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体鳞伤的我被拖回那铁笼房子,整个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房子里还有十来个人,想必都是像我这样遭遇的司机。其中一个上了点年纪的发话问我:“兄弟,还行吗?”
我吭了一声,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一摸我的肋骨,说:“不好,肋骨断了三条。四儿,拿爷儿的药膏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角落里挖出一个小瓶来递给上了点年纪的:“牛爷,给。”
牛爷接过药瓶,叫人压住我的手脚,把我的衣服拉到脖子处。我只觉一阵冰凉,夹带着难以承受的痛楚,刚要嚎叫起来,突然嘴边被人塞进一块袜子,强烈的味道一下子把我薰昏了过去。等意识清醒之后,发现身边围着人,有人说:“他醒了,巴豆,你小子的袜子威力可够大的了。这小子也太能晕了,是个人才啊。八个小时,厉害,厉害。”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叫道:“什么?我晕了八个小时了?”
“是啊,看,牛爷对你多好,都给你留了吃的。小子,你命好啊。”众人答道。
靠,我这个样子还能说得上是命好。
“怎么现在肋部不觉得怎么疼了。”
“都幸亏牛爷的药好用,牛爷把你的断骨给接上了,不用三四天基本都会愈合的,我当初也多亏牛爷的救命呢。”另一个汉子说。
“来,小子,别多说了,吃饱了再说。”牛爷把饭端了过来,我才感到肚子确实是饿了,也不管这饭菜是多么的难以入口,飞速地扒了起来。
“别噎着,来一口水。”牛爷在一边侍侯着,实在太感人了。
这群人与监狱的罪犯有很大的区别,很多都是在交通事故里,负次要责任或者根本不用负责任的司机,但因为对方是贵人或者自己没钱疏通关系,就被交通警察大队关押到这里,由一些治安联防队员或者社会上招聘的闲杂人员负责把守,其性质是官方半认可,有黑社会背景的人来管理的私人关押所,只要“肇事者”的亲属朋友缴纳了足够的赎金后,才能放人。所以,凡是进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大家相处得也很好。没有所谓的老大之分,但这房间里,似乎大家都受到牛爷的关照,很自然地尊他为大了。
只是,牛爷对我可和别人不一样,那是相当的友好,至于什么原因,我是不大明白。
接下来的日子,我经常被带到那潮湿阴暗的审问室里,他们千篇一律地要我认了,就是说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在我身上,比如是闯红灯,致使范蕾紧急刹车导致流产,再就是不按规定拨打120救治电话,导致延误抢救时机等等,要我负全责。哈哈,是瞎了眼的人都知道,我倒在对面马路的花坛里,宝马车撞在逆方向的护栏杠上,难道花坛是横穿马路而建的?
我想起了当年因为没有暂住证而被收容打死的孙志刚,现在才明白一个草根阶层生活在中国的无奈。枪杠子里出政权,这是永恒的定义。我不能再这么窝囊地生存下去了,我要反击。当你自我堕落的时候,是没有人去可怜你的,只有你强大了,才可以保护自己,只有保护好了自己,才能有力气去保护身边的人。
不知柳菡现在醒了没有,她能承受住打击吗?有没有亲人好友陪伴在身边。躺在草席上,我在为柳菡担心。
“小星,可以告诉爷,你脖子上的挂链是哪里来的吗?”牛爷睡到我身边,小声地问我。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今晚他的眼神有点怪,这时牛爷又说:“很奇怪是吧,那天你被人扔进来时昏迷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的,你仔细看一下,是不是吊坠背后刻着个李字?”
当初李姬穗在雅安送给我的时候,我压根就没怎么认真看过,再后来因为内心对她有点偏见,还想把它脱下来呢。
我把挂链取下来,那焰火形的吊坠背后,真的有个隶书体“李”字。
“真的有字。”我道。
“我没估错的话,你见过大小姐?”牛爷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
“大小姐?你说的是不是李姬穗?”
“对啊。”
看在牛爷救我一命的份上,我把过去几个月的遭遇大致与牛爷说了一遍,至于与李姬穗发生关系的事就隐瞒了,这样隐私的事怎么能说出口呢,何况眼前的牛爷想必也是他们组织里的一员了吧。究竟李姬穗管理下的是什么组织呢,成员不但复杂,而且个个都神秘兮兮的,而且分布那么广袤。
“太好了,大小姐终于肯出山了,我们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牛爷欣喜之色露于形。好象过节了的样子。
“有那么高兴吗?”我不屑道。
“能不高兴吗?你可不知道了,这几年我们兄弟散的散,死的死,就算遇到委屈的事也不敢做主,受尽了他人的气,都过上牛马过的日子了。想当年老爷子手下,风光啊,要什么有什么。现在大小姐肯出山了,意味着东山再起,我们又有出头之日了。”
“那又能怎样。”
“哎呀,你小子分明是在跟我抬杠呢,你是不是和大小姐有什么误会了而对大小姐有意见?”
“没有。”这牛爷表面看似粗人,其实还精得很。我心下倒是一惊。
“真的没有?你的眼睛出卖了你啊,别以为我没读过书,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哈哈,这挂链可是老爷子给自己女儿的物品呢,当年大少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所有去了美国,老爷子一气之下断绝父子关系,所以大少的挂链就扔回给老爷子了。”
“你家老爷子有多少个儿女?”
“一男二女,还收留了个义子。”
“李姬穗还有个妹妹?”
“对啊,不过是很小的时候就失散了。”
“失散了?”我摸着手里的挂链,感觉上有点熟悉,但又记不起我在哪里见过这条挂链了。
“老爷子对这事内疚了很长一段时间,花了好大的人力物力去寻找,也没有结果,现在老爷子过世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一眼自己的小女儿。”牛爷说着,竟然暗伤起来,仿佛失散的是自己的骨肉。由此可见,李家对待下属不是一般的好。
牛爷继续说:“小子,大小姐能把她随身之物给了,说明和你关系非比寻常呢,今后,你去哪里,小的就跟定你了。说不定,是未来姑爷呢。”
“你才是姑爷呢,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正经。”
“看,姑爷的脸皮薄着呢。”
“再叫姑爷我不理你了。”
“好了,叫不叫都不妨碍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了。小子,你可知道在江城,还有多少人是李家的人吗?”牛爷说。
“很多吗?”
“都隐姓埋名了,大约会有这个数。”牛爷伸出三个指头。
“三个?”
牛爷摇头。
“三十个?”
“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不会是三百个吧。”
“为什么不是?”
靠,也太牛了吧,什么黑社会啊,光一个江城就那么多人。难怪李姬穗那小妞平时那么拽,原来是拽的资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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