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便被两个侍女唤醒,着急忙慌被伺候着洗漱更衣。因着昨夜睡得晚,脑子昏昏沉沉的,只任着她们忙个不停,好容易缓过神来,才弱弱开口:“这是你们府中的规矩?竟要日日如此盛装打扮!”
左侧正整理着衣袖的侍女笑答:“主子说笑了,因着今儿是您过门的头一天,按规矩要去给夫人请安敬茶,既是头次过去,自然要礼数周全。
听她说罢,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话倒也在礼。
又仔细瞧了瞧身边依旧忙活着的两个侍女,便清了清嗓子,特意放轻声音,“昨天我实在是累了,没来得及和你们说说话,想必你们日后是要一直在这里侍奉的,不如先熟识熟识。”
方才那个答话的侍女微微一福,又道:“奴婢名叫朝雀,她是言筝,这沁竹苑里除了我二人侍奉新夫人的贴身日常,还有厨娘崔姑姑和两个小厮,都是老爷亲自为您挑的,您也不必着急,日后慢慢就熟识了。”
听她语气毕恭毕敬,行事也十分仔细,看来,黎嘉贺倒是没有在这一方面故意为难。
这朝雀看着小不了我两岁,性子却十分沉稳,倒是一旁的言筝,看着要小上许多,性子也更为活泼灵动,尝试着跟她说几句话,她便开始活跃起来。
她们本也是心地善良的姑娘,寒暄一阵,很快就熟识起来。
待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有意无意问了句,“听说夫人性子温和,待人亲近,只是我未曾见过,不知她的喜好,怕有不妥之处,惹她不高兴。”
这回,是言筝抢着答道:“主子放心吧,咱们夫人是出了名的温柔和顺,待我们这些下人都很是亲近,更别说您了!”说着,又微微蹙眉,“只是,夫人近日身子不爽,又总不见好,老爷心急不已,我们平日里连说话都不敢过于大声!本来,因着夫人身体抱恙,老爷说免了您今日前去问安,不知怎的,今儿一大早许嬷嬷又亲自过来传话,说让您过去。”她兀自说着,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一旁的朝雀不漏声色的瞪她一眼,她这才收了声,无辜的吐吐舌头。
原来,这院子叫沁竹苑,昨日来的匆忙,又是在夜里,未曾好好欣赏,今儿一出门,目光便被两侧郁郁葱葱的翠竹吸引,此处竟比追云阁的后院更别致几分。
出了沁竹苑,又不由暗暗感叹,难怪老听人说黎嘉贺不仅是朝中能臣,也是孺人雅仕,这府里各处陈设布置都十分精妙,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倒是比在皇宫里惬意百倍。
总归是头次见面,不能让那夫人久等,匆匆赶到听云轩,那位许嬷嬷像是已等了许久,面带笑意迎过来,听她的声音,似乎正是昨日为我裁下喜服的人。
跟着许嬷嬷进屋,忽然觉得眼前这景象好生熟悉,跟着回忆起以前在津国的时候,初入那座皇宫,我还是姀妃身边的粗使宫女。
原本,她也是身子一直好不利索,整日养在寝宫里,后来病情好转,便常去长明宫给皇后请安,那时的情形倒是与眼前的无异。
一路埋头思索着,不觉已入了内室,只隐隐闻道一阵淡淡的清香,顺着香味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清明柔和的的眸子。
像是早已约定好,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身上的负担忽的荡然无存,跟着脚步也轻快不少,几步走向座榻,朝她行了个大礼。
礼毕之后,她忙伸手拉我起来,又让嬷嬷将凳子移到床边,拉我坐下,“按规矩,今天本不该在内阁见你,只是近来身子乏得很,不好动弹,又怕出去吹了风,想着你本也不是外人,也就不在意那些虚礼了!”声音也清脆温柔得很。
“夫人说的是,”我也笑答:“夫人今日气色不错,看着快要大好了,再悉心养上两日,定能无碍。”
闻言她也点点头,脸色却是百般无奈,“反正也是日日在这屋子里待着,休养来休养去,反而让人没了生气,我是早习惯了。可如今你来了,若是肯时常过来陪我说说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说着,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来,“听说你精通医术,本事比宫里那些太医还要大,日后有你在,倒也不用时常麻烦宫里的太医了。”
以前,只听说黎府这位夫人体态纤弱,温柔和顺,心里想着她定是气息微弱的久病之态,没想到却是如此明亮大方,跟想象中的样子全然不同。
她这一说笑,我心里更轻松了几分,放下所有的包袱,仿佛忽然之间豁然开朗。
也不知为何,两人初次见面就十分投机,聊了许多,话匣子根本关不住一般,还是许嬷嬷见时间久了,顾及夫人的身体,我才起身告辞。
出了听云轩,忽然觉得面前一片明朗,压抑了数月的重重心事,此时竟突然烟消云散了。
以前,我也同别人一样,对他夫妇二人的感情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数年前,在旁辜山下的那片梨树林子,也曾亲眼见过他们的恩爱之景,只羡鸳鸯不羡仙,也是在那时才深深体会到这句话。
今天,好像突然就懂了,明白黎嘉贺为何会喜欢她,为何能这么多年如一日的与她恩爱如斯。
容貌姣好自不必说,更为难得的是,只跟她说话,便觉如沐春风,一字一句,都沁人心脾,她这样的女子,确实很难不让人喜欢!
回房的一路上,却又陷入另一个疑惑,黎嘉贺既如此爱她,为何还要娶我?
自古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更别说他这样位高权重的大臣,可这么多年来,这黎府之中,就只有这么一位夫人。
传闻中的那个姬妾,都不能断定是否真有其人,但即便真的存在,可能也根本不能撼动夫人在黎嘉贺心中的地位。
他不纳妾,只一心一意待他夫人一人,自是因为爱极了她,也是因为明白,若是再让别的女子入府,定会让她伤心。
可现在,我竟以妾氏的身份入府,他就不怕夫人难过?
还是,他早已同他夫人说明,自己并未倾心于我,这一切,只是他对抗的濮阳临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