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汐本想让刘景儒留在皇城照顾安笙,一来他医术高明,对安笙的病情最了解,有利于治疗,二来,有个熟悉的人守在安笙身边,她也能放心,更能及时获知安笙的消息。
可惜,阴太后将刘景儒也赶了出来,阴太后信不过她,连带着她带来的人也一并看不顺眼。
两人出了皇城,各自骑在高头大马上,刘景儒问宋汐,“你就这样走了?”
此前,宋汐表现得对安笙有多关心,安笙对她有多依赖他都看在眼里,如今人还病着,她把人撂下就这么不管了?
宋汐摇头,“阴太后如今正在气头上,不会允许我接近安安,一定会加派高手守护安安,我不欲与她起冲突,暂且回避一下。等我回青州处理完事情,便偷偷回来。阴太后以为我走了,自会降低防备,届时,我再暗中守护他,直到他病愈为止。”
刘景儒想了想道:“也好!”
宋汐又道:“你要随我回青州吗?”
刘景儒顿了顿道:“当初走的匆忙,也没带足东西,还是回一趟青州,之后,便去云游四海!”
宋汐点头,她早就知道,没了阿轸的青州留不住刘景儒这颗向往自由的心。
……
这日,陆慎言急匆匆地跑进厉淳营帐,厉淳正在熟睡,陆慎言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推醒他,“陛下,您醒醒,我是慎言。”
厉淳睡得很沉,陆慎言呼喊了一刻钟,他才幽幽地转醒了,眼神黯淡无光,人也显得很没有精神,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似的,哑声道:“是你呀!”
“是我,殿下!”陆慎言暗自松了口气,每次见他睡得昏沉,他都担心他醒不过来了,见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忙从桌上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嘴边道:“陛下,您喝口水润润嗓子!”
厉淳顺从地喝了,觉得好了一点儿,见陆慎言神情急切,神色不禁一动,“可是打听到消息了?”
陆慎言点点头,瞥一眼帐外的方向,而后凑近厉淳耳边,低声说道:“我托秦大哥向张公公打听的,好像是太上皇在宋汐身上下了什么蛊,太上皇对此讳莫如深,张公公知道的也不多,秦大哥套出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说罢,陆慎言小心翼翼地看着厉淳,生怕了他不满意。
厉淳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眉头皱的很深,像是想不太明白,嘴里也喃喃自语,“蛊毒,我所知的蛊毒只有昭然皇家的——”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抓住陆慎言的手腕,目光棱棱,语气急切,“宋汐怎么会中蛊毒,她在何时与父皇有过接触?”
陆慎言被他的眼光吓了一跳,眼神十分躲闪。
厉淳看出他心里有鬼,眼神一厉,逼问道:“你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他这样瘦弱的身体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手掌跟钳子一样,竟抓得他有些疼,陆慎言吃痛,祈求地看着他,“陛下!”
厉淳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凌厉,隐隐带着一丝杀气。
陆慎言一怵,半响,像是认命了,结结巴巴地开口,“大约在半年前,太上皇遣人抓了宋汐,在昭然宫中关了几个月,想必是那个时候做的手脚。”
厉淳怒极,一把甩开了他,“你怎么不与我说。”
厉昭还能给宋汐下什么蛊?无非是昭然皇室用来控制死士的秘蛊。中蛊者按期服食解药,否则便会逐渐失去行动能力,身体越来越嗜睡,最终在梦境中死去。此蛊并没有一次性的解药,一旦中蛊,将伴随终身。如若哪一次忘记服食解药,蛊毒便会发作。随着中蛊时间越长,发作时间越快。
因为太过歹毒,此蛊在昭然皇室中早就不用了,没想到厉昭又拾了起来,暗中对付宋汐。若非他年幼时,看过有关典籍,也不会知道此事。
如若宋汐还未服食过解药,第一次发作期应当是半年左右,往后每月发作一次。
如今算来,她离发作期应当也不远了。
陆慎言摔倒在地,哀求道:“太上皇不让说,我晓得她是陛下看重的人,当初怕她在地牢中受了委屈,还特意派人去照顾他,她最后能顺利逃走,也是我暗中相助。”陆慎言爬起来,跪倒在厉淳身边,低声祈求,“陛下,请您原谅我,我再也不敢了。”
厉淳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把陈栋叫来。”
……
陈栋很快就来了!
厉淳背靠着软枕,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当有人进来,他立即睁开了眼睛,眼神很是清醒。
陆慎言才触怒了厉淳,不敢在他面前晃悠,便老老实实地去帐外把风了。
陈栋则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关切道:“身子可好些了?”
厉昭似乎决心要为厉淳打下青州,正在着手攻城事宜,相信不久后,青州将迎来一场大战。因着他手握重兵,又明显支持厉淳,厉昭兴许另有打算,对他还算客气,并不十分限制他的活动,甚至允许他探望厉淳。
厉淳没有答他,而是木着一张脸,自顾问道:“我要的那种药,配出来了没有?”
陈栋眼光复杂,沉默半响,缓慢地掀动了一下嘴唇,“配出来了!”
此前,厉淳找到他,让他找人秘密配置一种药物,暂时克制他身体的病症,使他能自由行动。
这样的药,不是没有,不过用后对身体损伤很大。
他身体本来就弱,一旦药效过去,就此长眠,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听说时,很是震惊,没想到他要的是这种东西,这个人,压根就没想活啊!
他不愿意把这要命的东西拿来给他,无奈他主动问起。
厉淳却眼光一亮,语气透着一股急切,直视陈栋道:“给我!”
他的目光像极了饮鸩止渴的人,为一时的好处,情愿燃烧掉自己整个生命,陈栋看了很揪心,忍不住劝道:“淳儿,你可要想清楚,这药对你身体伤害很大,身体底子毁了,便是日后散了功,你也难以长命了。”
厉淳忽然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衣襟,眼神凶狠,大有一种他不给就要拼命的架势,映衬着他青白消瘦的面庞,分外骇人,“给我!”
陈栋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神很悲哀,在厉淳等的不耐烦时,一脸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细细嘱咐道:“里面一共三枚药丸,每日一粒,可保你三日与正常人无异。切记不要动武,否则,不但会缩短药效,还会加重身体的负荷。”
厉淳这才有了笑容,苍白虚弱,却又无比动人心魄,眼中的光辉让陈栋恍惚以为,他拿到的是救命药草。
他拿的也确实是救命药草,这药虽然能催他的命,却能救心上人的命。
可他分明拿的是“催命毒药”,陈栋忍不住再次祈求道:“淳儿,非得要吃这种东西吗?你要做什么,我不能帮你做吗?只要你开口,无论再难,我也会想办法替你做到。”只愿你好好爱惜自己。
陈栋说的凄凉,厉淳却攥住瓷瓶低低地笑了,忽然说道:“如果你和你心爱的人只能活一个,你会如何选择?”
他只知道一个解蛊的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机会,为了宋汐,他也要试一试。
陈栋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厉淳垂危的样子,只觉得心痛如绞,面色也难看起来。
厉淳看懂了他的选择,淡淡一笑,目光痴缠地看着手里的瓷瓶,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语气无端显得悲凉,“世间安得两全法,有的事情,只有我自己能做得到啊!”
厉昭一心想让他活命,若非这几日他身体“好转”,清醒的时间也多了,只怕早已被他废掉武功。故而,有些事情,一定要尽快完成,以免夜长梦多。
陈栋听得一酸,一时无法辩驳。
厉淳望住他,眼光忽然放软了,那双桃花般的眼眸,褪去了寒霜,染上了灵韵的魅惑,释放出浓烈的感情,像美丽的凤凰低下高贵的头颅,将所有的希望都付诸眼前,“陈虎,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陈栋深深陷入他的眼光里,这个时候,哪怕他要他的性命,他都无法拒绝。
……
归来时比去时要快得多,不到半月,宋汐和刘景儒便赶回了青州。
从马上下来,宋汐就觉得很疲惫,却坚持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翎一见宋汐,大吃一惊。
不为别的,宋汐比临走时,消瘦了不少,脸色也很是难看。他跟随她以来,头一次见她这么憔悴。很难想象,如她精神力这般好的人,也会有这样的光景,简直有些不像她了。
“汐,你还好吧?”
此刻见了宋翎,心里一喜,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正是松了这口气,疲倦感又浓浓地涌了上来。她勉强对着他笑了一下,正想说自己无事,才张嘴,便觉得身体忽然失去了力气,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栽下来。
宋翎身形一动,快速接住了她的身体,再看她时,宋汐已在他怀中不省人事了。
宋汐再次睁开眼睛,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床边趴着小路,那颗黑溜溜的脑袋就垂在她的手边,也不知道守她多久,竟就这样睡着了。
宋汐抬起手,怜惜地压了压他头上那撮可爱的呆毛,心里暖融融的。
几乎在瞬间,小路便醒了,支起身子,睁大眼睛望住他,一脸惊喜。
宋翎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见她醒来,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醒了?”
宋汐点点头,坐起身靠坐在床头,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晕倒了,先喝了这碗药,刘先生开的方子。”宋翎一边答道,将药碗递给了她。
宋汐瞅着黑乎乎的药汁皱了皱眉头,“我只是太累了,用不着喝药吧!”
宋翎望着他,眼光很复杂,语气却很坚持,“喝吧!”
宋汐狐疑地看着宋翎,半开玩笑地说道:“难不成我真的病了?”将目光转向小路,见对方一脸懵逼,摆明了什么也不知道,宋汐暗叹,果然是个天然呆。
宋汐将药汁喝干,将碗递给宋翎,脸色便有些严肃“难道我真的生什么病了?”
这幅身体的底子很好,即便身受重伤,也能挺过来,如今这般,倒显得奇怪。
宋翎眉梢稍平,随意道:“兴许只是旅途劳累,又感染了风寒,你可是饿了,我做点东西给你吃?”
宋汐头重脚轻,虽然睡了一觉,仍不住犯困,倒挺像风寒症的,心里倒没有怀疑。暗道,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吧!自从安笙出事,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吃过一顿好烦,护送他回武安,一路上风餐露宿,更是没怎么休息。身心心劳累之下,铁打的身体也会出岔子。
这时,屋外又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宋汐抬头一看,竟是风宸。
他显然是匆忙赶来,脸色激动,眼中溢满了关切之情,她感觉得到,这些情绪,都是因为她。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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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卡,唉,要到**就是这么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