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凤尾衔珠
作者:尔佳ny      更新:2019-11-27 08:44      字数:2382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分别之际,他突然问:“那个大雨的下午,你也在别院外的小巷里,对吧?”说着,又转过头来瞧我一眼,语气平和,“我在嬷嬷的房间里看到了那把伞。”说完,也不顾我是什么反应,只径自往前走。

我竟将这个忘了!无意做了回梁上君子,竟还是给人发现了,不过,他只说知道我看到了他和赵妃的谈话,应当并不知晓之后的事情。

许是见我一直没有说话,他才跟着停下步子,“我师父跟赵伯是世交,他生性洒脱,居无定所,我自随他学医以来,便时常跟着一起住在赵府。赵氏一家对我视如己出,在我心里,馥姮就是我的亲妹妹。”他说这话时,依旧云淡风轻,只是总感觉言语中透着些许悲凉,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

听他说完,我只心领神会的看他一眼,并未答话,他既特意作了说明,想来也是不希望被误会,宫中流言纷杂,他与赵馥姮并非血亲,确实容易招来口实。

晚上,濮阳临依旧没有过来,难得这追云阁这段时间如此清静,我和小印子也自在许多。相处得久了,跟濮阳临不像最初那般见外,便索性找了两本书去暖阁,还是他的地方更为暖和舒服。

奇怪的是,坐在暖阁里,反而不能集中精神看书,仿佛心思早已飘走,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那个午后的场景。

他正好接住摇摇欲坠的赵妃,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依稀看到他的眉头紧缩,大颗大颗的雨滴倾盆而下,又疾又密,催促着他的脚步,转而世界才恢复平静。

使劲儿敲敲脑袋,赶紧抽身,待静下心来,又不由自嘲一番,何时我也变得如此百无聊赖,竟臆想出这样一场深宫别恋。

再来到别院,已是两个月以后,连知韵说,覃嬷嬷已经没有大碍,濮阳临才同意我来看看。在暖阁说这事的时候,我顺带问了濮阳临一句,“你要不要一起?”

他半天没有回应,倒是一旁的连知韵脸色有些奇怪,我本摸不着头脑,但转念一想,濮阳临如今已是皇帝,再不用看旁人的脸色,若真要去早就去了,哪里用等到今日?

自然,最后来的还是只有我和连知韵。院门口依旧有人把守,连知韵说,因着覃嬷嬷神志不清,濮阳临怕她乱跑,所以此处一直有专人看守。不过,她也不是犯人,所以守卫难免松懈,偶尔给她偷跑出来,没出什么事儿也就过去了,这一回算是个意外。想来,也是因为那天的大雨,覃嬷嬷才得了空挡跑出来的。

院子里安静如常,那天的闹剧并未留下一丝痕迹,连知韵说,这里也有专人伺候,只是覃嬷嬷向来怕见生人,所以她们都是做完事就默默离开,以免惊扰到她。

站在门口,却犹豫起来,原本她就是将我当做了旁人,现在还会记得吗?

一旁的连知韵看出我的心思,上前一步帮我将门推开,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不想,还没往里走,覃嬷嬷一抬头看见我,立马笑着迎上来,“娘娘回来了!”说着,就要搀我进屋。

我回头诧异的看向连知韵,他微微摇头以示无碍,我只好任她牵着往里走。

她径自带着我走到梳妆镜前坐下,笑着看向镜子里的人,“忙活一天,累了吧?我伺候您梳头!”

娘娘?她又是将我错认成了谁!

面前的梳妆台依旧一尘不染,她打开抽屉,取出一把羊角梳,果真开始帮我梳头,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我也不好打断,只任她去。

梳妆台里有许多暗格,每个格子都装着许多梳妆的物件和首饰,样样都是珍品,十分精致。她是宫里的老人,应当伺候过不少人,她方才口口声声唤我娘娘,应该是将我认成了以前伺候过的主子。

她解开我的发髻,一寸一寸认真的梳着,一边说,“你喜欢流云髻,就用凤尾衔珠作配最好,我专程让人做了一副大红的,陛下一定喜欢。”

一边说着,她果然开始为我挽发髻,一脸认真,似是即将要面临一场盛宴!

待梳好发髻,她打开中间最大的一个格子,取出一副赤红的朱钗,形同凤凰,想来就是她刚才说的凤尾衔珠。

这朱钗周身镶满了珠宝,十分贵重,可见她口中的这位娘娘的身份非同一般,我自然承受不起,忙伸手推却,“这也太贵重了,简便些就好,这还是留着日后再戴吧。”

她却不同意,“娘娘此言差矣!那黎氏才进宫,心头正得意呢,娘娘若不趁现在树立威严,难免会让她以为您好欺负。黎氏一族向来蛮横无礼,她又是上过战场的,难免不会骑到您头上!您要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个后宫的主子!”

原来,她口中的娘娘就是先帝的皇后,濮阳临的生母!她说这一番话,想来,记忆还停留在当初黎太后初进宫的时候。

沉思之际,她已为我戴上朱钗,修整一番,端详着镜中的那张脸,十分满意的说,“娘娘不愧是一国之后!”

听她说完,我只轻轻一笑,看着镜子里的人,不由一阵恍惚。

许久没有这样仔细的照过镜子,认真看看这一张脸,上一次盛装打扮,还是进宫的时候,转眼,都过了这么久了。

画面里的模样似曾相识,却不敢确认是否真的是自己,容颜已改,如今的我,是寰方宫里的女官,孟相宜。

见我一直沉默不语,她才察觉不对,试探着问,“娘娘觉着可好?”

意识到自己失态,我忙拉回思绪,冲她一笑,“嬷嬷梳头的手艺,自然错不了!”

听见我的回答,她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两人在屋里待了许久,门外的连知韵似是已等不及,扣了扣门。

闻声,覃嬷嬷手中的梳子突然滑落,看着紧闭的屋门,眼神中流露出跟那天一样惊恐的神情,我忙起身安抚,“嬷嬷别怕,外面是子衡,子衡来看你了!”

安抚片刻,她才稍稍缓过来,似有似无的叨念着,“子衡,子衡······”

外面的连知韵许是听见动静,忙开门进来,看着嬷嬷的样子,也扶着她坐下,一边笑着答:“我是子衡,嬷嬷还认识吗?”

覃嬷嬷端详他一阵,这才露出笑意,惊喜的说:“是子衡,我的子衡回来了!”正高兴着,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我,突然又变得不安,一个劲儿往后躲,“她怎么在这儿?她······”

她又不认识我了?

一旁的连知韵脸色又变得十分为难,我却习惯了,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