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气”，程洋知道，李昂是在故意向他炫耀他作为莱娜老公的身份，虽然作为莱娜的老同学他并不反感，但刚刚从执迷中探出一根大脚趾头的他，自然还不能做到心里不发酸的旁观者，所以他即刻打断了李昂的得意，并决定不再给李昂机会向自己显摆。

“您好，李昂，我还有些事情，我就先失陪了，如果你们愿意在这里继续再喝点什么，可以不用再另外结账，我已经签单了，这是我作为老同学的荣幸”。程洋礼貌的对莱娜说，“老同学，我们将来有时间再聊，我就先走了”。程洋起身跟李昂握了握手，“后会有期”，然后又对莱娜笑着说，“谢谢你，莱娜”。

“你们聊完了？”李昂问莱娜，“不会是因为我来，他就走了吧”。

“聊完了，没看我们都打包了吗？”莱娜指了指那高高一大摞点心盒子，“他好像等一下要有个会议。”

“他的公司很不错”，李昂难得夸赞起程洋，“虽然有他父亲的影响和支持，但是不可否认他的确挺厉害”。

“他公司做什么的？你好像很了解他的公司”，莱娜诧异的问，“要知道能被我老公认可，可不容易。”

“他的公司专做vr和ar技术及应用，同时延伸到影视特效方面”，李昂解释说，语气中夹杂了佩服之意，“可以说拥有现在最顶级的虚拟技术和应有成果，他们的影视特效由于基于在他们独创虚拟技术之上，因此比其它公司更加具有真实震撼的视觉效果。”

“怪不得，他说后会有期”，莱娜这才明白程洋刚才留给李昂的那句话，“看来，你将来难免是要与他公司合作的。”

“那可未必”，李昂傲气的说，“我完全可以不用出面，自有其它人处理”。

“哦，对啊，你都是大老板了，自有手下来做这些业务上的杂事”，莱娜带着一丝讽刺的说。

“是老板，也是你的劳工”，李昂帮莱娜穿好外套，拎起了满满两大袋的点心，“怎么这么沉，这得多少啊，你能吃得了嘛！”李昂惊讶的感叹到。

“吃不了，请人吃了”，莱娜笑着说，“你要愿意也可以帮我，不过你好像不喜欢吃这些”。

“谁说我不喜欢吃了”，李昂看着手里的那两个大袋子，“我还出力往家里拎呢，怎么你也得给我留一些”。

“嘻嘻，我就知道你喜欢吃，所以才特意都打包了”，莱娜笑着说，“你也就说给程洋听，可人家又没想给你吃，你吃不吃他才不管呢”。

“我也不用他管”，李昂说，“知道他这些都是给你吃的，我就非不让他得逞，回家我就把这些都吃了，一个也不给你留。”

“这可更要看你的本事了，你远不如我能吃”，莱娜得意的说。

“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能吃的老婆啊，”李昂假装哭丧着脸说，“这我要是不能挣钱，都养不起你了”。

“所以你就赶快挣钱给我买好吃的去”，莱娜拐上李昂的胳膊，紧贴着说，“我这以后的伙食问题就赖上你了。”

“程洋刚才--------”，李昂本还想问莱娜，程洋刚才为什么要谢谢她，不过他停顿了片刻，没有问出来。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显得他好弱智，纯粹多此一举。

“刚才什么？”莱娜问。

“刚才说他买单，咱俩应该多吃一些再走”，李昂找了个别的话题给强接上去。

“那我们再回去喝点吃点？”莱娜说着就要转头回去，“再占他一些便宜？”

“我才不去呢，我可不想占他便宜”，李昂把莱娜送进车里，“赶快回家吧，我的老婆大人，难得周末，回家过二人世界去了。”

程洋并不算是找借口脱身，他的确也有个会议，正如李昂说的，作为最一个技术顶尖的企业，的确有很多国内的公司想要与其合作，其中包括游戏公司、医疗企业、电子软硬件企业还有若干影视公司等。同时，作为杨文的儿子，future集团的少东家，即便程洋很想弱化这个身份，但还是让他成为很多人希望借此搭上杨文和future这艘航母的捷径。

不过幸好程洋本人足够低调，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与他老爸一样神秘，但这并不能难倒想要发达的执着者。你们人低调没关系，但是你们公司不能低调啊，特别是程洋所经营的这家名为real的初创型企业，它不能和future的财大气粗相比，在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主动出击，寻找市场和商机。再加上real的业务比future更加接地气，所以这就为有心之人提供了通过所谓的商业合作方式接近程洋的机会。

不过程洋也不傻，有了几次经验之后，他都会先派同事与对方沟通，在确定对方意图并初步形成合作意向后，他才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否要亲自出马。除非对方的项目和技术诉求足够引起他的兴趣，那倒是可以另当别论，毕竟作为一个痴迷于技术的理工男，程洋除了对莱娜以外，其它的热情和迷恋都给了研究与工作。

程洋今天这个会议，本也不想参加，他一直认为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基本得不到什么有意义成果的无聊会议中，还不如坐在电脑面前打游戏呢。在他看来，那些各自坐在自己电脑前，于虚拟世界中相互配合协作战斗的人，都要比那群围坐在会议桌前的人有战斗力，关系也更加紧密。

之所以他会同意参与这个会议，一是因为这是老爸亲自推荐，并且由他崇拜的卡特教授牵头。另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喜欢这个会议的议题，“电影是要把观众带进梦境，还是要把梦带入现实”。乍看起来，这似乎说的是一码事，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细想之后，就会发现，它的确是个难解的话题。

这让他想到了他一直困惑的另一个问题，“虚拟现实是把虚拟变成现实，还是把现实带入虚拟。”虽然他已经可以说是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技术的专家，但在这个严肃的论题上，他却始终左右摇摆毫无定论，因为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上升到道德和人性和人类未来的高度。

他承认他迷恋于虚拟体验所带来的享受和快感，但是他也始终不知道虚拟最终要给人类带向何方。因为一旦虚拟世界将现实世界吞噬，那么人类的精神世界和肉体生命，乃至整个人类社会，很可能将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也许是程洋杞人忧天，就像也会有人沉迷于电影、小说中一样，虽然有些极端的案例，但也没有对社会带来太多的担忧和太大的危害，毕竟那些都是极端个案，毕竟人类还是有自己神识的把控。

可是作为这个专业的顶尖专家，程洋深知虚拟的强大破坏力和颠覆性的影响力，因为虚拟已经可以真实到完全替代现实。如果人们的心神一旦被虚拟世界吸进去，无有效外力，那他很难从中清醒逃出。那时候，虚拟就好像一碗孟婆汤，喝下去就会忘记现实的烦恼和不快，当然也会丢掉现实本我的自真与情感，喝下去就是另外的世界，从此我便不再是本我，那生命还有意义吗？！

作为一个曾经沉迷于虚拟世界无法自拔并经历近乎轮回的考验，而最终艰难走出的人，程洋也不知道要如何帮助人们把握进入虚拟这个度。如果虚拟不能被有度有限的控制，它必定会成为人们世界第一大危险的精神毒品——电子毒品。

所以这些年来，他也一直在研究如何对虚拟世界在技术上设置一个阈值，帮助并保护那些缺乏自控的人保持现实的清醒。这就好比，要给虚拟世界这批脱缰野马拴住缰绳，并在它嘴上套一个马辔头。但是这匹野马到底有多烈，他们所做的预防保护措施是否有用，现在还都不确定。毕竟虚拟技术还有很大的潜力和空间，即便现在看起来已经相当成熟，但那仅仅是它威力的冰山一角。甚至更加恐怖的说，如果虚拟世界本身具有自我智能，那它一旦失控，就会如神话中的吸取人精气的妖怪，把人吸入其中而无力逃脱。

程洋又习惯性的点了一支烟，说来也怪，他竟然是靠着抽烟和莱娜两个动力，才从虚拟世界的沉迷中走出。而这也许是他现阶段唯一找到的，两类可以指引人们离开虚拟世界的关键象征物。

吸烟给予了人们除了精神上的慰藉以外，还有嗅觉、味觉和咽喉的刺激。这些刺激虽然理论上可以依靠虚拟同感技术能够模拟，但是由于个体对于刺激的感受各不相同，且可描述性有限，所以感官和神经的刺激暂时还是虚拟所不能完全等同满足的。当然能起到这个作用的，甚至效果更明显的，还有那些被人们深恶痛绝的精神类药物和毒品，不过这些可都是绝不能碰的违禁品。而吸烟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一类还是别提了。

而且即便是最恐怖的精神毒品，作用也是暂时的，因为等到虚拟同感技术在大数据的基础上结合人工智能，并融合神经学、生物学之后，那就完全可以做到战胜此类精神刺激依赖类药品的作用。当然那时候，也同样就可以利用虚拟现实技术，来帮助人们轻松戒毒。好坏是相异的，作用是相互的。所以说，还是要有个度、有个规则、有个制约。

另外一种可以让人们抽离虚拟世界的事物，也是现阶段看起来最正面、最有效的，就是情感。或者再提纯一下，那就是爱情，不是紧限于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所有因爱而生的情，如父母子女之间、挚交朋友之间、生死战友之间，甚至也可以是跨越物种的爱与情。

表面看来，爱情应该也可以虚拟，但这个虚拟根本无法持久并经得住考验。就拿程洋自己为例，虽然程洋可以虚拟一个莱娜，并在虚拟世界里跟她相爱相亲，可是他在初步沉迷之后，很快发现那个虚拟莱娜和虚拟爱情太不真实。因为他太了解莱娜，本来他以为这种了解可以帮助他虚拟出一个完全真实的爱情世界，但爱情处的越久他就越深刻的发现他错了。

虚拟的莱娜完全是根据他既有的认识和经验所造，可是爱上他的莱娜应该是什么样子，要跟他说什么，要对他做什么？这些他都没有真正与莱娜经历。他试图从其它恋爱中的女人身上找到影子，却失败了。因为莱娜的个性毫无参照物可比，莱娜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与他恋爱的虚拟莱娜，越来越不像他认识的莱娜，全然没有莱娜的幽默和灵性，更没有莱娜的气质和内涵。终于他不得不承认他错了，虚拟世界无法赐予他一个他想要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