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还有这么一桩陈年旧事!
当时,黎公痛失爱子,又觉大将军之死与那对母女脱不了干系,始终不肯见这另一个孙女,所以,那个叫做婉儿的孩子,只能被悄悄寄养在黎嘉贺的府中。
许是同情她的遭遇,心生疼惜,黎嘉贺待她极好,衣食住行都要亲自安排,毕竟是同族血亲,也算是尽一尽身为叔父的责任。
她继承了她那母亲的美貌,又得黎嘉贺亲手调教,想必长成之后也是个貌美聪颖的女子。
但时至今日,都甚少有人见过黎家的这位小姐,听说她继承了黎嘉贺的一身武艺,一直在暗中为黎嘉贺做事,如此隐蔽的安排,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权位之争。
而至于她跟我中毒这事的关系,便是黎府中另一个秘闻了。
说起黎嘉贺,那是在整个皇城都极富盛名的淑人君子,旁人只听几句传闻就芳心暗许,得他一回眸,更要激动不已以致昏厥,更别说她这自幼长在他身边的小小女儿家。
黎嘉贺对她,事无巨细,样样上心,任凭谁,恐怕都抵挡不住这样的温情。
对于自己的这位叔父,或许一开始,她也只当他是长辈,是唯一的栖身之所,可不知什么时候,这份感情渐渐变得难以言说。
当最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时,也不知她究竟是何心境!
如此梳理下来,此次我中毒之事,也就不难猜测了!
夫人与黎嘉贺自幼结发,不管是黎府内还是整个皇城,都是承认这位夫人的,自然,其中也包括那个婉儿。她在黎府居住数年,夫人的随和温厚,自然切身感受过,所以对于这一位婶婶,至少她是接受的。
可对于其他人,那就不一样了!
旁人削尖脑袋都挤不进的黎府,偏偏让我这样轻易的进来,放在谁眼里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她!或许,她也知道黎嘉贺真正的用意,却还是担心因为逢场作戏,我真的会怀上孩子,再者,不管我入府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总归是不想让我好过的。
这样说来,这事也就能想得通了!
见我心里大致有了判断,连知韵这才又悠哉悠哉端起茶杯,看到他,突然又生出疑问,不等我问,他已开了口,“这崔氏是夫人身边的许嬷嬷引进府的,原本是一处院落的粗使丫头,后来那位小姐入府,夫人为她挑选侍从,觉着这崔氏既是由熟人举荐,应当可靠,便专程指了她过去侍奉,一伺候就是这么多年。”
难怪,难怪呢!
那位婉儿小姐当初交待崔氏使毒,可崔氏并不了解马钱子的毒性,用量过多,以致我这么快便起了中毒之症。眼瞧着东窗事发,崔氏自知无法跟她交待,又怕牵连许嬷嬷,累及夫人,一时慌不择路,只能自裁。
所以,黎嘉贺才不肯深究此事,即便知道崔氏身后另有主谋,也熟视无睹。
那么,他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又到底是什么心境呢,真的只将她当作自幼父母双亡,孤苦无依的,自己兄长的女儿吗?
连知韵走后,我自己又默默坐了许久,直至身子僵硬失去知觉,忽觉寒风阵阵,四周寒意渐起。
若非此次中毒,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以一个筹码的身份进入这座府邸,虽不知黎嘉贺用意何在,但他既非要将我控制在身边,必是有一番盘算,可时至今日,我自己都不清楚,对于濮阳临,我究竟是有何价值?
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已尽可能不去想过去在宫里发生的种种,时间久了,便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单纯的离开了那座皇宫,以为今后就会这样安安生生过下去。
这才觉醒,当初离宫便是受人胁迫,如何还能奢求安生的生活,先前片刻的安宁,不过是一场虚妄,以前只知皇宫的四面墙,圈出的那一方天地,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可眼前的这座别院,这整个黎府,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牢笼呢?
奇怪,这竟是离宫之后第一次怀念起宫里的日子,如今那追云阁,上下都由小印子一人打理,他个子矮小,也不知能不能管得住下面那几个人!这几日天气转凉,也不知丝织处姑姑腿疼的毛病好些没有,之前教过她热敷的方法,也不知她记下了多少?
还有,还有濮阳临!这个时辰,他应该跟赵妃在一起吧?
亏得他费了那么多心思,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只是,看着他们两人浓情蜜意,倒是可怜了连知韵,原本和濮阳临差不多的年纪,却至今都还孑然一身,孤零零的,好生可怜。
直至深夜,才渐渐有了困意,不等睡下,屋外有传来响动,只隐隐听到一阵脚步声,接着就传来朝雀的喊声:“主子,老爷过来了!”
闻言,我立马打了个机灵,再瞧瞧两面的窗户,一片阴暗,这是夜里没错啊,他突然过来做什么?
也来不及多想,先扯过风衣裹在身上,不等再仔细整理,来人已推门进屋,两人相对而立,一时都没有言语,跟在后面的朝雀瞥我一眼,接着又默默退了出去。
若是放在以前,我可能还会觉着尴尬窘迫,可现在看着他,倒也稀松平常了。
他先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接着兀自坐到桌旁,缓了片刻,才道:“听说,今日连太医来府上了?”
难怪这么晚过来,原来是为了连知韵,想来他也是清楚连知韵同濮阳临的关系,怕今天连知韵过来,是要与我密谋什么。
只是今天这事,确是我无意为之,况且有黎瑁在一旁作陪,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着前几日的事,小王爷顾念我的身体,又想着我以前在宫里时与连太医相识,所以才特意请他过来瞧一瞧。大人不顾深夜,特意前来询问,莫非此事有什么不妥,还是哪里不合规矩了?”
“不合规矩?”他的语气带了丝戏谑,“说来,是我府中的姬妾身体有恙,却劳烦太医院院首亲自跑一趟,怎么我也该亲自道谢,不然确实是不合规矩!”
“大人究竟想说什么?”听多了他这些话,如今我也失了耐性。
见我如此,他也变了脸色,“我这一趟若是去了太医院,只怕你的事也就瞒不住了,你费尽心力上下打点,不就是不希望让他知道吗?我既能顺水推舟,将这事掩过去,自然也能推波助澜,传些话到他的耳朵里!”
“比起我,大人应该才是那个最不希望陛下知道此事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