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程洋已经快接近会议定好的地点,眼前是个狭窄巷子,仅能将将够一辆车通行,那还得要求司机技术好,否则免不了要有些剐蹭,所以程洋干脆沿着小巷一路走进来。看着两边低低矮矮的老房子,还有偶尔从公共卫生间里窜出的刚刚提好裤子叼着烟的老住户,程洋觉得卡特导演很有意思,“怪不得是千机导演,开个会也选这么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程洋不是李昂,他可没有兴致观察着些房子的建筑特色,更不会去从中感悟历史的痕迹。他脑袋里现在唯一能联想到的就是,这种密集的住宅群,要如何嵌套进自己的游戏构建中,在他眼里,这些房子俨然已经变成一列列编程代码。
说实话,巷子里拐来拐去的,程洋估计自己好像走错了,因为按照邀请函中所指,巷口不远就到了。可能是自己挑了一头距离远的巷口进入,但他不想重新返回,他向来是不走回头路也从不返工的人。所以他用手机重新做了定位,依旧执着的继续前行。
幸好他有一个在虚拟世界练就的绝好方位感,这也算玩游戏的附带好处吧。终于在多饶了两个小胡同之后,成功到达了目的地,一处隐蔽在老旧平房群落中的朱红仿古漆门前。程洋得意并自豪的笑了笑,为自己的寻路能力暗自庆幸和高兴。按照邀请函的说明,他找到了那个不易发现的门铃,轻摁之后,也就不到一分钟时间,大红门便徐徐打开,乔尼亲自迎接出来。
“杨程,欢迎光临寒舍”,乔尼客气的说。
“这是你的住处?也太难找了”,程洋打趣的问,他不太相信乔尼这个影视界的富豪,竟然会住在这么一群旧的不能再旧的平民巷弄里。
哦对了,现在他也叫做杨程,因为自从三年前为了安慰重病的奶奶,他已经跟了父亲杨文的姓。除了户口本因为麻烦还没改之外,身份证、护照、驾照、社会保险卡等其它所有身份证件都已经改了过来。不过他也固执的把自己所有的网络身份,仍然保留了程洋。并不是他还不接受父亲杨文,而是他不想抹去做程洋时的记忆,那些与莱娜共同经历的快乐,当然还有他对莱娜的希望。
“我也就偶尔住一下,这里主要还是宴请一些朋友”,乔尼带着程洋走进门内。
程洋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太缺乏想象了,或者说是想的太简单了,竟然没有猜到这个普通的大门内另有洞天。就是啊,乔大老板怎么能住在连上厕所都要去公共卫生间的旧房子里呢。现在,程洋终于是见识到何为低调的奢侈和隐藏的土豪。
随着在庭院内的深入和乔尼的介绍,程洋与其它任何一位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一样,惊讶和震惊必不可少。但不同的是,那些人或是感叹欣赏庭院的美,或是心里盘算着这座巨大奢侈行宫的市场价值。而程洋想的却是,在虚拟世界里建造一个和这里一模一样的建筑,需要多少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程洋很佩服这庭院的设计者,能一次性的设计出如此复杂的建筑群,并充分考虑天象、风水、安全、环保、温度、湿度、私密、功能、美观、趣味等多重因素,这人绝定是个天才!是个奇才!。
“这是你找人设计建造的?”程洋感兴趣的问,因为他实在想知道是哪位大能人做了这么一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或许他可以向他取取经。
“我一俗人上哪里结交如此高人,这个建筑你现在所看到的的样子,是历时上千年,前后经过数代能工巧匠的建设、雕琢和修整,我只是接手一个现成品”,乔尼说到自己的这个投资,也不免有些自豪。
这座庭院,如果看成是个房地产投资项目,绝对成了他被所有人羡慕的最成功案例。虽然当初为了购买它,乔尼几乎动用了手头上所有的可用流动资金,可是以现在已经翻了数百倍的升值来看,他是真赚大发了。不过赚不赚他倒不真在意,因为跟他没有太大关系,无论任何人开出任何价格,不到万不得已的穷途末路之际,他是绝不会将此卖掉。
“怪不得啊,我觉得也不像现代人的手笔”,程洋不禁感叹,心中自然有所失落。看来自己想要找到设计者,从而要到图纸,并在虚拟世界中复制这座建筑的设想要落空了。或者说即便可以实现,也大大增加了难度和成本。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倒是把这座建筑整体画在图纸上了”,乔尼似乎看出了程洋的心思,“据我所见,那个图纸已经细致入微到不放过任何一处接缝与转合,甚至包括园中假山的堆叠方式。”
“是吗,这么复杂的建筑构造,能做到如此详细的记录,也很不简单了”,程洋自然被乔尼所说的这个图纸和画图纸的人提起了兴趣,“看来,这个人要不是个建筑设计大家,要不就是个知名画家。”
“都不是”,乔尼笑着摆摆手,心中自有一份欣喜。程洋喜欢,他就可以送出一份人情,他虽不至于要笼络程洋,但是作为接受杨文这么长时间恩惠的他来说,这人情债能还一点是一点,否则总觉得心中不踏实。
他看了看程洋,接着说,“他是个演员,不过是演员里面最会搞建筑的,建筑专业里最会演戏的”。
“哦?挺有意思”,程洋对于演员这个行业有些敏感,或许是因为李昂的关系,“我对演艺圈不太了解,还真不知道演员里竟然还出了这么一位建筑学高手”。
“你要感兴趣,找个机会让你们认识认识”,乔尼热情的说,“本来今天也请他来了,不过他说要在家陪老婆,我们这些单身汉,也不好打扰人家的家庭生活,所以就随他便了,不勉强他。”
“你说的也对,男人有了家庭,就不能跟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一样瞎闹了”,程洋理解的附和着,心里很自然联想到自己,还有那个在他看来享尽天下齐人之福的李昂。
跟着乔尼参观了一圈,程洋又来到了之前最先经过的正厅。正对大门昂首可见“否极泰来”四个大字,两旁是一副对联,右手起“正心正德正人”,左边对着“正言正行正财”。估计是之前的一代主人,在经历大起大落又复起之后,所做的感悟,并意在留给子孙后代,以便他们可以得到提醒并以此自戒。
“怎么样?大侄子,这几个字写得好吧”,看见程洋注视着这些题字,正坐在一旁沙发上的卡特教授说到,“不仅字写得好,意义更好。”
“卡特教授,您好!”程洋跟卡特礼貌的打招呼,“看得出,当年这个题词的主人应该是个有良德的商人”,程洋感慨到。
“嗯,他不仅是个有良德的商人,更是个多情种”,卡特风趣的说,并指了指他对面墙上的一副画。
程洋顺着望过去,一副好看的工笔画,程洋不太会欣赏这些风雅之作,只觉得画面还挺好看。美女和桃花,不过美则美矣,画面的背景却稍显暗淡。见程洋好像没看出什么玄机,卡特教授又提醒到,“看画上的题词”。
程洋这才注意到画面的右下角几行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程洋这才明白卡特为什么说这作者是多情种,原来是佳人不在空伤悲啊!程洋莫名的笑了笑,突然发现与他自己的心境竟有几分相似,而自己的笑也多半是无奈的自嘲,多半是自叹的苦笑。
“乔尼,我早就让你把这幅画移走”,卡特大声对乔尼说,“你看这寓意多不好,怪不得你老单着”。
“你家倒没有这画了,你怎么也单着呢,你都没人要,我着什么急”,乔尼反驳到。
“我估摸也是因为总跟你有接触,所以才被拖累”,卡特强词夺理,并指了指程洋,“我大侄子可是正年轻,你现在就把这画移走,可别把他也影响了。如果杨文过几年抱不到孙子,看他怎么治你”,卡特打趣着。
“杨程可是你叫来的,我可没说让他来”,乔尼辩解,“再说,来我这的人多了,娶妻生子的也超过了一大半,你那纯粹是谬论。”
“哎哟,别说还真巧了”,卡特指着跟他相邻座位的另外两位程洋不认识的仁兄,乐呵呵的说,“今天我们五个好像都是单身,也太应景了”,卡特对着程洋问到,“大侄子,你是单身吧,我记得你爸跟我抱怨过,说你拒绝相亲,也拒绝交女朋友”。
“他怎么什么都说,跟您真不见外”,程洋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另外两位陌生人,他不太想谈自己的感情,而且还是令他失望的感情,“是的,我现在只想工作。”
“虚伪,你这种虚伪的说辞,太老套了!”卡特毫无顾忌的嚷着,但随即又和蔼的话外有音的劝慰,“大侄子,该放就放,我想你这次回来也是寻求解脱方法的,希望你已经找到了。”
“算是找到了吧”,程洋并不责怪卡特说他虚伪,他也的确觉得自己那句话实在有些过假,他知道卡特了解自己的内心情感经历,更明白卡特对自己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卡特聊发感慨,“虽然你刚才的那句话已经暴露了你还没有真正走出,但是如果已经透出一丝空气和阳光,我希望你尽快冲破出来,可千万别真的路漫漫啊,你爸可等不得啊,对你更是不好!”
“希望吧,我会努力”,程洋望着那副画说。
“好了,好了,进入正题”,卡特突然兴奋的招呼到,“差点忘了今天大家聚到一起的真正目的”。
“卡特教授,不跑题就不叫开会了”,程洋笑着说,逗着屋内几个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对,对,开会就需要跑题,跑题才能有新的想法和碰撞”,一个中年学者模样的人附和着。
“我不准你把年轻人给带坏了”,卡特打断了他的话,“我就从不跑题”。
“对,教授,您就一直没在正题上,又何来跑题一说”,程洋坏坏的补刀。
“是吗!好像是啊”,卡特教授自己也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