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自信满满
作者:刑无忧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45

允文坐在宽大的公案前的椅子上,伸手从笔架上取下刘子风顺手就帮其揭开紫檀砚盒,注水研墨。

反观朱允文,却是提笔悬腕,没有蘸墨。他脑中乱得很,想起自己以皇孙之尊贵,受皇帝之亲诏,才得主持这个极其神圣,权力无比的公议,朝中大臣,天下百姓,也都在沸沸扬扬地议论欧阳伦的案子,关注欧阳伦的案子,谁都知道是皇太孙执掌皇亲会议秘密审议……如今皇亲们议决结果出来了,要奏请圣上赦免欧阳伦。

唉,天下臣民一旦得悉是这样的议决,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愤怒、谩骂、嘲晒……当然他们永远不知道皇亲公议时的细节情形;他们看不见皇亲们面对欧阳伦案件表现出的兔死狐悲,人人自危,噤若寒蝉的久久缄默;他们看不见安庆公主大闹皇亲会议,蔑视皇亲,声色俱厉,历数皇亲种种贪赃的冷嘲热讽……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下了这个决定,赦免了欧阳伦,恐怕届时不止是欧阳伦,恐怕连他自己都会被天下人啜泣,怒斥其是个无知的纨绔子弟。

在这一瞬间,他真的很向直接过滤掉那些宗亲们的意见,自己自己拿主意了,可是在下笔的一瞬间,他又犹豫了——本性善良的他,实在是无法亲手对自己的亲人举起带血的屠刀……

心中如此徘徊不定。渐渐地,心里的天上,亲人的性命逐渐胜过了自己的名誉……

朱允文看着桌上欧阳伦的罪行档册、证词,便恍然觉得欧阳伦正满不在乎地朝他走来,嘴角边挂着常见的似有若无地冷笑。他下意识地移开目光,耳畔又响起安庆公主盛气凌人尖厉嘲讽的声音。“皇孙殿下,你说此举如何?”他不觉嗫嚅地自语道:“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啊!”

“二弟,二弟……”见朱允文忽然眼神呆滞地发愣,同时更是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刘子风忍不住轻推了他两下!

“嗯?”朱允文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大哥,怎么了?”

“也没什么……”刘子风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你不是要些奏折么?我只是想先知道一下,这最后决议,你想如何写?”

朱允文似乎心有愧疚地低下了头,好半晌之后,这才低声应道,“大哥请恕小弟目光短浅……宗亲们既然众口一词。小弟也只能如实禀报给皇爷爷了。”

刘子风一愣,旋即脸上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之色。

他苦笑了脸色,道,“是啊,众口一词!呵呵……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你写奏折了,告辞……”言罢。刘子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出去。

朱允文在刘子风的身后抬了抬手,张嘴似乎想要叫住他,但最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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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朱元璋同意让宗亲会意来公议欧阳伦之罪名之后,欧阳伦就被安庆公主从天牢中带回了公主府去,在欧阳伦没有被完全定罪的情况下,她不允许欧阳伦吃到任何苦头。

当然了,欧阳伦在天牢里住的那两日,除了活动空间小了一些。根本就没有吃到任何的苦头。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间,可公主却还没有回来。

欧阳伦在自己书房内枯坐,大红纱罩灯的光晕笼着宽大地书案。砚膛里的研墨已渐渐干滞,架在翡翠笔山上的笔尖也已凝结,摊在面前的白纸上一个字还没落——已经整整一天时间了,给朱元璋写的请罪奏疏,却怎么也写不出来。

他的思绪散乱无常,心里空荡荡的如孤行于无际的荒原。先是仇恨、憎恶刘子风,锦衣卫等一干人,也憎恨家奴周保居然会弄丢那最关键的一本账簿。同时也想像着,如果这一次,自己能够大难不死,一定要反戈一击,分别置他们于死地而后快的种种假设……

然而思绪在倏然间又变得绝望、恐惧,贪赃枉法地罪证一一奏呈御前,按哪一款也要受律法处死……

而后思绪又变,恐惧绝望的深渊中又闪出一线光明和生机,安庆公主的特殊身份和她绝顶的精明睿智或许能说动宗亲,宗亲会议或许能像上次对郭英长子的公议那样,作出从轻处置的议决……唉,公主不该闯进东宫,当着各位皇亲地面说了那么多激烈的言辞,会不会激怒皇亲而众口一词呢?

如此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地胡思乱想,以至于他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地呆坐与书房。

此时已经入夏,窗外的

得难耐,无休止地鼓噪着,纱窗上的小虫更是扑得叮欧阳伦身后的宫女在其身后不停地为他打扇,但他却还是汗如雨下,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天气热啊,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所致。

“驸马爷,驸马爷……”一个刚刚走进书房内的小丫鬟连续叫了欧阳伦好几声,后者都没有反应。

“做什么?”等欧阳伦回过神来之后,忍不住就低吼了一句,吓得那小丫鬟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

“驸马爷,公主殿下回府了,请您即刻去后院小花厅。”小丫鬟赶忙跪伏在地,毕恭毕敬地答道。

“知道了!”欧阳伦闻言挥了挥衣袖,站起,急匆匆地向外奔去。

还未走近,一阵悠扬的琴声就从小花厅传出,欧阳伦心中暗暗怨怪,这都泰山压顶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弹琴作乐?

欧阳伦跨进小花厅时,安庆公主眼角似乎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停下,继续着她地弹奏。

“公主,”欧阳伦实在是生气了,忍不住喝道,“别弹啦!”他担心受怕了一整天,可见到安庆公主这么一副反应,自然受气不少。

安庆公主似乎没听到欧阳伦的说话,继续拨着琴弦。

欧阳伦坐到茶几边,端起侍女送来的冰镇莲子汤,猛喝了两口。想要直接一掌将安庆公主跟前的七弦琴扫开,却终究还是提不起这个勇气。

好半晌之后,安庆公主将琴弦一挑,终于欠身离座,笑眯眯地坐到欧阳伦身边,道:“本宫地好驸马,瞧你垂头丧气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进杀场似的。”

欧阳伦道,“唉,虽未进杀场,三魂却已掉了六魄。”

安庆公主一反暴躁脾气,温和地抚慰丈夫道:“驸马,不要灰心丧气,你不会进杀场的,你福大命大死不掉。”

欧阳伦道,“唉,宗亲会议……公主倘若不去闹一场,或许——”

“你错了,”安庆公主截住他的话,自信满满地说道,“本宫那么一闹,撂下了一番话开导开导那班皇亲,说论理也行,说讹诈也行,反正让他们心里明白,贪赃枉法不是你欧阳伦一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份,要么一荣俱荣,要么同归于尽……本公主这一招,果然灵验。刚才本宫已经从赵王和李驸马送来的书信中知晓,当本宫发一通议论离开之后,会场上就炸开锅了,咯咯咯咯咯……”

欧阳伦面色一喜,急忙问道,“那众位皇亲们是怎么说的?”

安庆公主轻蔑地挑了挑眉毛,答道,“他们能怎么说?他们敢怎么说?哼,若是没有金刚钻就不敢揽瓷器活。本宫未去闯会场之前,便自信能以震撼那帮人……更何况现在还闯了一趟!皇亲们公议的结果就是,你欧阳伦,贩运私茶实属贪赃枉法,但念其尽忠皇上,勤谨公务,与公主相亲相爱,又系孝慈皇后亲自遴选驸马等等,请求皇上赦免其过,退出私茶款银……”

“太好了!”欧阳伦兴奋地双手互击掌,忧虑灰暗的双眸忽然闪烁生辉,情不自禁地抓住安庆公主的手,“多亏娘子救命之恩,多谢娘子救命之恩啊!”

不料这时那安庆公主却甩开他的手,沉下脸来嗔道:“欧阳伦呀欧阳伦!你太没有血性男儿的骨气襟怀了,搁不起,放不下,平时得意起来,趾高气扬,侃侃而谈;遇了变故,便唉声叹气,萎靡不振,好似是纸扎的刀枪泥塑的人,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欧阳伦唯唯诺诺,连声说:“公主训示有理,训示有理。”他忽然想到,既然安庆公主是发了一番言论之后,就离开了宗亲会议之地,那她为何会这么迟,才回到府中,害得自己白白担心受怕了一整天,因此,欧阳伦忍不住问道,“公主,不知你离开之后,有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归来?”

安庆公主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愤恨,道,“也没有去哪里!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宁国公主府,拜访拜访了本宫的皇姐而已……”说到这里,她的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在宗亲会议上时,唯有那梅殷,毫不留情面地跟自己唱反调地情形…… <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