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女官的话转告给厨房的侍女,又说自己腿脚不便怕给耽搁了,她点头赞同,匆匆忙忙挑拣出一副精致茶具快步朝那院落走去。
原本已抽身出来,一颗心却始终不能平静,失了魂一般漫无目的走着,他们就在那里,若是我此时上前说明,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正发着呆,旁边忽的冒出声音:“怎么坐在这儿啊!”
抬头瞧见有瑞那张不明所以的脸,端详了半天,最后冲他咧嘴一笑:“有瑞呀,我可能是累了,喘不过气来,好难受。”
他看了看我指着自己心口的手,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看我,沉默了半天,才说:“别笑了,你这笑比哭还难看!”
暗自叹息一声,重新埋下头,不想竟有一滴水珠顺着睫毛滴下来,直直落上手背,先是愣了片刻,接着忙伸出另一只手擦拭干净。
两人一立一坐,默不作声了许久,最后他说,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这会儿也没什么要忙的工夫了。
他朝那院落的方向走开,说要过去待命,我从相反的方向独自回房,因着方才一阵疾行,腿隐隐作痛,便放缓了步子,慢慢悠悠回到居住的小院。
行至院门,驻足望着这一处偏远简陋的院落,忽的想起之前住在尺素宫的日子,想起当日大火时的场景,阿黛她们拼尽一切,好容易保住我的性命,眼前这般情景,是我该就此坦然接受的吗?
原本是代珮荨出嫁寰方,肩上维护两国安稳的重任,在尺素宫那场大火之后,便不复存在了。我从不认为自己有那样大的影响力,所以没有那样大的决心,要以已一人微薄之力,去守护两国安稳,但为阿黛和妍耳讨一个公道,却是我应该做的。
心里突然下了好大的决心,转身快步跑回去,我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我要找出真相,即便会为此再次被牵连进那些是非!
匆匆赶至别院,好容易喘匀气,探出脑袋瞧过去,方才还高朋满座的院子,此时已重归宁静,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宫人收拾着桌案。正好看到有瑞捧着一木盒出门,忙快步上前,问他们呢。
他先是一阵疑惑,接着戒备的朝四周望了望,说:“都已经走了,你怎么了?”
还是晚了一步,我却没答他的话,又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轻声问那殿下在何处。
他想了想,说,太子刚到行宫,许是回房去了。
是了,方才那小太监还说要给他拿衣服,定是回房更衣了!忙向有瑞打听清楚太子的住处,也不等他说完话,又匆匆忙忙跑出去。
绕过好几间院落,走了好长一条石板路,才终于得见暮语青栏的牌匾。早已过了阳光明媚的时候,此时的行宫忽的整个暗下来,隔着一片湖的那座别院,还是显得有些悠远,已近入夜,四下重新渐渐凉下来。
不由打了个寒颤,裹紧身子朝对岸挪着步子,其实一早便想过,总有一天要面对他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四周静得出奇,一边埋头沉思,一边一寸寸的挪着步子,不想脚下忽的被什么东西绊住,来不及收脚,便一头栽了下去,接着便想起一阵笑声。
这情形好生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发生过,来不及细想,那小王爷的脸已映入眼帘,正一脸得意的瞧着我,一脸终于报仇雪恨的样子。
原本奔走了整个下午,先前又走得那样急,腿已疼痛难忍,方才被他这一绊,跌坐在地便再也站不起来。
他自是没有瞧出来,兀自得意的笑着,“我就说下午在行宫里看到了一个极眼熟的人,没想到你还真是宫中的侍女!都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又偷懒跑出来看风景?这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来的!”说着,还朝远处那座别院示意。
眼下他是王爷,我是宫女,自然不敢失礼,于是咬牙强忍着疼痛起身,等好容易站稳,俯身朝他请安:“见过王爷!”
半晌,他才幽幽说了声,起来吧。
我听话的起身,恭敬的站在一旁,听他吩咐。他倒是很不习惯的样子,僵持站了一阵,不时看我几眼,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到:“瞧你那日厉害的样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又朝他一福,十分温顺的答道:“那日是奴婢以下犯上了,动手伤了王爷,还请王爷责罚!”
闻言,他稍稍埋头,凑过来仔细瞧上一阵,见我脸色不对,这才觉出异样,又看了看方才因跌坐到地上,已被弄脏一大片的衣裙,似是终于想起来我腿脚不好,不由轻咳一声,气氛突然变得好生尴尬。
又是一大段沉默,见他始终没有别的吩咐,正要请安告退,不想对岸那处院门突然打开,我也顾不得旁的,忙提起裙摆就近寻了块大石头躲起来。他只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这一连串的举动,想必已经猜到我要躲的人是谁,挑着眉以示询问,我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好歹帮我瞒过这一时。
不一会儿,果然想起太子的声音,“都来了,怎么不过去?”
黎瑁只轻笑一声,道:“你这个大忙人,经常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方才午茶散后,就见你急急忙忙回了暮语青栏,定是有紧急公文要处理,我又怎么敢前来打扰呢?”
只听太子也跟着一笑,“你这回一走便是两个月,见识没长进,倒是这张嘴皮子,越发不饶人,当心黎将军将你抓回去,接下来这几十年,你就在府中过吧!”
那黎瑁倒是极不在意的样子,只说自己如今也是有王府的人了,才不怕那黎将军。
太子但笑不语,不再同他玩笑,邀他一同去用膳。黎瑁点头答应,却让太子先行一步,太子只疑惑着看了他一眼,还是任他去了。
待那脚步声走远,我才忽的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又跌坐到地上。片刻,一个人影进入视线,我却没有一丝力气,起不了身,便干脆坐着置之不理。
半晌,才听他幽幽的问:“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也轻笑一声:“王爷误会了,是我面容不整,恐惊扰了殿下,所以才藏起来,方才多谢王爷了!”
他努努嘴,又问我的腿怎么样。
忍着疼强撑着起身,朝他说了声没事,便请安告退,他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没再多问。