大乱,被项羽八千兵一通攻击,死伤无数,直败出二十里。
方才收住脚,却见章平、董翳也引军败来。章邯又一惊,问二人道:“何也如此狼狈?”章平、董翳告罪道:“正自攻城,不防背后出来一支人马,异常凶悍。我等措不及防,教他杀败。”章邯道:“智者千虑,亦有一失。不想贼军,来得如此神速。今番吃亏,皆我之过,与你等无关。”司马欣道:“项梁学得他父亲手段,本事已然厉害。再加个侄儿项籍,力能举鼎,为吴中第一勇士。众军轻敌,遇上此二人,岂有不败之理?”章邯道:“今日与我对战的,必定是那项籍。此人力大槊重,真个厉害!本将明日重振旗鼓,与他再战一场!”计点人马,死伤有三四千,好不郁闷。叹息几声,就夜前开始重整甲兵,等待明日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