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么一路招摇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今天晚上的主角上场。
温茜穿着一袭紫色的长裙,和齐衍之一人拉着一个孩子出现在客厅中央,在挨个寒暄敬酒。
贝贝远远地就看到了苏狸,挣开温茜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奶声奶气叫她:“雪梨姐姐。”
轩轩不急不缓地跟在他后面。
他们两个今天穿着同样的小西服,还带着领结,打扮得精致漂亮,就像两个小天使一样,让人一眼就心生喜欢。
苏狸生怕他们摔倒,赶紧走过去接着他们。
轩轩还是那副故作老成的小模样,走到她面前绅士地打招呼:“johann姐姐,你好。”
苏狸忍住笑意,伸手去握他的小手:“你好啊,小轩轩。”
贝贝人热情,一个劲往她身上扑:“雪梨姐姐,我看到你画的我了,你把我画矮了。”
苏狸猜他是看到自己的那幅画了,一边伸手护着他。一边耐心道:“好,那下次把你画得高一点。”
说话间,温茜和齐衍之已经过来了。
齐衍之的眼神在容钺的臂弯一扫,磨磨牙:“你们聊得挺开心啊。”
苏狸就笑笑,然后点头:“还行。”
刚说完,容钺就看到齐衍之的眼神凌厉了几分,他顿时觉得自己就跟人贩子似的,干脆装做没听懂的样子。
温茜依旧是那副样子,温温婉婉的看着苏狸,语气很和善:“很喜欢你的礼物,谢谢你,苏狸。”
“不客气。”苏狸的语气很真诚,“生日快乐。”
温茜又跟她聊了几句,就跟齐衍之去招呼其他人了。
苏狸看着他们一家子的背影,眼里流露出单纯的羡慕:“他们感情很好呢。”
容钺点头表示同意:“是啊,他们走到今天不容易,大家都很羡慕他们呢。”
苏狸‘嗯’了一声,然后道:“可是很值得。”
任何有结果的努力都是值得的,没有人比她体会更深了。
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要去努力,那才是可悲。
苏狸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一对男女,眼神突然变得阴郁起来,跟容钺说了声身体不舒服,就往外走。
容钺敏感地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只有那么一瞬间,苏狸已经一言不发的走出几米远,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阴沉和暴戾的气息。她的情绪来得突然,容钺压根就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但是着有点担心,只能追了上去。
结果有人比他更快。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容钺见过他,好像是齐衍之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叫慕昂。只见他拉着苏狸在说些什么,苏狸漠然地看着他。
容钺有点奇怪苏狸为什么会和慕昂有交集,但是苏狸的样子很不正常,他没有深想,加快脚步走到苏狸身边。
苏狸在看到慕昂的那一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变得不像自己了。慕家跟齐家都是珠宝行业的佼佼者,两家是势均力敌的对手,一向看彼此不对眼,怎么会在温茜的宴会上出现?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很多东西伴随着慕昂那张脸挤进她的脑海,苏狸的思绪变得混乱,心里也浮躁万分,不管他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她都不想看到他。
苏狸冷冷地看着拉着她的慕昂,神情麻木:“我们认识吗?”
慕昂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收回手,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见过,你忘记了吗?上次在花园,把你撞倒了,你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苏狸掐着自己的手心,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和语气:“哦,是你啊,没什么大碍,我可以走了吗?”
她的眼神落在慕昂身后那个长相甜美的女人身上,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了然道:“他原来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苏狸知道那是来自于前世那个爱而不得的自己口中,苍凉又悲哀,难堪又无奈。
慕昂其实早就把那天的事忘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就鬼使神差地想了起来,本想过去问候一下,结果她像是见了什么凶神恶煞一般,转头就走。他下意识就追了过去。结果这孩子还是那么不客气。
慕昂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友好和温和:“没事就好,我叫慕昂,这是我的名片,你有事的话,直接打给我就行了。”
苏狸伸手接过那张递到面前的精美名片,上面的烫金字体让她觉得刺眼而讽刺。
“那真是谢谢您了。”她听到自己平淡如水的声音,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微笑。这一刻,苏狸放佛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另外一个灵魂支配了,而真正属于她的灵魂,悬浮在她的头顶上空,一边叫嚣着要把所有的爱恨纠缠宣泄出来,一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做出截然相反的反应: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看到那个自己礼遇地对着慕昂颔首,然后转身,优雅大方得无可挑剔。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苏狸才感觉重新掌握了身体的自主权,像是几近窒息的人重新获得空气一样,她俯着身子捂着胸口大力呼吸几口,才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门口负责泊车的保安小哥过来询问她:“小姐你没有事吧?哪里不舒服?”
苏狸看着那张写满担心的陌生面孔,一阵恍惚,闭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再睁开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清亮:“我没事。”
说完,也不看方向,就这么沿着路边走了。
容钺追出来时,就看到了苏狸的背影,走在街边,步子放得有点慢,看起来执拗又单薄。
“苏狸?”容钺轻声叫道,“你不舒服吗?”
苏狸转过头,看到容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他身后是灯光流溢的长街和络绎不绝的行人,他的脸笼在暖黄的光晕里,平日俊朗坚毅的脸看起来柔和了很多,在夜色下,那双细长的眼,愈发地清亮惑人,虽然隔着距离,但是她却能感受到他的关切。
苏狸抿着唇,静默地看着容钺,许久,才开口:“我要回去,容钺。”
她的眼底似含着一层水光,几分悲恸几分惶然,仔细一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空洞死寂得吓人,容钺觉得自己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好。”容钺柔声道,这一刻,他也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到心疼。
容钺很快就把车开出来了,苏狸说了声谢谢,就进了后座,然后蜷缩在座位上,放佛极度疲惫一般:“随便找个酒店把我放下来吧,麻烦你了。”
容钺偏头看了她一阵,然后什么也没有说,沉默地踩下油门,车子飞一般冲了出去。
他很想问她出了什么事情,但是又不敢问,苏狸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是他总觉得苏狸就像是一个到了奔溃的边缘的人,他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狸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精神和体力放佛都被透支了,疲乏一阵一阵地袭了上来,脑子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皮沉得厉害,干脆就这么闭着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会儿,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句:“你究竟遇到过什么。”他又看了一会,伸手拿了一张薄薄的毛毯,停了车,轻轻盖在了苏狸身上。
然后拨通一个电话:“帮我查查一个人,苏狸,f市人,越快越好。”
那头的人应了一声,容钺想了想,又补充:“顺便查查慕昂。”
挂了电话之后,容钺开着车,把今天的事情琢磨了一会,愈发觉得自己今天也有点不正常,特别是面对苏狸的时候,自己似乎总是不自觉地被她影响,甚至能敏锐地觉察到她情绪的变化,这实在是太不像他自己了。
想到这里,容钺又往后座看了一眼,苏狸精致白皙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细腻的白瓷一般,让人莫名地想摸一摸,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温软细致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容钺突然像触电一般收回手。
“容钺啊容钺,你犯什么浑。”他握着方向盘苦笑起来,都怪齐衍之那个家伙,老在自己耳边念叨,搞得他都有点不明白自己了。
容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苏狸:“小祖宗,惹不得啊。”
苏狸睡得不醒人事,放佛一株安静的植物,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容钺收回目光,又调了调后视镜的角度,这才继续开着车。
苏狸虽然叫自己把她放到酒店,但是容钺觉得眼下这个情况,实在是放心不下,而且凭着他和齐衍之从小玩到大的情谊,自己也该照应一下苏狸,可是带她回自己家,他也觉得有点不合适。他倒是有很多朋友,可是这么晚了,也不好打搅别人啊。。
容钺想了又想,老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去处,无奈之下,他只能给齐衍之打了个电话,结果半天都没接。挫败地把手机丢到一旁,对着后座上的小破孩磨牙:“谁遇到你,就活该当一事儿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